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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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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酸把琴包放在酒店房间的角落,顺便去浴室冲了一个澡,时间已经很晚,她点了些东西吃,身体刚擦干,门铃就被扣响。
她从T恤伸出头,急匆匆的跑去打开了门,“东西放桌子上就行。”
服务员点了下头,把东西罗列好,“您用餐愉快。”
岑酸拿餐具的动作一顿,迟疑道,“路迟山?”
男生像是没想到这种华贵的场景下有人会喊他全名,那个人还是她。
“嗯。”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应。
“你怎么在这?”岑酸边吃边说,“又来打工啊。”
“奶奶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怕钱不够,多打几份能多存点。”
路迟山眼睑浮了层厚重的黑眼圈,声音沙哑,“你来这参加宴会的?”
他知道今天这有办一个,挺盛大的。
岑酸点头,“一起吃点?”
“不了”,路迟山说,“我那还有事,不能旷工的。”
他累极了,每一个字说出口都要用他全身的力气,连着上学,打工,身体再强壮也撑不住这么搞。
“我上次不是说要和你一起吃饭吗?”岑酸接着问,“你这给多少一小时?”
“三百。”高档酒店,给的多些。
岑酸说,“你陪我吃会饭,时间多久我们算着,最后我给你结账。”
“不用”。他拒的很快。
岑酸疑惑,“为什么?”
她看出来路迟山很累了,她愿意花钱买点朋友的休息时间,这对她不是什么大事。
房里的冷气开的有些低,男孩没说话,只是走去沙发拿了条毯子,盖上了她纤细的腿。
“岑酸,我不会要你钱的。”
他没留下来吃什么,甚至休憩一会,那个女孩不懂事,没心思,他做不到。
他有。
*
胡路初看着名单,不可思议道,“你真把她弄上舞台了啊。”
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季谈玉,“你知道吧,我上次求了她一周!整整一周!她愣是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去,主持都还是原定的生病我央求着她去救场的。”
季谈玉靠在椅子上,“她这么讨厌上台?”
“有点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岑酸也挺自信的,平时站镜子那都得半小时,她也不怕被人看,但就是特别讨厌在别人面前表演什么的。”
“葫芦”,季谈玉手指摩挲着乐谱上的音符,“你知道她小提琴拉的怎么样吗?”
“不知道,我没听过”,胡路初说,“不过应该不错的,她爸爸挺疼她,给她请的老师不会差,我上次去她家,有一个房间是单独给她放小提琴的,巨多。”
“好,知道了。”
职高管的不严,岑酸轻松逃了两节课,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往教学楼那走。
“心情不错啊。”
季谈玉悄无身息的走到她身边,顺手把买好的冰棒往她脸上一贴,岑酸明显被吓到了,尖叫了声,“我靠。”
“文明点。”他懒笑着。
“你干嘛啊。”
季谈玉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女孩身上有很淡的酒精气味,他之前有搬过酒瓶,酒精四散对鼻腔并不友好,他记下了那种惹人厌的气味。
“没呀”,岑酸闻了闻自己身上,“可能锅盖喝的时候不小心撒了几滴在我身上吧。”
“你不是校霸?校霸这么不良的人不喝酒”,他扬了下眉,“岑酸,你不怕被人笑啊。”
“谁说校霸一定要会喝酒的,会打架不就行了,你当过校霸嘛你就在这说。”
当个不良少女硬生生被她说出九子夺嫡当皇帝的即视感,也是没谁了。
“行了”,季谈玉掐了下她脸,“吃了我买的东西就跟着我走。”
岑酸呆滞了下,默默把刚拿出包装袋的棒冰塞了回去。
“我想上课了。”
“?”季谈玉冷笑,“放你妈的狗屁。”
岑酸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又重新把冰棒拿出来,一鼓作气的咬了一大口,“文明点。”
“………。”
“我们是素质学生”,她腮帮子被冰顶鼓一小块,摇头,“但你真是太没素质了。”
“………。”
月色幽暗,砸在校园像被风吹来的糖纸,不规整的割裂世界。
岑酸抬眼,看着最终目的地,毫不犹豫道,“我走了。”
“………”,季谈玉没理她,抓着她就往里迈。
小姑娘脾气也上来了,“你放开我,我最烦音乐了,你还带我来音乐教室,你有病啊。”
“岑酸”,少年抬了抬眉,“遇见你之后,我确实觉得自己沾了点病。”
“哈?你原本就有病,关我屁事啊。”
“被你传染的”,季谈玉扣住她,不让她走,他单手摸上了琴键,“自己多有病心里没点数是不是。”
“………。”岑酸想骂他,破口大骂,泼妇似的放飞自我的骂,少年似乎也看出来了,又收紧了几分那只扣住她的手。
“别吵,听着。”
已然初夏,风有了些温度,岑酸被迫听了一首曲子,他弹的不错,岑酸静了下来,周围没有观众,偷溜进来的教室,甚至没有开明亮的灯,他弹前手机朝上放了,电筒的灯光散开一小片,男孩眼眸低垂,音符被一点点奏出。
是什么都没有,那个空间,她就是唯一的观众,注视着唯一的光源。
不是电筒,不是月光,是他。
他的手松开,周遭寂静下来,岑酸往后退了半步。
“我答应了你会帮你伴奏,曲目你发我手机就是。”
“岑酸”,季谈玉看向她,“你觉得我弹的怎么样?”
