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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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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今日日子不错,乔虞早早便醒了。梳妆好便去请安。
中堂内。
萧松和宣静菀坐在主位上,萧樾坐在一侧,却没有看见敬华。乔虞俯身请安,随口问道:“怎么不见敬华嫂嫂?”三人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变,却并未说话。
萧樾见气氛如此凝固,便出口打破:“敬华自有了身孕后,便常常嗜睡,这会还未醒。”乔虞并未觉得奇怪,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坐在萧樾身侧。
萧松脸色一直不太好,有意无意往乔虞身上看,又叹气。乔虞敏锐的捕捉到萧松的神情,闻声开口:“父亲今日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萧松摇摇头,但又想到什么,刚想开口就被宣静菀打断:“你父亲今日一直操劳军营内大小事务,北淮和南衡形势严峻,你父亲这几日未曾好好合过眼。”宣静菀说的真切,却也是事实,北淮和南衡不和早已多年,不过近几年北淮与蛮人交往频繁,若是合作,对南衡的形势很不利。
乔虞信以为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萧樾见萧松还未想好如何开口,看来今早是不会说了,对乔虞道:“阿翎,你刚回府,府上有些东西早已换了,你大抵记不得了,我带你去府中瞧瞧。记得你幼时最喜欢在府中逛了……”下意识说起幼时二人在萧府欢快嬉闹的情景,转而又想到如今时局不同,便越说越小声,直至不再说话。中堂内沉默着,没人再接下文。
“好啊,我也许久未瞧瞧府中的一切了,正好,兄长带我瞧瞧。”乔虞笑嘻嘻的开口,打破中堂内冰冷的气氛。乔虞话落站起身,萧樾也随之点点头起身,二人行了一礼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眼见孩子们走后,萧松总算放松下来,刚想对宣静菀说些什么,转头便瞧见宣静菀严肃的面庞冷声训斥道:“浮躁!这事还没想好怎么同虞儿说呢,你便想这么直接坦白?”说完还颇为不满的瞪了萧松一眼。
萧松有点委屈的看着自家夫人,刚想说些什么,不料宣静菀又开口:“虞儿去药鬼谷三年为的什么?解毒养病是一回事,但也是想远离这伤心之地,这三年无人向她提及就是不想让她伤心难过,刚回家你就要这么突然告诉她?告诉她自己的嫂嫂是仇人的女儿?”
宣静菀说到最后又哽咽起来:“就算知晓又如何?那背后的势力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抵抗的吗?只会丢了姓命!”宣静菀说话便开始抽泣起来,萧松赶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夫人教训的是,是我鲁莽了,未先想过后果,还是夫人谨慎……莫哭了……”
宣静菀用手帕擦着泪,抽噎道:“我看着她……自小长大,早就拿她当……亲生……亲生女儿了……呜呜呜……呜呜……”话还未说话,泪水汹涌袭来,浸湿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掉下来,哭的梨花带雨,萧松心疼坏了,不断轻拍安慰。
哭了会,宣静菀渐渐缓了过来,带着哭腔认真道:“我真的只想保护好我的女儿,保护我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她身份被发现,不想她重蹈覆辙,不想她卷入危险当中,哪怕付出生命,她也甘之如饴。
默了声,谁也没再说话。
府中。
萧樾走在乔虞前面,边走边道:“你看那树上枝头挂的是什么––母亲为你求的平安符,你离开家第二日,母亲去求的……竟真的灵验了。”萧樾感慨道。乔虞闻声望去,是有一个平安符挂在枝头上晃动,随后又平平稳稳的挂着。认出是慈安寺的平安符,乔虞无奈道:“母亲一向不信神佛……这慈安寺的平安符一符难求,母亲一定在寺里跪了好久罢。”乔虞有些心疼,自己让这么多人担心了。
“嗯,母亲去慈安寺抄经念佛五日,大师被她感动才求得的––你也知道母亲自小是武将的女儿,在牛背上长大的,竟在慈安寺抄经念佛了五日……”萧樾话里有话,乔虞隐隐约约听出来一些。
“让父亲还有母亲担心了。”乔虞略显歉意。“我也很担心。”萧樾正色道。他拉过她的手,往一处地方走去,乔虞开始还未认出来,随着目的的接近,尘封的记忆随之打开,她渐渐想起来了––她与萧樾幼时一起玩乐的院子,曾经他们在这里读书,玩闹……萧樾将这里置办成私塾,请了夫子为他们授课,后来长大后,乔虞被接回府中,这里被人锁上,只有萧樾偶尔会来这里独自坐在院子里赏月––这里观月最佳。他与乔虞念书时顽劣,想去玩,却又出不得院子,两个人小鬼大的孩童便爬上屋檐,急得夫子找不着人生气极了。
