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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京街初游学英豪 一骑共乘若相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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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睡得很晚,第二日却早早起身。或者说一夜没睡,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昨夜鼻间萦绕的被秋风吹来的淡淡檀香味。并肩而立的安宁,一遍遍让我脑子莫名其妙地钝了起来。
为何他要一起,站了那么久?
嘴角微扬开笑意,其实,很久没有人和我一起安安静静地站了这么久了。
院角初经霜华的梧桐明净如妆。秋意,在北方的天高地远之中更显苍茫。
现代的我出生就是秋天,一叶知秋的味道,我却不想只在这校园中品尝。
不知是何缘由,刚用过早饭,福晋便过来找我谈心,东拉西扯并没有关键的话题。说着竟让我出去逛逛北京的街市,一个劲儿地怪自己疏忽,之前没有提过,多有怠慢。我的确有点儿受宠若惊,毕竟贝勒府规矩森严,连福晋都不能随意外出,到我这儿就更不用说了,她这番态度也有些奇怪。
不过天赐良机,我也管不得其他,又因莲儿之前随着夏香上过街,两人打定主意,说走便走。
天子脚下,繁华热闹自不必说。
四通八达的街道,吆喝叫卖的劲头,杂耍卖艺的人群,五彩纷繁的勾栏瓦肆,我生生地做了一回初次进城的“刘姥姥”。
外城最繁华的地带莫过于东四牌楼,名不虚传四个字仿佛都写在了每个北京人的脸上。
中秋刚过,城中过节气氛还浓。许多摊铺上仍卖着桔灯、天灯,还有许许多多“兔儿爷”,也就是儿童玩具,有扮成武将头戴盔甲、身披戢袍的、也有背插纸旗或纸伞、或坐或立的。动物装扮的例如狮熊虎豹,兔首人身例如玩具商贩、剃头师父、或是缝鞋、卖馄饨、茶汤的,不一而足。
瞅着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选了几个将军打扮的“兔儿爷”送给弘晖和尚在襁褓中的弘昀,虽不稀奇的礼物,但民间摊头的玩意儿他们也未必有。
正逛着,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行人纷纷让开,我也转身走到一旁卖首饰的摊子,虽然是小摊子,款式却挺别致。
正看着,却发现刚刚那几匹马停在了自己的身侧。偏头一瞧,心一惊,居然是十四阿哥。忙福下身给他行礼,他一把扶住我,暗示这是在大街上,就免了。
阳光下,他略显褐色的双瞳在透出笑意,咧嘴笑道:“这不是淸玥姑娘吗?怎么闲着出来玩吗?”
我见他人虽小,说话倒是老成,便也笑着回道:“是啊,十四爷,淸玥早就听闻这北京城是繁华无比,只是怕扰了福晋,便一直没有出来走走。十四爷这是要去办事儿吗?”
“嗨,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路过见像是姑娘,便来说个话。”神采明亮的脸上眼神尽是打量。
“您公务繁忙,淸玥怕是耽误十四爷了。”
“哪有,淸玥,看上哪一支簪子了,爷送你!”十四头一扬,口气笃定。
多大的小孩,口气倒挺爽快。心里暗觉好笑,咱这才第二次见面。眉一折,我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再说淸玥身份低微,哪敢受十四爷的礼?”
“哎……”他皱起了眉欲要开口,“爷!”一旁的小厮上来耳语了几句,十四面上更不快了。
我见状忙说道:“十四爷,您还是赶紧去忙吧,耽误了正事,淸玥错就大了。”
他沉吟了下,道:“也罢,改日再见!”说着,打马而上,临走,突然弯下腰,依然是那明亮的神采,对我轻声说了句:“爷是真心想送你!”说完,一个回身,纵马而去。
思索着他方才那句话,我还微微愣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句句失声的尖叫:“啊……让开快让开,小心啊!”“啊……”
一匹失控了的马车疯狂地朝我们这边飞奔过来。车里是一位抱着婴儿的妇人,而车夫早已不知了去向,眼见马车已经到眼前了,不好,马路中央正有个小孩在哭。心里低呼了一声,我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滚到路边,仗着学过一年的早已八成还给老师的跆拳道。
猛然间,脚钻心地一疼!!天,崴到了。原来英雄不仅不好当,连“逞”都不容易。
当下还来不及顾那脚伤,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辆马车。瞳孔猛地一睹,“嘶~”,马儿一声长鸣,踉跄在我们跟前,如此贴近的距离,我的脚还横在车轮前方!
