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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路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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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迟山再见到岑酸时已经三四年后了,具体的时间他记不清,或许是因为断断续续的有些联系只是没再见面了。
那份联系世俗又寻常,是一笔笔的还款,看见那些数额他才知道,岑酸不肯放弃工作的原因。
在伦敦四年,她攒了足足三十六万,路迟山不敢想她打了多少份工,但好学校的学费,高昂的医药,她才只还完了一半不到,那段时间路迟山的脸上像是被狠狠甩了一耳光,让他脑中轰鸣。
第一次接到岑酸电话,他破口大骂,骂的自己泪水横流,狼狈的坐在办公椅上。
外头车水马龙,他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些璀璨的灯光,说,“岑酸,只要你现在回来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路迟山。”
她声音平静,让他瞬间知道了答案。
“岑酸,我没对你做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回来?”
他几近恳求的询问,话筒却传来了冰块碰撞杯子的声音,好久,他才听见她说,“我不爱你,你没错,我也没有,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婚是要折磨对方一辈子吗?”
“去他妈的不爱啊!”路迟山不受控制的大吼,“岑酸,你说什么是爱啊,老子说了那么多遍爱你你信吗?!你不信就是不爱吗?岑酸,你要不要这么贱!”
话音末尾,男人溢出了哽咽,说,“岑酸,我真的什么都给你了啊。”
“路迟山。”她的嗓音轻轻的,“之前你奶奶爱你是因为你什么都有吗?”
路迟山听不进去,奶奶那两个字似乎更加刺激了他,他又一次咒骂着,鼻音粗重。
“路迟山”,岑酸给自己灌了口酒,那些咒骂她尽数收下只留了眼尾一抹潮红,一字一句,“你有多少和爱无关,爱只是爱,我不爱你也只是不爱。”
她说的如此绝情,拥抱,牵手的温暖在那一刻都成了路迟山威胁她强加的枷锁,他以为是爱,她只觉得疼。
风呼呼的刮,岑酸起身想关上窗,却发现今天的月色格外美丽,那时她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
她放下了要关窗的手,靠在了窗前,半个身子搭在栏杆上,长发衬得她更为清瘦。
“中秋快乐。”岑酸忽然说。
路迟山余下的咒骂被这句祝福摁了回去,不上不下。
岑酸站了会,手臂冷的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挂了。”
“岑酸,你那些钱不够的。”
岑酸猜到了,事实上今天给路迟山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
“还差多少。”
“很多,岑酸我没耐心等你还。”路迟山在逼她,“你一辈子都要欠我了。”
“我给利息,你定利率。”
岑酸仰头看着渐渐要隐入云层的月亮,无意喃喃,“你关不住我的。”
路迟山捏紧了手机,他的音量从这通电话开始就是最高,他怎么可能听不见岑酸的话。
没等他回,就听见岑酸又说,“我们没有一辈子。”
他真的关不住她,哪怕把岑酸的骨头拧断她也会选择把自己拆的更碎然后爬出去。
路迟山知道没有笼密不透风,他放弃了。
“我可以不要利率,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岑酸,你为什么不爱我?”
“没有理由。”
路迟山呼吸沉闷,过了会,他又问,“那季谈玉呢?”
“喜欢过。”
她答的利落,似乎早就思考过无数遍这个问题。
话说到这,一切都明了,路迟山报了个数,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风无限延长,到了今天路迟山再看见岑酸时他居然只觉得好恍惚。
“好久不见。”
岑酸在人群中拿着酒隔空对他碰了下,明眸皓齿,岁月似乎没拿走她任何东西,二十七岁的岑酸,依旧漂亮,职场摸爬打滚久后甚至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只是笑起来还是有几分年少张扬的模样。
路迟山有些妒忌,但还是举起酒,无声的与她碰了下。
她耳坠的钻石耀眼而昂贵,克拉看起来半点不比当年他给的结婚戒指少。
光芒璀璨,他眼眶略红,终究还是躲开了那道微小而刺眼的光亮。
岑酸,有你的。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终于在结完账的瞬间狼狈不堪几近爬的跑到厕所。
路迟山抽了几张纸,边往外走边擦走自己唇边呕吐的迹象。
他走的踉跄却没摔倒。
“其实你不用问我是不是还喜欢季谈玉,打我们分手那天,我就放下了。路迟山,你不了解我,我比谁都清楚,爱不是一切,我舍不得,但我能放下。”
路迟山抬起了头,第一次他正视了岑酸,也正视了自己。
“我结婚了。”
像在呢喃,他说,“已经快四年了。”
岑酸笑,“恭喜,我该给个大红包。”
“不用。”路迟山说,“你已经给我够多了。”
岑酸没说话,男人似乎也有些走不下去了,索性坐在了地面,坐姿不端,跟现在穿着西装的他格格不入。
“你给我了年少第一份悸动,我从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嗯。”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回应他那份喜欢,路迟山抬手捂住了眼睛,挡住了那刺眼的灯光。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过你,但你不喜欢我,岑酸,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直都知道,但我真的不甘心,我走的每一步路,动力都是你,可是到头来,你最想和我撇开关系。”
他真的醉透了,胃难受到了极点,可他还没说完,就断断续续的说着,甚至没看岑酸还在不在。
“岑酸,我以为我什么都有,就也会有你,所以我用尽一切的努力,我坚信那份喜欢就是奶奶死后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但你还是要走。”
路迟山没流泪,只是眼睛酸胀,痛的让他恨不得把眼球剥离。
好久,风把岑酸挽好的发丝都吹乱,男人埋头,分不清神色,只是呢喃出一句。
“岑酸,我真的爱过你。”
“路迟山。”
他没再回话,只是静静等待岑酸说一句决绝的话像那次通话一样,冰冷到没有温度。
可下一秒,女孩声音略哑,她说。
“我真的也想过爱上你。”
男人肩膀猛地一颤,最后又缓缓塌下去,那个走廊看不见尽头,路迟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闷的轻笑,然后,他闭上了眼,盘旋在眼眶很久的泪此刻终于落下。
不为了爱,为了解脱。
岑酸眼眶也有些湿润,她俯下了身,轻轻拥住了他,“路迟山,我祝你幸福,由衷的。”
“好,我会的。”
岑酸也看见了路迟山的妻子,体型纤瘦,看见路迟山不省人事的样子就匆匆跑了过来,她的肩膀不宽却抗下了路迟山。
“怎么又喝那么多?。”
岑酸听见了女人低声的责怪,还有难以察觉的心疼。
她忽地一愣, “薄时清?”
