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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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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来了,我刚跟老李说你呢!”
陈躬亲刚进包厢,就被王玮拉着坐到了他的身边。周边的几个人也互相拉拉了椅子,让他坐的位置宽敞些。
这是高中毕业后,陈躬亲第一次参加同学会,饭桌上都是熟悉的面孔,不同的是,他们褪去了学生时代的幼稚,有了初入社会的成熟。
几个人讨好地朝他笑了笑,举起酒杯,“躬亲,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一样英俊潇洒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以后有什么可要想着兄弟。”
“躬亲,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听说你要来,我赶忙请假也过来了,想着大家好久不见,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前几天你上电视,我还和我老婆说你是我同学,她还不相信呢!说你这么优秀,我怎么可能是你同学,哈哈哈哈哈。”
说完几句恭维话,其中一人率先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酒的度数不算低,喝完他的脸瞬间就红了,强压这种不适,他连叹道,“好酒,好酒”。
周围几个也不遑多让,纷纷干了手中的酒。
这种场面,陈躬亲多见于生意饭局上,大家推杯换盏,胡乱吹着牛。现如今,这些人变成了自己的同学,说不出什么感受,仅觉得有些烦躁。
王玮倒很适应这种场面,在几个人干了酒以后,他做主人般,开始了讲话,“大家同学一场,怎么都这么客气,今天我们不说别的,就叙叙旧情!躬亲难得来一次,不要把人给吓跑了。”
说着他推了推陈躬亲,脸上是得意的笑,像是给他解决了什么大麻烦。
陈躬亲微微抬头,和刚刚那几位敬酒的人一一对视,眼中的情绪让人摸不着,有几位被他看着,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或是眼睛朝向别的方向。
他拿着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抱歉,我待会还有事,不方便喝太多。”
话说至此,其余的人也不好在说什么,原本跃跃欲试想拉陈躬亲说话的人,也都悄然回到了座位。
“没事没事,躬亲你抽空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对啊,我们这不是啥酒局,开心放松就好。”
个别有眼力见的,赶忙叫住服务员,让其把桌上的酒撤下,换成果汁饮品。
“哎,还有人没到吗?”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打扮洋气的女生,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碎花裙,脸涂得很白,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五官。
陈躬亲和她没有什么交流,甚至连她叫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还记得她,仅仅是因为她和周听晚有过冲突,她单方面向周听晚宣战,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变了,她却没什么改变。
见没人回复,她站起来,较真地一个一个数起来。
“123456789……42。”
“还差一个人,群里不都说好都要来的吗?怎么还有一个逃兵呢。”她神色故作无辜,眼神却很犀利。
原本平淡的同学会,被她这么一闹,又开始活络起来,大家面面相觑,讨论着少的那一个人是谁。
“还有谁啊?我感觉都来了。”
“对啊,我也感觉好像人都到了,是不是输错了。”
“少一个人又没事,这么较真干嘛?”
“算了,算了,也许人家有事呢,我们吃着就好了。”
陈躬亲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的人,脑海里浮过读书时代的画面,大部分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他们都在他身旁匆匆而过,快得出现幻影,只有一个人,是清晰的,带有色彩,在他的面前。甚至,还有温度。
他知道少的那一个人是谁,甚至,刚踏进包厢,他就发现了。这么多人,唯独少一个她。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她没来?
“哎呀,是周听晚,她和我发消息过,说有事不来了。”
好半天,性格内敛的班长才出声。
“喔!原来是她啊!那就不奇怪了,我要是她,也不敢来了。”
那个女生在知道答案后,没有惊奇,倒比之前更兴奋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现在啊……”她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周边疑惑神态的同学,重重叹一口气,“唉不说了,我也能理解她不来。”
她的这番举动,让周围的人更加好奇,以关心的姿态打探道:“周听晚怎么了?”
“和我们说说呗,好久没听到她消息了。”
“对啊对啊,我高考后见过她一次,就也没见过她了。”
陈躬亲望着那个女生,眉头有些皱起。从她话说半句来看,周听晚的处境可能不太好,可怎么会这样呢?