喘了口气,扭头一看,十四正满脸惊恐,眼光紧紧地锁着我这边,身子后仰,弓步踏马,双手死死地勒住了缰绳,马车进进退退,终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那一点。
车里的妇人早已吓得涕泪涟涟,抱着小孩,哄着哭得昏天黑地的他。
周围不时传来叫好声,那妇人忙起身对着十四磕头谢恩。我旁边的小男孩挣扎着起了身,撑着满是泪花儿的眼睛瞧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莲儿吓得在一旁直抹眼泪,埋怨我不顾好自己。
二话没说,十四转身跳下了马车跑了过来。莲儿扶着我起身,左脚的酸疼却让我没有借好力,滑倒在地。
心下正急,一旁的十四已经俯身蹲下,一手握住了我的左腿,掀开裙角检查起了腿腕。眼睛隔着裙摆,我心里微微打量,这个时候的清朝,十四的行为怕是有些大胆。
腿腕忽地被他轻按了下,我低呼出声,他眉头一拧。
凑近了身子,十四道:“确是伤到了,我抱你上马。”
下意识地歪了下身子,我道:“十四爷,不碍事的,您赶紧去忙您的吧,今儿耽误了你好些时候了!”
“没事,我送你回四哥府上!”
说完就要来抱我,我手一扬:“十四阿哥,淸玥……”
“吁……”
马蹄踏踏而来,人群急急散开,心一松,原来是胤禛。缰绳一扯,他已经勒马在我身旁,一脸的担忧,弯下腰便问:“怎么了淸玥?伤哪儿了?”
“四哥,”十四又一副傻笑样,没有了严肃关切,“我正要将她送回去呢,这丫头刚刚为救这个小孩扭着脚了。既然四哥来了,弟弟就先告辞了!”说完做了个揖,便上马扬尘而去,动作快得让我没来得及反应。
盯了我一瞬,胤禛忽然一把抱起我稳稳地放在了马上。脑子一懵,共乘一骑?好吧,难不成给我弄个轿子来?
“四爷,这小男孩可能迷路了……”望了望一旁的小男孩,我眉一拧。
“我明白。”他截断了我的话,了然应声,转了个头,便有个小厮过去和小男孩说了几句,然后牵着他的手走了,小孩不时回过头望我一眼,终是对我甜甜地笑了下,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呵呵,虽然扭了脚,不过,救人的感觉真好~~~“多谢四爷!”我咧嘴笑着。
他没有答话,纵身上马,双手环过我,拉紧缰绳,不经意间一缕灼热的气息拂到颈后:“他该多谢你!”。轻轻说着,便骑往贝勒府。
一路上,脑袋嗡嗡的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一种久违的安全感随之而来。
不一会儿,便到了府上。
胤禛轻跃下马,然后伸出手,将我抱了下来。莲儿挽过我的手臂,倚着她,我一瘸一拐地进门。这么看来着实扭得不轻,一步一步,绕来绕去,今天总算知道了原来贝勒府这么的大。
正抱怨着,突然身后的脚步疾疾停住。还没晃过神来,人已经又一次被迅速抱起,我惊道一声:“四爷,不好!”
他扯了扯嘴角:“脚伤要紧!”
我的妈呀,我,我怎么办啊,手也不敢环上他的脖子,就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脸羞得通红,身子仿佛也僵硬得厉害,这院子里的丫鬟奴才,肯定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这年头,我,出名了。
脸僵硬地靠在他的胸口,那淡淡的檀香围绕过来,一点点松开我的紧张。时不时瞟着他凝起的神情,心里钝钝的滋味复杂。甩了甩头,别犯晕了,这会子,还是让我快点到院子吧!
进了屋子,胤禛吩咐了莲儿几句,早有小厮去传了大夫。待了一会,他便也走了。
“终于走了……”我叹了声。
莲儿扑哧一笑:“小姐,前日里我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哦~”睁着大眼睛仿佛做了先知一般地瞧着我。
“丫头,说什么呢。哎呦,我得先看看我的脚。”
“哎,小姐,您靠在床上,让莲儿瞧瞧!”
掀开衣裙一看,脚腕已经肿得老高,看这样子,大概是伤到筋了。此情此景,倒是十分熟悉。以前大学时贪睡的舍友跑进教室也曾扭了脚,那么厚实一人儿坐在地上,如今想想还直觉搞笑。
照着当时校医的方法,当即便让莲儿取来一盆水,两条布帕,开始帮脚去“火”。
望着被冷毛巾捂住的地方,我嘴角一扬,想起自己那时也曾开过的玩笑。
“莲儿啊,你说这肿起来的地方像不像馒头?”