对曲子有熟练度,没有弹错,音准也很好。岑酸也学音乐,好不好,她多少能分辨出一点。
手机电筒忽地熄灭,她猜测是手机没电,关机了,于是她眼也没抬,说,“不知道。”
谁都看不清谁,她不怕季谈玉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不怕他看出自己对音乐的厌恶。
“岑酸,你讨厌音乐就没办法配合好我。”
“你放心就好”,她平静的说,“教我的老师是最好的,课我也有去上,你把曲目给我,其他的不用操心。”
“我要拿第一。”
她不清楚季谈玉怎么摸清她的位置,只知道他的手温热,抚上了她脸,拇指划过她的眼尾,又一点点往下,最后停留在她耳垂。
“岑酸,我要拿第一。”他又一次的重复。
“嗯”,女孩拨下了他捏着自己耳垂的那双手,五指塞进了他指缝,扣住,“季谈玉,你想要,那个第一就会是你的。”
眼睛被黑暗蒙蔽,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刚刚那双弹奏钢琴的手此时在她掌中,女孩黑睫颤动。
“我不想拉小提琴了。”
岑酸不清楚自己为何流泪,漆黑一片,他靠的如此近。
“嗯。”
他的唇贴了上去,女孩泪流不止,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他虎口。
她闭上眼。
季谈玉头低下,埋在了她颈窝,他抬眼,少年没告诉女孩,月色够亮,够朦胧,刚刚镜子映照出的她。
美极了。
“岑酸,音乐不仅能给人带来苦难,还有希望。”
“你才不知道。”
他们十指紧扣,岑酸没能把泪水咽回去,甚至在他的肩上流的愈发汹涌。
“季谈玉,我是商品。”
你才不知道,“商品”的难过。
男孩手指一下下梳理着她发尾,“你不是。”
岑酸没说话,只有细细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蔓延。
过了好久,季谈玉才开口,“岑酸,商品有价有市,只要想,可以出很多复制品,但你不同,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你,也没人能复制你。”
月光眷顾了女孩,让她看清了少年的眼睛,他的瞳孔漆黑,眼皮低了低,垂睨着她。
“季谈玉”,她呢喃出口,“月亮真的好漂亮。”
少年扯了下唇,“月亮哪有那么亮。”
嗯,没有。
他的手抽离了她掌心,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琴弓。
“啪嗒。”
最亮的灯被打开,女孩刚流完泪,她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能开灯?老师会骂吧。”
毕竟音乐教室不会借给学生单独使用,季谈玉哂笑了下,把小提琴也递了过去,“那到时候只能指望校霸帮帮忙,带我逃过一劫了。”
“切”。岑酸嘟囔,“就知道取笑我。”
女孩弯起了唇,把小提琴搁在了肩上,低垂下眼,拉奏着。
台下意外的安静,没男人的戏谑接耳,酒杯的叮哐作祟,老师的叹气无奈。
她抬眼,琴弓垂下,少年坐在琴凳,默契般,他们不约而同的又一次开始演奏。
没有磨合,甚至不知道对方指下的音符会奏出哪首曲目,但岑酸第一次,为了音乐由衷的快乐。
季谈玉多少能猜到些她的水平,但听的时候,仍旧被这个女孩绽放的光芒而吸引。
他停下了演奏,岑酸不解的看他,“这个曲子还有一节。”
“岑酸。”
“干嘛。”
“果然”,他说,“这样的,才是你。”
岑酸有种被轻易看透的不爽,“什么啊,我一直都这样!”
“行”,季谈玉说,“那下次谁哭鼻子说不想拉琴,谁是狗。”
“不要。”
“怎么?还要哭鼻子?”
岑酸把琴放回原本的位置,“我才不想当小狗。”
“那你想当什么。”
“当蝴蝶”,她不假思索,“我要当蝴蝶。”
自由,翅膀可以触及天空,独一无二的蝴蝶。
季谈玉挑了下眉,“那就蝴蝶。”
他看着女孩踮起脚摆弄小提琴的背影,莫名笑了笑。
这个世界或许能复制很多,但岑酸,你的自由无法被任何人侵占,如同蝴蝶振翅时的羽翼,只有它自己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
所以,去演奏你想演奏的乐章,用自己的灵魂在舞台上,目光下,献祭自己的一切。
那一刻,你只会是你自己,也只能成为你自己。
岑酸,我要你成为你自己,决定自己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