他碰了碰身边吃得正忘我王玮,问:“周听晚出了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王玮被他这么一问,赶紧把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陈躬亲不仅是他同学,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可怠慢不得。
“她家前年破产,听说房子车子全都抵押还钱了,本来她准备和她男朋友出过读书的,也没去了。”
“怎么会破产?”陈躬亲不理解,周听晚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房产开发商,发迹较早,哪怕如今房地产低迷,也不至于会破产。
“这就不知道了,上次路过她家别墅,封条还贴在那里呢,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要我说,周听晚也是惨,毕业的时候家里出事,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做什么呢?”
陈躬亲听着,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这股不舒服是从哪儿来,这是他的身体就自带反应的难受,无法控制。
他的印象里,周听晚是自信的,意气风发的,是他遥不可及的。而不是现在,被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怜悯,感叹。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发展到愤怒,他对自己生气,为什么他今天才知道。但细想,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帮助她,老同学?周听晚会接受吗?恐怕,她对自己这个老同学没印象了吧。
陈躬亲想把一切往好处想,比如,她家破产,但根底还是在的,亲戚朋友不可能见死不救,他希望,她是在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周听晚的近况在这场同学会掀起一个小高潮,眼见讨论愈演愈烈,谣言也开始飞起,“包养”“小三”“陪酒”等不堪的词汇也被拿上桌,大家最开始的叹息,渐渐变了味。或许不是变味,只是伪装终究不能持久,幸灾乐祸才是多数人的心理。或许还有像王玮那样的,熟视无睹,照吃不误。
陈躬亲轻咳了一下,离他近的,看到他严肃的面庞,不自觉的讨论声小了许多。
“给周听晚造黄谣很有意思吗?”
在一个长满痘的男生高声阔论说他看到周听晚抱着一个老男人卿卿我我的时候,陈躬亲出声了。
他音量不大,声音低沉,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的突然发声,打得那个男生措手不及,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弱弱地辩论道:“也许,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声音越来越低,话说完,直接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完全没了当时的眉飞色舞。
其他人经此,也不敢胡乱说话。
王玮惊讶陈躬亲竟然会帮周听晚说话,眼见氛围变得尴尬,他赶紧打圆场,“躬亲,大家就是随便说的。你别太当真,周听晚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么?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话还未说完,王玮就被陈躬亲的眼神给噎住,他读懂那个含义,及时闭嘴是最佳的选择。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红烧肉。
其他人看陈躬亲的态度,也明白不能乱说周听晚的事儿,王玮尚且如此,他们这种关系一般的,还是不要踩钢丝,特别自己还有求于陈躬亲,惹不起。
于是,大家的话题又转为了骂骂领导,说说公司八卦,对于周听晚的一切,一概也不敢提了。
最开始惹事儿的女生,哪舍得自己放的“火”就这么熄灭了。她不服气,端着满满的酒来到陈躬亲面前。
“陈躬亲,好久不见啊!”
她上下扫视了一番,眼里满是挑衅。“听说你混得不错?这杯酒我敬你,祝贺你终于熬出头了。”
陈躬亲接过她手中都酒,一饮而下,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对比之下,旁边的人倒是紧张多了,一脸“你怎么敢?”的表情看向那个女生。
她当然顾不了那么多,又一步向前,几乎和陈躬亲紧贴。
“陈躬亲,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没必要因为周听晚搞得大家关系这么僵吧,。”她说得极慢,一字一顿,语气中带着傲慢。
“有这回事?”
陈躬亲脸上带着笑,扫视了一圈。这个笑极冷,更像是撇了一下嘴角。
女生期待着看着几个关系不错的人发声,但大家都低了头,她气急败坏,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王玮略拙劣的借口,稍微拉开了一些。
陈躬亲倒是直接坐下了,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女生被盯着脸一阵一阵的发红,最终,她忿忿离开,高跟鞋踩得地板震天响,以此抒发她的不满。
“我先走了。”
事到如此,也没有继续待的必要。陈躬亲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刚上车,他打通了一个电话,“帮我找个人,周听晚。”
“重要吗?”
“重要。”
电话接收后,陈躬亲望向窗外,天色已晚,华灯璀璨,风吹落几片本就摇摇欲坠的落叶。
对于她的思绪,不断翻涌,把他先前冷静数年的人情绪,一贯倾倒出来。
周听晚,我不想你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