封锁的院子再次被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遍布灰尘,古老陈旧,相反则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见不得一丝尘灰。
里面的布置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不同的是多了一棵高大的栀子树。乔虞挑了挑眉,心生好奇的走过去瞧,这树竟生长得这般高了?栀子花也开的这般好看。她随口一问:“你亲自种的?”“这是你种的。”萧樾无奈摆手道。
“我种的?”乔虞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时种了这样一棵树?萧樾一副明了的样子走过来,手抚上树身:“我就知道你定然记不得了。”话落还轻笑一声。
乔虞的思绪拉回十几年前,那时她不过六七岁,待在萧府与萧樾一起念书。有次夫子带了糕点给两人尝尝,乔虞吃了觉得美味香甜,还想要,不过夫子没有多余的了,只是给了乔虞一包种子,告诉她想吃糕点就种好这棵树,种好了就吃得上了。
贪吃的乔虞兴高采烈,拉着萧樾就去种树。萧樾比乔虞懂得多,这糕点街上便可买到,还需要种树得花来做吗?需得十几年!明知夫子是在逗她亦是在教她,便不戳破陪她种树,也陪她等待。乔虞每日读书前,一定要去看看的树长得如何,入睡前也要瞧一瞧。
可是一日,两日,三日……这树连个苗也不长,乔虞渐渐没了耐心,也开始不再管她亲手种下的树,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有萧樾会坚持看它,日复一日栽培,悉心照料。
十几年来,一起种树的人还在,却已不同往日,或许就跟十几年前一样,乔虞先离开了;但这次,却是萧樾先离开了。
他不许任何人除打扫以外进来这间院子,树也是自己亲力亲为的照料,里面的一件件物品也是自己亲手擦拭摆放好。
这三年,他常常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睹物思人,寄托思念,为她祈福。
幸好,她平平安安回来了。
想到这,乔虞不由得思绪万千,或许是感慨罢,却不想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不曾想这院子还能好好保存至今,原以为父亲会将它拆了去重修呢……”乔虞走进屋内,四处瞧瞧。萧樾跟着她,听见她这番话想起一些事,这院子三年前萧樾就想将它拆了去修一座亭子,只因敬华一句觉着这里适合月下赏月,却被萧樾驳了去。
敬华只觉适宜赏月不过是因为这里恰好一眼望去变能瞧见最好的圆月,可惜规矩的公主,不知房檐上赏月是另一种感想。
萧樾又带乔虞随处走了几处,不知不觉到了用膳的时间,丫鬟前来禀告二人前去用膳。
二人一进屋便瞧见萧氏夫妇和敬华早已入座,就等着他们。
“来晚了。”萧樾略带歉意道,随后坐在敬华身边,乔虞则挨着他坐下。
“无妨,我也才刚洗漱好过来的。”敬华温声说,却是对乔虞说的。萧松见状面色不由得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萧樾舀了一碗莲子粥放置在乔虞面前,随后又舀了一碗给敬华,最后才给自己舀了一碗。
“这事丫鬟做便好了,用得着亲力亲为。”萧松见此不由得嘟囔,像是不满。宣静菀笑骂他:“子舜不给你舀一碗便就不满上了,真是儿子笑话老子!”乔虞闻言机灵道:“父亲,我给您舀一碗。”话落便要起身,宣静菀拦住她:“惯的,莫给他舀,这事丫鬟做便好了……不像样!”随后示意身边的丫鬟上前服侍。乔虞才讪讪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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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后,乔虞与敬华在府中散步消食,有说有笑。一名丫鬟上前禀告乔虞,说是萧松让她去他书房,有急事。乔虞便匆匆告别敬华离去。
萧松屋内。
萧松是武将,书房里摆放了各种兵书武籍,还有些许兵器,一进去乔虞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松香味,许是宣静菀为萧松调的香。
萧松坐在书案前,眉头紧锁的看着什么。
“父亲,您找我所为何事?”乔虞开门见山道。
“虞儿。”萧松突然这么唤她。
许久没人这么唤过她了,她呼吸一滞,心不由得一颤,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我父亲有了消息?!”她几乎是激进了些,她觉得心一直在跳,惶恐不安。
