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先生》九蛇一窝

3、第 3 章

　　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他想送我回去，我婉拒了，并难以启齿的讲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比较偏，房子也小。他倒是坚持要送我回去，于是我们俩赶上最后一趟公车。他在前面一排，我在后头那排。车上只剩下我们俩个，空间很充足，我却像是被压迫着一样，被迫吸入他身上的体味。

　　天气闷闷的，哪怕打开窗，我也得不到救赎。咳意一直哽在胸口，要是我刻意反抗，只会迎来更凶猛的袭击。

　　“你还好么？”他问。

　　我咽下喉中的东西，提示道：“下个站就是了。”

　　男人点点头，也坐在窗边，望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又该怎么回去，在下车之后，也耻于邀请他上去喝杯水。“那你等会打车回去？”他站在路灯下，和我面对面。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外套上的口袋掏出一个物件出来，递给我。“送我的？”我吃惊地问。

　　“是茶叶，我一个朋友送的。”

　　我缓慢接过，却不知道该如何道谢。“我明天还在这边，我朋友找我去爬山，你想去么？”他又说。说完又看着忍得很幸苦的我，“你等我一下。”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那颗心脏却随着他的离去越来越兴奋，他去哪了呢？

　　很好认的他，我一眼便瞧出来了。从一百米远的地方，我就开始注视着他。“止咳液，睡前含一口。很有效的，亲身体验过。”

　　我点点头，只听他又说：“明天你要是好点了，要一起去爬山么？”

　　“好。”随后我慌乱地走向小巷的最尽头，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狂奔而去。

　　似乎是那药见效了，从吃完药到隔天早上，我都没醒过。于是我给他发了信息，还没见到他就先想好要先感谢他。

　　他的朋友似乎不少，两男三女。我先是和他在一家商场汇聚，随后他打车一起来到山下。他们装备齐全，每人一个双肩包，而我，就拿了一部手机和一瓶在商场他给我买的水，再无其他。

　　“你们……她是……”其中一个男人问起我。

　　“朋友。”他解释道。

　　其他人不言而喻笑了起来。从他们的言谈中得知，他们都还未婚。

　　他向我解释了一下，“这些都是我的大学同学，”随后又说：“我以前是在蓉城上的大学。”

　　我点头，表示明白。

　　“你等会要是跟不上，就坐着歇会，我们回来也是走这条路，这里只有一条路，不会走丢的。”

　　“好。”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体力还算不错，又说：“我应该比你想象中要强一些吧！”

　　他轻轻笑了起来，随后迈了一大步，“那你跟着我。”

　　骨子里的倔强让我对他紧跟不舍，三个女生凑在一块被落在后头，两个男生和他都还撑得住，至于我，轻松拿捏。

　　“不是，看着你这么小的身板，没想到这么能爬！”

　　“我小时候经常爬山、掏鸟窝，和男生打架都没输过。”我骄傲的说起往事，这些被深藏起来的技能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被时间消灭掉。

　　一个胖一些的男生对着我竖起大拇指，随后直接坐在台阶上，“我走不动了，等等她们吧！”

　　“好咧，庆祝你成功融入女生那一列。”瘦一些的男人说完看向我，“你不是她们那列的。”

　　我笑了下，继续稳步前进。

　　“好了，爬山不说话，留着点氧气。”他说道，随后赶上了我，依旧走在我的前面。

　　我没有急着赶超，只是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想到自己昨晚回去后打开那个精美的盒子，淡淡的茶叶香气袭来，让我情不自禁在脑中勾勒出他的脸，当晚便做了一个和他一起的不可描述的梦。

　　想到这里，已经无法再思考下去了。要不是因为运动脸已经上了色，别人会一下子就察觉我在害羞。

　　抵达山顶后，眼观四周，风景迷人。他坐下后，拉扯着我的衣袖，似乎是耗尽了力气，已无法开口。我也跟着坐下来，他才放开我的衣服。在几分钟前，好胜的我打算在最后时刻赶超他，被他发觉后，硬是不让我前进。此时山上可见的只有我们俩个人，他朝着我邪魅一笑，死死挡在我面前。

　　我差点就拿他没办法，最后假装泻下气来。就在他疏忽的时候，越过他的身子，擦着他的腿跨越了他。“我第一！”站在石头上的我露出我隐藏的桀骜不驯，像个胜利者一般露出笑容。

