《海尽》星星兔崽子

4、洛蕾尔

　　洛川递来消息的频率不定，人也不固定。甚至有一次自己浑身血淋淋地闯到了万瑾的阳台上。
　　万瑾以为是什么偷袭，差点将人烧个半死。直到向缈的水柱冲干净了洛川的脸。
　　万瑾手一抖，火烧到了推门而入的明泉身上，向缈难得的吓了一跳，急忙把万瑾扯开灭了火。房间里乱成一团，洛川虚弱地咳了两声，动了动不知道被踩了几脚的手指：“先扶我起来……”
　　向缈终于扑灭了火，转头看到万瑾急急忙忙地将洛川一把提起，帮忙的手停在空中。压下心头那点微微的不爽，一股水柱冲了洛川的面门。
　　“不好意思，没控制好。我猜你一定渴了呢。”颇有礼貌地道。水柱变成细细的小流堵住了洛川的嘴，顺便忽略了万瑾狐疑的眼神。
　　“咳……咳咳咳……咳咳！！！”洛川重重地咳几下：“够了…够了。”
　　万瑾等着洛川止住咳：“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我去了艾莉维亚。”洛川抬头看了一眼万瑾：“但是进不去。”
　　“每一寸边缘土地上都长了荆棘，有咒法依附，探不到里面。”洛川舔舔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木。”万瑾望了一眼窗外的枝丫，歪斜着向窗户倾靠过来。
　　“哎呀，台词被抢啦。”洛川遗憾地摊摊手，随即又狡黠地眨眨眼：“可是你克他呀。王室的火，无视一切元素术法哦。”
　　万瑾想了一下，问：“伊夫伽罗呢？” “感觉不太好呢。”洛川皱皱眉：“他们控金的，打仗不行的，不过他们好东西多啊，勉强算保住国了吧。”
　　“哦。”万瑾蔫蔫地应了声。
　　塞德尔，土系人去了地下，到底藏到哪里不知道。现下火系和金系险些被灭族，木系倒成了大头。剩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族群。控水的人鱼……万瑾感觉头有些疼。
　　人鱼在海底，与陆地不相往来，最神秘的族群。万瑾觉得自己很熟悉，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人鱼上一次登陆，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房间陷入寂静，明泉终于得空说话：“小姐，该吃饭了。”
　　万瑾站起身朝门外走：“给洛川找个房间安排一下，给他一碗汤。”万瑾站定想了想，还是转身问了：“你的其他族人呢？还在沙漠吗？”洛川正被明泉搀扶着缓慢挪动，闻言苦笑了一下：“你也许不相信，一年前，沙漠里莫名其妙地刮了沙尘暴，铺天盖地的沙子。我们族人本来就少，想要有一个新生儿很不容易……”
　　洛川顿了顿，垂下眼：“只剩小孩儿了。”
　　万瑾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接过来吧。”她转过身离开了，向缈跟在身后，只有明泉和他站在房间，半晌，明泉听见身边的人很轻很轻地说谢谢。

　　万瑾第二天是被小孩子的笑声吵醒的。她捂着头坐起来，往窗外一看，洛川背上背了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身边围了一群，他的食指搭在嘴唇上，叫他们不要吵。
　　万瑾有点起床气，从床上下来跳了跳，把枕头拿起来摔了摔。听到有人敲门，气势汹汹地跑过去开门。
　　向缈看到面前的女孩儿眉头皱在一起，头顶的头发有些毛毛的。忍不住勾起唇，抬手将她的头发捋顺了：“我昨天晚上查过了木系一族的根源和发展。”
　　万瑾没睡醒，看见是向缈气焰消了一半，摸一摸就舒服地靠到向缈身上去，似听非听地嗯了一声。
　　向缈拍拍她的背：“换衣服吧。”万瑾学他，上下欢快地拍他的背，嘴上应道：“好吧好吧。”于是迅速闪进房间关了门，关门声堵住了向缈刚要说的话。

　　安置好了洛川带来的小孩，数数也就十个。
　　万瑾坐在草地的藤椅上看书，跑过来一个女孩。万瑾认得她，洛川带来的孩子中，她是最年长的。迎着风，格外瘦削。披肩发在乱舞，她走上前，站到万瑾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她跟在万瑾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白天，万瑾打开门，她站在门外，晚上，等万瑾回了房，她才会离开。
　　“你叫什么？”万瑾有一天收了剑，问。
　　女孩摇摇头：“没有。”
　　万瑾转过身向宫殿走：“你想要什么？我没什么可以给你。”
　　“不是，我喜欢你。”万瑾站住脚，女孩的声音静静地：“给我一个名字吧。”
　　万瑾于是思考了一下，道：“洛蕾尔好吗？”
　　“好。”洛蕾尔立刻接道。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万瑾身后，脚步轻快了些。

　　日子过得飞快，万瑾常常翻过半本书，就发觉太阳落下去了。烛火一盏一盏地被点燃，向缈站在身前，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衬的温暖。万瑾恍惚意识到向缈已经二十一岁了。
　　“你长高了，向缈。”向缈微微低头，勾起唇：“你长大了，万瑾。”
　　向缈的头发有些长了，用发带束在脑后，耳朵上戴着万瑾给的红宝石耳坠。万瑾盯着他的侧脸，眯起眼睛。
　　她划开皮肉，手腕没在火里，一点一点的愈合。万瑾就从那个伤口里，一点一点抽了血丝和细肉，摊开手，一把匕首。
　　她拉起向缈的手，将薄薄的刀片贴上他的手掌：“送给你。”
　　万瑾的手指和刀和刀背一样冰。向缈这样想着，将匕首接过，另一只手握住万瑾的指尖，他喜欢她的温度。
　　“谢谢。”向缈说。可万瑾却不着调地问他：“向缈，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杀死我，你会杀我吗？”
　　向缈抬起头，万瑾望着他，没什么表情。
　　他的手还轻轻地握着她的指尖，于是他向前抓了抓，将她一整只手圈在掌心：“不会。”
　　“不会有那一天。”他补充。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你就用这把匕首，刺穿我的心脏。万瑾看着相握的手，唇颤了颤，咽下去要说出口的话。
　　亲爱的，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可是，我更需要你的幸福。

　　白昼在缩短，万瑾察觉到了。即将进入夏季，白天却越来越短，像无形的手，在一点一点地笼住天空。
　　吹灭房间最后一根蜡烛，万瑾推开窗。夜空高远，竟然看不到一颗星星。她抿着唇，直到黑色的影子消失在视线尽头。
　　敲门声响起来，万瑾光脚跑过去开门。“还不睡吗？”向缈端着盏灯站在门外，见万瑾光着脚，轻轻皱皱眉。
　　“马上睡。”万瑾应道。“怎么了？这么晚了。”
　　向缈看着她，想说其实就是想看看你，但他张了张口，说：“明天会下雨，你来练习一下术法吧。”
　　“早点休息。”他将门拉上，在最后那一秒，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在门的缝隙里看到万瑾的眼睛。
　　毫无生气。
　　他没来得及说话，门已经脱开手合上了，向缈有些慌神。手徒劳地按在门上，却使不出力。
　　一墙之隔，万瑾在门内，向缈在门外。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但都没有去开那扇门。万瑾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床上。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可她不打算做什么。万瑾闭上眼，感到一滴泪从脸上划过的痒意。我是不是病了，万瑾想，但她仍然闭着眼。
　　会好起来的，万瑾如此安慰自己，跌跌撞撞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