萧松眉心一跳,她知道她父亲当年的尸首不见了?却又觉着不意外,三年了,她也应当从洛五爷口中知道了罢。
“不是。”萧松哑声道,摇摇头。瞬间提高的心又掉了下来,悬着。
这三年来,她一直死死的紧绷着一条线,一直在找当年灭门的线索,却是一星半点也找不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洛五爷也有意隐瞒外界的消息,只告诉他她父亲和一位管家没有找到尸首,不知是死是活。这三年来她只能靠着父亲可能还活着的希望支撑着,扛过每一次凌寒之毒发作的痛楚,咬咬牙,流点泪,钻心蚀骨的疼痛也就过去了。
“但是我三年前派出的暗线就在昨夜发现了点线索。”萧松随即告诉她正事。
“什么线索?”乔虞几乎是下意识道。
“关于灭门之人的线索。”萧松眸色暗了暗。“是什么?!”乔虞似乎是看见了一点希望。
“三年前,你父亲发现了朝廷当中有人与安阙通敌,于是上奏禀报官家,官家深夜传唤你父亲,不知议论了何事,你父亲出宫时便来找我饮酒,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言辞,我只知一句‘天下大乱,百姓疾苦,官家昏庸无道’,我当时并未多想,只告诫你父亲莫要再说此话,后来你父亲临行前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若他不幸遇难,一定要我保护好你。”萧松说到这,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有些懊悔。
“后来坊间传闻你父亲通敌叛国,有人上奏,官家大怒,可还未查清,乔府便无端惨遭灭门,你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其尸首,便坐实了这通敌叛国之罪,此案交由大理寺,却只是随随便便找了个人当做凶手草草结案,官家下令封锁乔府,谁也不准再提。”萧松话落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当时觉着甚有蹊跷,想起你父亲那晚的话,便往宫中安插了眼线,蛰伏了三年,昨夜总算是有了重要消息。”
他将一张字条递给了乔虞,乔虞结果一看。
【官家私下与安阙人交易,联系频繁,疑密谋大事,或将对北淮动手。】
安阙人善机关,心思缜密,也甚歹毒。如今南衡军事力量不足,若是与北淮打仗,只输不赢,对百姓不利,到时候百姓伤亡,财政亏损,其他国家势必会来侵袭南衡。
南衡与安阙水火不容,十几年前南衡与安阙交好,安阙有位公主和亲南衡当时还是皇子的官家,那公主最后不知怎的葬身火海,官家登基,南衡并未有所解释,只是给了三千俩黄金作补偿,安阙要求迎回公主尸首回故土,南衡却严词拒绝,置之不理,从此南衡安阙有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官家治国无道,国力衰落,不与其他国家来往贸易,而相反安阙热衷于对外交往,国库充盈,军事力量大增,南衡并无安阙把柄,若是安阙坐收渔翁之利,南衡将会成为待宰的羊。
“凌寒之毒有一味必不可少的药材只有安阙有,我怀疑官家早已安阙人有所来往!现下想想当年官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让人有些怀疑。”萧松说出自己的猜想。
“所以乔府的灭门,是官家一手策划的?”其实萧松说到这,意思很明白了,乔虞怔怔出声。萧松并未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原来为何早上萧松想说什么却没说,为何宣静菀不愿他说,为何萧樾告诉她家里人都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只是因为不想她复仇罢了。
一介罪臣之女,怎么可能与天子对抗呢。
还有一点就是,敬华公主,她的嫂嫂,是仇人之女。
血海深仇,此仇怎能不报?苟延残喘的活着,便是要为乔家翻案鸣冤。
想到这,她忽然想起自回府来并未瞧见李嬷嬷,有个不好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紧张开口道:“李嬷嬷呢?”
萧松闻言没有说话,乔虞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试探道:“您派出去的暗线……不会是––”“是。”萧松肯定了她的猜想。
“李嬷嬷只是一介女流,一个手无缚鸡的妇人罢了!为何让她去?我已经失去春喜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乔虞激动道。“越是看着没有威胁的人,越不会让人起疑心。”萧松只是轻拍她的背。
这条复仇之路,漫长而又艰辛,需要无数人前仆后继为之付出生命来铺路。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