　　许是有些缺氧，我又开始咳起来。“没事吧？早上吃药了么？”

　　我点点头，很难抽空去回答他。

　　他慢慢凑近我，在快要触碰到我的时候，我的闪躲让他变得拘谨起来，僵在风里的手显得苍白无措起来。“没事了，就是嗓子有点干。”说完我便干了一口水。

　　“她们怎么还没来？”感觉过了好久的我问。

　　他往来时的路眺望了一下，“快了吧，不过你确实体力旺盛，把我的第一抢了过去。”我没好意思的笑了下，一阵心悸。

　　“他们都在蓉城工作么？”

　　他点点头，“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我和那两个男生比较熟，女生的话，是他们喊过来的。”

　　隐隐传来他们的嬉笑声，也是，就我会在爬山这方面争强，他们是来玩乐的，哪会像我这般只顾着拿第一。害得他都没来得及和其他人联络一下感情。想到这里，我又为自己今天的行为举动感到懊恼。

　　“你们俩个在悄悄说什么呢？”一个女生气喘吁吁走到他的面前，嬉笑道。

　　“说你们是不是掉坑里去了，这么久还没来。”他答道。

　　“诺，他们还在拍照呢，殊不知山顶的风景才是最好的。”说完，女人看向我，我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你会拍照么？帮我拍几张可以么？”

　　我看向他，随后很轻快的答应了。

　　“我来吧，你坐着休息。”他却抢先一步，拿过我手中的相机，“我的技术可是没得挑的！”

　　女生莞尔一笑，随后开始摆动作。

　　“好了吧，你自己看看怎么样？”女生看完觉得不错，惊呼起来，还不忘夸赞男人的技术。我坐在一旁听着，假装在看风景。

　　“嘉佳，看我。”我猛地转头，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看一下。”男人将那张照片展示给我看，我用一个笑容表示我的满意。“合照，我们俩个拍个合照吧！”女人激动地拿过相机，塞在我的手里，指着那个按钮，“按这个就好。”

　　“我不喜欢拍照。”男人直接婉拒了。

　　女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后面几个人上来，胖一些的男孩嬉笑着挤在中间，将另外一部相机展示出来，他说了几句不错之后，其他人便提议要拍个合照。

　　而我，自然成了拿照相机的人。

　　“茄子！”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好像对拍照很有意见。

　　“大家都很好看，但是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别人欠你几百万那样。”瘦高个看向他，指着他说：“是不是没有帮你们两个拍，生气了？早说嘛，我就先帮你们两个拍一张了。”他推着我们俩到风景台，我被迫营业，又不知该摆什么动作，虚虚的看向他，“我不会。”

　　“就这样别动就好。”他小声的说，嘴角微微翘起，两秒钟后，又看向拍照的人：“还没好？”

　　“再来多几张，那么急干嘛！”

　　他倒是没再配合，直接拉着我一块坐下，“行了，拍完就该歇一会了。”

　　我们一行人排排坐，他在我的旁边，胖一些的男生坐在我另一边，其他女生也坐在一块，还在看照片。

　　下去的时候很快便到了，他们约好要一起去吃饭。他看向了我：“你等会没什么事吧？”

　　我摇摇头。

　　“吃火锅，可以么？”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我只会点头了。

　　那几个女生倒是不怎么喜欢我，一路上我们没讲几句话，我向来也是不怎么主动，她们不问话，我就沉默着。

　　倒是瘦高个对我很热情，一个劲的招呼我点菜，我随手点了一个，就说：“你们点吧！”

　　吃饭的空隙，他们聊到彼此的事业，这是令我感到难受的话题，选择沉默的我被点出来。我只回道：“现在还没找到工作。”

　　他们倒是没再多问，只是那位短头发女生惊呼了一声。之后的菜我吃着不怎么香了，他们聊完事业聊过往的趣事，而我和过去的他们没有半点联系，自然插不上话。

　　“等会要一起去一家清吧玩一下么？”一个长相清冷的女生说道，看得出来，胖一些的男人对她有意思，立即附和说好。

　　他看向我，随后说：“我们两个就不去了。”

　　瘦高个无声的笑着，然后说：“那我们去吧！”