薄时清不惊讶,她知道这场聚会岑酸会在。
她落落大方。
“好久不见了,我是他的妻子。”
岑酸弯了下唇,“恭喜。”
话音刚落,路迟山倒不安分起来,挣扎着要把弓着的背挺起,薄时清摁住他,“再动别回家了。”
这句威胁很有用,男人不敢再动,卸下力头往薄时清的肩窝埋。
讨好又粘腻的喊了句,“老婆。”
薄时清笑了,岑酸也觉得有意思,“你们两个居然能走到一起。”
“嗯,他包养了我好久,那时候你逃婚。”薄时清说到这时语气不卑不亢,像是岑酸就做了件极其平常的事,岑酸接道,“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他。”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不喜欢他,我都能看出来,他肯定也可以,要一个女生把自己的一辈子拴在一个不爱的男人身上这是要为难死自己,岑酸,你选择的没错,不逃我就真的笑你了。”
岑酸把散乱的发轻轻拨到了耳后。
“不过路迟山那段时间真不好受。”
她手指一顿。
“每天喝的酩汀大醉,人样都没有一个,可能我长的有几分像你,他花了最高的价钱把我从一个富商那生生抢了回来,每天也不做什么,只有夜晚他会握住我的手,看着睡着但眼泪总是掉个不停。”薄时清看向路迟山,男人在她肩膀闭上眼已经浅睡,才继续说,“他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都知道。”
“抱歉。”
“岑酸,这件事你不用道歉,我多少知道些你们的事,有些事他做的确实过分,我没法替你原谅,所以就每天装作梦醒口渴,为他泡一杯蜂蜜水。”
“可能也是陪伴的太久,他越来越少提到你了,倒是把心思全放在了照顾我身上。”薄时清说,“我靠男人活着,很没水准,那些人也打心眼里瞧不上我,路迟山不同,头一次见到金主给自己做早餐,穿拖鞋的,我真是受宠若惊。”
“……。”
“有一年清明,我们去了他奶奶墓前,他的手冰凉,我使劲搓着他的手指,一侧头看见他满脸的泪,岑酸,那一瞬间,我想陪他到永远。”
“冬天太冷了,他一个人哭太孤单了。”
话说完,路迟山似乎是对站太久而不满,愈发使劲的蹭薄时清的脖颈,岑酸看见,那一片细腻白皙的皮肤被胡渣磨的通红。
薄时清抬手拍了下他脑袋,“再这样回家就别坐车,自己爬回去。”
路迟山脑袋倒是不动了,他目光看向了酒店门口忽地直起了身,岑酸也看去,有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噔噔噔从车上跑下来,手里还抓着个芭比娃娃。
两条小腿一蹦就跳到路迟山的身上,死命搂着他,“爸爸,我等你好久了,你好臭哇”。
“小岁来接爸爸了是不是。”路迟山抱起了那个小女孩,脚步还有些不稳,就又把她放下地。
“妈妈让我在车上玩,我等不住,就下来啦。”
小岁的脸庞纯净,笑容天真,看到她甜甜的喊了句,“阿姨。”
岑酸蹲下身,很不客气,“喊姐姐。”
“姐姐!”小岁的声音响亮,一点也不犹豫。
岑酸心都软了,张开手,说,“抱一下,阿姨把你拐回家。”
小岁退了两步,眼神有些害怕,“别拐岁岁,妈妈爸爸会找不到岁岁的。”
她真的像天使。
“不拐。”岑酸说,“给阿姨抱一下,待会给你买糖吃。”
小岁仰头看爸爸,像在询问,路迟山说,“去吧。”
岑酸抱到了她,软绵绵的,像极了棉花糖,她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把孩子弄哭。
外头的车开始鸣笛,岑酸知道他们要走了,她起身,小岁悄悄在她耳边又道了句,“你好香,我好喜欢你。”
路迟山的酒总算醒了些,他又重新抱起了小岁,小女孩黏极了爸爸,细嫩的脸不停蹭着他。
“和阿姨说再见。”
小岁奶声奶气,“爸爸,她是姐姐,你不能喊她阿姨。”
路迟山被逗笑,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梁,薄时清也顺势掐上了女儿的脸,“你爸爸能喊姐姐的只有妈妈一个。”
岑酸的代驾也要到了,电话通完,路迟山说,“我们也要走了,下次再见。”
小岁还在喊着爸爸,薄时清一如既往拉着丈夫的手,看着这些岑酸笑了,像在为他而感到释怀。
“路迟山,你这一路,值了。”
“嗯”,他回,“你也是。”
都值了,不管经历什么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