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启事》丑飘飘

7、第一寻：戏子一梦

　　"穆哥呢?"游渊看不见他冷脸似的，偏要往枪口上撞。

　　对方冷哼了一声，无视他，"你再好好想想，很重要。"

　　陈小龙挠了挠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那啥，我爹起家是靠拍卖一件戏服算吗?那戏服好像还是我出生前一个月拍卖的，当时有一个和尚说那个戏服和我相冲，会影响我出生。我爹就托人把它拍卖了。"

　　那触发物线索的事是什么呢？大概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看见一点端倪。

　　"呀，外面怎么斗转星移的?"游渊打开门道。

　　看来是触及到关键地方了，所以这个世界的进程被拉快，一切，快结束了。穆临看了眼游渊，对方正浅笑着望着星月不停轮转的天空。

　　很快，日月更迭停止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突然充斥了哭喊声。

　　"师兄!"程云安抱着陈仁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声音沙哑。他脸上憔悴惨白，原先黑曜石般的眼睛，此时暗淡无光，变成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云安，"三叔想要扶起他，却发现他紧紧抱住陈仁的尸体，怎么也拉不开，"他死了啊云安，他死了。"

　　"三叔，师傅走了。师兄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他怒吼道，仿佛恨这天道不公，夺取了他所有的希望。

　　三叔说不出一句话，浑浊的眼睛里装满老泪，枯萎的老手无所适从地摆放在空中。是啊，这孩子从小就苦，怎么就这么苦呢！先是很小时候就失去父母。被师傅拉扯大，亲眼看着师傅悲愤而死，现在呢，师兄又横遭灾祸，被人活活打死。

　　怎么会这样，一部电影突然从中途硬生生拉到了结尾。陈小龙的眼睛离不开程云安身上，那个人，清高的人啊，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别出声。"

　　陈小龙连忙捂住嘴，堵住了呼之欲出的话，愣愣地望着院子里的程云安。

　　天空下起漂泊大雨，原来人满为患的院子，现下只剩下程云安一个人了。他抱紧了陈仁，不说话，也不动。

　　雨停了，他迟缓地抬头，才发现是向前打着伞，俯视他，脸色苍白，眼里满是心疼。

　　“对不起。”他说道。

　　可是雨声太大了，程云安听不清，只看见他嘴唇微动，吐出的，只有瓢泼的雨声。在嘲笑吗，是啊，他是胜利者，从一开始就是。无论是他就是师兄，就注定是向大少爷游戏里微不足道的角色。

　　向前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很不舒服。他抱起师兄，朝屋子里慢慢走去。

　　头顶一直没有雨，是向前也在跟着他走。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但他不想离开云安半步，哪怕对方心里恨透了他。

　　“快到了。”穆临掩上门，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绝在外面，屋子里陷入安静。

　　“你怎么了？”

　　“穆哥，你不觉得难受吗？”陈小龙红着眼问。

　　“看多了就习惯了。”

　　“看来你很有经验。”游渊不紧不慢接了句，眼里笑意更多，手却无意识抓紧了衣角。

　　“……”算了，不想说了。穆临靠回床上，闭目养神。

　　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破碎地出现，先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又是甜蜜的情人相互依偎，再是绝望的火海，最后是平直的心脏起搏线……

　　穆临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黑暗。他伸手往心脏的位置靠去，有规律的跳动，让他松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能够平稳地奔赴死亡，所以在那次意外中格外冷静。没被波及到的人差点崩溃，而他这个因为这个只留下一年寿命的人却波澜不惊。

　　其他人经过病房的时候，总是不自觉放轻脚步；进来探望时，说话想被牵住了鼻子的牛一样，怕处处撞墙。

　　“穆临，医生说你活不了一年了。”躺着大波浪的明艳女人咬了一口苹果，毫不在意地把脚搭在病床上。

　　“我不需要你来通知我的死期，邢揺。”