　　“现在我们要回去了么？”我问道。

　　“不然你还想去哪里？”

　　“你去过酒吧么？”我问道。

　　他点点头，“去过几次，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和朋友在一起喝点小酒。”

　　“我没去过，那里面危不危险啊？”我好奇地问道。

　　“你想去？”他反问。

　　他没有再去找他们，而是带着我去了另外一家清吧，里面没那么嘈杂。台上拿着吉他的短发女生酷酷地站起身来激情卖唱，台下的人和三两个朋友碰杯喝酒。我注视着台上的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在外面要不是和很熟的人一起，我是不会喝酒的，他是大姐同学的弟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我这样想。“果酒后劲大，你少喝点。”

　　“我们来玩点真心话游戏吧！”我提议道。也不知为何，面对他一人时，加上此情此景，我就变得放肆许多。

　　“怎么玩？”他倒是任由我胡闹。

　　“就是一人问一个问题，不想回答就喝酒。实行累加制，也就是第一回选择喝酒，第二回再选择喝酒，就要喝两杯了。”

　　“好，那你先来。”

　　我想了想，衡量了一下我们的关系，要把握好这个度才行。“先说好，不外传。不管问什么，今晚过后统统忘干净！”

　　他点了点头。

　　台上此时换了个乐队，选了一首深情的歌，他们加上说唱后，怪好听的。

　　“你睡过几个女人？噢，不，你和多少人睡过？”我心里在想，指不定他喜欢男人呢！

　　他对我这个问题感到难以启齿，随后端起酒杯就倒入口中。轮到他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来回答。”

　　我心想，真无趣，他自己不愿意回答，还要让我来给他答案！不过我没什么好遮掩的，他这人倒也不坏，可以做朋友。“没有，一个都没有。”说完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活蹦乱跳。不自觉将杯中的酒喝光，“到我问了。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他笑了下，回道：“我不是同性恋。”

　　“那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你真的很没意思诶，怎么和我问同样的问题！”我啧了一下，随后还是回答他：“女的，我喜欢女的。”盯着他的脸色，我觉得有趣极了。没到三十秒我又轻轻笑了起来，“骗你的，我也不是同性恋。”

　　再次轮到我提问，可是我却想不出什么好问题，过了好久才问出来，“你满意你现在的生活么？”

　　他思虑了一会，回答：“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算不上满意，但是我喜欢自由活着的自己。”

　　“那就是满意了。”在他提问之前，我先打断了他：“这次你要自己想一个问题！”

　　他失笑，随后装模作样的在思考。

　　在他思考的空隙，我望向高台，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跟着台上舞动的人也开始喧闹起来。他第一遍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直到他问第二遍，“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俏皮一笑，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很出乎意料。我抿起嘴巴，深吸一口气，望着台上的人缓缓说道：“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有优越感，就是那种骨子自带的那种，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第二次的时候，你好像贴近现实一些了，烤的鸡翅虽然算不上好吃，但是至少熟了。”讲到这里他先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说？”

　　“我哪好直接说呀！”我瞪大眼睛看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三次，你说起自己的情史，让我觉得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目标明确，好像感情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让你困扰。”我仔细又想了想，“其实，在还没有见面之前，我听我姐说，你连政府这样的好工作都推掉了，说明你很有想法嘛！”

　　他的表情很微妙，对我的看法没有给予否定也没有肯定。

　　“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么？”我反问。

　　“没有吧，我哪里来的优越感，至于事业心，哪个男人不想在这世界立足？辞职是因为遇见不太好的事情，我也并没有你说的那般洒脱，很多事情也都是因为无可奈何，有些选择是因为没得选。”

　　“那好，我的问题，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我歪头，说道：“不是抄你的，我是问印象。”

　　他搭下手臂放在腿上，随后往后一躺，才开始说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和你家孩子打架，并且你的穿搭……额，就是很像个小孩子。我以为你是个比较刁蛮不讲理的人，会比较难相处。”

　　“是这样么，明明是保持童心！”还未等他说完，我就开始反驳。

　　他继续说着：“第二次的时候，我问你冷不冷，是因为觉得你一直缩着身子，看起来也很不拘束，碰到你手指的时候，你还说，你习惯让手指冷着。这让我很震惊，那个时候有些不知说什么了，就感觉，你……好像，就是也不知道怎么说。”