“呵呵,小姐莫胡说。”她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扭伤了脚还这么开心的!”
是吗?我开心吗?想起那些早被算为前尘的往事,那些曾经以为会被遗忘的记忆在这段日子里又一点点的在被慢慢挖掘。呵呵,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与其伤心,不如笑看风云。
没多久,四福晋和邬先生便带着大夫过来了。穿着朝服的大夫,难道是太医院的?又见他还挂着朝珠,看来品级不小。心一提,胤禛,居然去请来了太医?
“福晋,淸玥的脚多有不便,不能给您请安……”
“哎呀,淸玥妹妹客气什么,伤要紧,快让陆太医给你瞧瞧!陆太医的医术,你大可不必担心。”
点头笑了笑,我说:“烦动太医,淸玥实在过意不去。”
“好了,你再客气,我可就不答应了。”说着,关切望着我的双眼微微露出笑意。
陆太医看了看我的脚,不时用手捻着胡子,我明白了,胡子长了是用来耍的。
了解了下情况,便嘱咐了我几句,无非是一段日子内不可以让它有什么活动,等上了药,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适当地做一些运动舒展舒展之类的。说完又给了我几贴膏药,一瓶药酒,说是用完了再去取。
太医走后,福晋坐到床边,拉着我的手,随意说着话。
“淸玥,听四爷说你是为救一个孩子啊,怎么也不小心着自己。”
我还没开口,莲儿便回道:“福晋,您不知道,我可是被小姐吓得三魂去了六魄,那马正奔过来,小姐冲过去抱着那孩子这么一滚,就滚到边上去了,好险好险哪!”
“这丫头,哪有你说的这么惊险!福晋,是我粗心大意,不碍事儿!”
“你这丫头,就是心善!”蹙了蹙眉,她浅笑道:“不过,淸玥啊,总觉着你说话似乎与咱们不太一样,一些用词还真未曾听说过。”
“啊……”我尴尬地甩甩头,对自己的口语化开始无语,只得说道:“淸玥自从失忆,说话也不合规矩了,还望福晋莫怪。”
“哪里哪里,原来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合规矩。”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兔儿爷”的事儿,便对那拉氏说道:“福晋,今天淸玥在东四牌楼那边带回来一些玩意儿,莲儿快去拿!”
“哎!”说完就转身去取。
接过兔儿爷,那拉氏摇着头掩嘴轻笑,我有些不明所以,她又道:“你竟还是小孩子家心性,‘兔儿爷’,呵呵,以前我还在家的时候,好像见弟弟玩过。”
我笑了下:“不是淸玥想玩,这是给小阿哥们买的。”
“是吗?”她脸上一阵惊讶,望了望我道:“淸玥真是有心了!”
“自从进府,多蒙四爷和您的照顾,淸玥也无以为报。我想四爷和福晋什么珍贵的玩意儿没有,只这‘兔儿爷’虽是不值钱的东西,却好玩又颇有意义,弘晖他们说不定会喜欢。”
“好姑娘,我代两个小阿哥还有玘瑶谢过你了!”说完顿了下,又道:“其实,我看咱们缘分真是不浅啊,既能相遇,又这么谈得来,姐姐,真的很喜欢你。”
缘分不浅,呵呵,是的,浅了我还能穿越得过来嘛!
“福晋,有您的关心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呢!”又说了半天,细细嘱咐了莲儿,她方走了。
莲儿和夏香忙着准备午饭,邬先生继续和我聊天。当我提到十四驭马的情景时,他颇有些意外,皱眉道:“没想到十四阿哥,倒真是颇有本领!”
“是啊,他和四爷一母同胞,都是了不得。”否则又怎么会成为将来大名鼎鼎的大将军王,胤禛争夺皇位的最大对手呢!
忽地他神色一转,道:“我听说妹妹今日是贝勒爷抱进来的。”说完眯起眼睛含着笑,若有所思。
我忙回了句:“妹妹有伤啊!”
他拂了拂袖,却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地笑着。
回想着刚刚邬先生的话,我是不是显得紧张了?他其实也没说什么。猛然间又想起四福晋说的“缘分不浅”,按理说我和她的交集也并不是很多。她为人和善,应该同很多人聊得来,所谓的“缘分不浅”又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瞎猜着也想不出什么,总之伤筋动骨一百天,安心养伤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