　　邢揺咂咂嘴，对他的不领情颇为嫌弃，“你看你，都快死了还这么对我。”

　　“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人。”穆临岔开话题。

　　“哦，什么人？”邢揺来了兴趣，能让这冷淡的家伙记住。这要是被所里其他人知道，恐怕要掀起一阵风浪。

　　“不知道，”穆临眼睛盯着苍白的天花板，想起来火海中走来的男人，火光吞噬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弯了弯，似乎在笑。真像一直狐狸，这是穆临昏迷前脑袋里最后的想法。

　　狐狸……眼睛，穆临蓦然转头向旁边看，两双眼睛重叠在一起，连弯曲的弧度都不差分毫。那一刻，他差点呼吸都停住。

　　“怎么了？”游渊侧卧着和他面对面，语气慵懒，似乎刚刚睡醒不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那不成要一个一个记住吗？”

　　“……”穆临偏过头去，不想和他说话，心里却已经得出答案。

　　“不过…像你这样的，我肯定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看出他有点生气，游渊哄道。

　　“几点了？”

　　唉，真难哄，以后的对象要遭罪了。游渊起来点燃了蜡烛，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咦？你弟弟胆子还挺大，居然敢一个人出去。”

　　穆临这时才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他马上站起来要出去找人。

　　一只手挡在他前面，“别急，人马上就回来了。”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穆临瞪着他 。

　　“他眼睛哭的像桃子一样，还睡得着吗？”

　　“……”也是怪他不懂安慰人。

　　门被打开，陈小龙丢了魂地走进来，"穆哥，我看见了，程云安，他他杀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人杀人，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无论如何，都极大触动了陈小龙本来就脆弱的神经。他弯下腰大口呕吐，胃里的食物和酸水一股脑全吐出来。这会儿只是干呕了。

　　"杀了谁？"游渊问。

　　"向前!"

　　穆临和游渊心照不宣。但接着下一秒陈小龙又说。

　　"可是他不知道向前死了。向前是被自己活活痛死的。"他眼睛睁大，向前在床上大口呕血的情景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瞳孔里。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受这些苦，反正也没有人关心你。陈小龙头靠在门框上，许久许久，久到那呕血的闷哼不再发出，他才把头重新抬起来，上面是凹凸的红痕。

　　穆临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都过去了，"他怕陈小龙承受不住，在这里崩溃了，"你就当看电影。"

　　游渊看他，垂下的眸子里带上了少见的温情。这人明明心软，偏要装出一副冷脸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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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龙拉紧被子闭上眼。以往倒头就睡的他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向前死前说的话一遍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如同空谷回音，由强及弱，却越来却空灵，染上了悲凄。

　　"程云安，我以后不要见你了。"

　　"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要你陪我。"

　　"我没有杀陈仁，你怎么就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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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不会再见你了。"

　　陈小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那些声音也远了。

　　门口一个黑影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查看里面的人。

　　穆临和游渊相看一眼，那黑影一离开，两人就同步起身，跟了出去。

　　"程云安。"

　　黑影一顿，没有想到他们会跟过来。他叹了口气，用手抚摸柔滑的面料，"他最喜欢我穿这套了。"

　　两人不作答。

　　"我早该知道他病入膏肓的。只是太多恨意,让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那天我要是没有说那些话，他会不会下个月就痊愈了呢。"程云安的声音开始哽咽。他抱紧了手里的东西，眼里流出泪来。

　　"给我。"穆临伸出左手，"你也看到了，他活的好好的，无忧无虑，还是个富二代。"

　　一件白色的戏服落到穆临手臂上，上面的蓝色蝴蝶仿佛在夜空中飞舞。

　　"他要无忧无虑，以后追人不要那么强人所难了。"程云安的身体从下到上，慢慢变为了鹅毛雪花，将原本的黑夜变成了雪夜，和他们来时一样。

　　睡梦中的陈小龙往被子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