　　“第三次，你很直接的问我那个问题，其实我是不愿意回答的，但是看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便没什么太多的顾忌了。”

　　“我知道，你们男生一般想的是贤妻良母，想的是够不够漂亮，带出去能不能给你张脸。”说完我自己先大笑起来，顺便端起酒杯，向他敬酒。“走一个。”

　　“那你对我喜欢喝酒这件事怎么看？是不是挺不喜欢的？”

　　“还好吧，就是身边接触过的女生，几乎都会掩饰自己喝酒的事实，而你那样直接，反倒让我不知所措了。”

　　“那你接着说。”我颇有兴趣的听他讲关于我的事情。

　　他端坐起身子来，“现在看来，你呀，还有很多我看不清的样子，有时看起来很善谈，有时又安安静静不说话，你说你很会喝酒，可是连酒吧都没来过，你说你……”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打断他说：“我希望人与人之间交往可以多些真诚，不喜欢虚假，不喜欢欺骗。哪怕是最丑陋的一面，我也能窥见真实的美丽。”

　　他的眼睛闪着光，嘈杂的环境里，我却唯独在注视着他。绯色上脸，他的脸上没什么过多的瑕疵，反倒是那颗红痣，为他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微微调整坐姿，“今天那个女生看起来对你有点意思，你不喜欢那样的？”凑近了问。

　　他眼神忽闪着，没有立即回答，我接着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敢保证此时的我只是好奇，没有任何其他意图。

　　他反倒是没有遮掩，回道：“她就是我说的高中喜欢的那个女生。”

　　我思虑片刻，有些不解，“那你现在不喜欢了？不应该会因为是白月光而念念不忘么？”

　　“不喜欢了。”

　　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长相和他很相配，“能问原因么？”我追着问。

　　他坦然道：“没那种感觉了，我和她也不太适合。”

　　他的回答很模糊，不过确实，感觉没了就是没了，还能怎么说。

　　“最后一杯酒，干了吧！”我再次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大口送进肚里。随后眼珠转了一圈，主动拉上他宽厚的大手，冲进人群，挤着自己的身体，舞动自己僵硬的躯体。而他贴着我，身体周围散发着热气，前所未有的温暖围绕着我，令我难以自拔。

　　我朝他疯狂地笑，而他，像个绅士，始终微笑着。

　　他的注视让我没法再忽视，随后再次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吧！”

　　走到门口时，我急急忙忙跑了一趟厕所。人不少，需要排队。短发女生是刚才台上的主唱，上个厕所还要被追着要合照。我站在她们后面，里面有人出来了，装扮奇异的短发女生透过一群人看向我：“要不你先上吧。”

　　我脸色严肃，今天所积攒的快乐随着慢慢消散，等我出来后，几个长相甜美的女生都不见了。只剩下那个短发女孩背靠着墙壁、手夹香烟，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抬起下巴俯视着我，对着我吐烟雾，“好久不见。”

　　一个象征性的微笑露出来后，我准备绕开她就走。

　　她站在门口旁，路过她的时候，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留个联系方式吧，有空出来聚一下。”

　　她的体温令人作呕，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旋在心头。

　　我盯着她惊人的妆容，俗！“不必了吧！”我转身，抽离我的手臂，“你怎么这么绝情呢！”她嘴角微翘，满是不屑。

　　喝了酒的我在这时候格外清醒。哪怕那酒后劲大，喝酒只喝白的我哪里放在心上。“是呀，对待不必要的人，何必留情！”

　　“嘉佳！”她拽住我的双手，“难道你一点也不顾及我们的旧情？”

　　“哪来的旧情？”我嗤笑一声，“我恶心死了你的触碰，你不知道么？”

　　“你凭什么！”她忍着情绪，摆着一副伤心的模样看着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和你不一样，你的骚扰，让我觉得很难受，难道我不能说出来么？”我一点也不歧视她这类人，但是她怎么可以利用我对她的友情，对我进行骚扰！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恶心！

　　我毫不留情地扯开她的束缚，很快便见到他。见我脸色异常，他询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情绪转变得很快？”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而我，却停顿在原地，脸色慌张地朝着转身的他说：“对不起。是我……不是因为你，不早了，我先打车回去了。”随后我匆匆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