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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六月三十号那天,我背起行囊,带着无比大的决心一个人出远门。

      母亲看着离家两年的我的背影擦起了眼泪,我忍住没有回头,却在上车的那一瞬间,转过身去看了她几眼,冲着她挥了挥手,让她快点回去。

      对于大病初愈的母亲,我还是放不下心,不过离家外出打工是我的必经之路,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留在家里工作。

      不过,现实的残酷还是改变了我,当那些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破灭之时,我才恍然大悟,收拾好行李选择回家。还是那条熟悉的路,母亲撑着伞,似乎是等了有一会了,她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因为车祸伤断过的腿。等大车从我面前溜走,我才看清了母亲的脸。

      距离我走的那一天距离不过五个月,身着大衣的我任由毛毛雨飘洒在我的脸上。母亲身边还站着一个我不那么喜欢的人,似乎是被勉强过来的,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动作粗鲁地想要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但是我婉拒了,这么些年,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总是不让他如愿的人。

      他脸色极为难看,拔腿就跑,母亲在一旁指责我的不是。我撇撇嘴,没有反驳。母亲伸手要接过我的行李,我只说不用,这点东西,还用不着母亲。

      于是母亲撑着伞,带着我又把这条路走了一遍。我一眼便认出那是我那自私的父亲,他站在家门口,以一种相对温柔的笑容迎接我的归来。这样的他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叫了一声爸,他嘿嘿笑起来,那黑黑的牙齿露出来。我神情冷淡地绕开父亲将行李拉进家门,餐桌上是母亲刚做好的菜,我让他们不用等我的,这么多年都没有等过,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洗完手后,父亲让母亲给我也盛好饭,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随后缓缓将那碗满满的米饭倒回去一半在电饭锅里去。“我吃不了那么多。”我同父亲解释,母亲嚷了几句,只好任由我去。

      饭桌上,父亲问起我今后的计划,我往嘴巴里扒了一大口饭,随后慢慢嚼进肚子里才回答他:“还不知道呢!”母亲让父亲吃饭别说话,弟弟在一旁嗤笑一声,被母亲瞪了一眼才消停。

      于是,我提前过上了我的老年生活。早起的我陪着母亲去河里洗衣服,奈何村里的妇女太爱讲闲话,追着我问了好多她们不懂的事。我没有耐心给她们讲太多我的事情,硬生生把她们堵得哑口无言。谁要是问我存了多少钱,我就说够我养老;谁要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就说快要结婚了;谁要是问我男朋友哪里人,我就说城里人……母亲在一旁替我解释多次,害得我被逼无奈,再也没有陪母亲洗过衣服。

      心想,这些女人还真是闹得慌!

      和我那爱出去折腾的父亲一样,谢嘉康有时不回家吃中午饭。就我和母亲在家的时候,我会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母亲就在一旁做点手工。她喜欢聊起过去的事情,也想要干涉我的过去。我没有隐瞒太多事情,总觉得自己不能欺骗这个有着勤劳友善品质的女人。

      她口中念叨着春节将近的事,又说起我上面那几个姐姐的事情。她们都是几个孩子的娃,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未婚,不,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算一个。

      三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面看我以前的课本,里面做了很多有趣的笔记。三姐的两个孩子都和我不太亲,我们家的孩子都和我不太亲,许是我很少在家的缘故,对于他们,我也没有太多好感。

      我觉得孩子是这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

      “你在房间做什么呢?”三姐毫无预兆地推开我的门,让我脸上那一抹浅笑成了诡异的笑容。“你怎么不敲门!”我指责道,随后对着一进来就乱瞟乱拿我东西的孩子冷声道:“别拿我东西!”

      三姐推搡着两个孩子出去外面,我随后收起我的东西,陪着三姐走出房间门,顺手把门关紧了。“你房间有什么宝贝么!谁稀罕似的!”

      我没有理会三姐的冷嘲热讽,直接了当问道:“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情我不能来么!”三姐和我年龄相仿,最是喜欢和我闹皮。她走到母亲面前,又一次表示对我的不满:“你怎么在家也不帮你妈做点事!”

      假装没听到的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三姐的两个孩子哭闹着要我手中的遥控器。“你叫你小姨给你呀!找我哭干嘛!”那两个孩子只知道围在三姐身前,不敢找我的麻烦。“诶呀,你们真烦。”三姐推开他们的手臂,朝着我说道:“你就不能给他们?非要让他们哭闹?”

      我没有再任性,将遥控器直接放在桌上。那两个人还不敢拿,一直盯着我看。随着我笑了一下,他们才小心翼翼凑过来一只手,飞快抢了过去。“那么怕你小姨干嘛!她又不会吃人,对我就那么豪气,一见到你小姨,屁都不敢放,真是没用的仔!”

      颇有些得意的我神气起来,说了句:“那是,谢老师可不是白当的。”

      “哟呵,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用两天,只要你和他们玩熟,他们肯定闹你闹得头痛。”

      “他们不敢!”我信誓旦旦地口出狂言。

      谢嘉康晚上六点多才回来,对着几个外甥一顿亲,我肯定,相比于我这个小姨来说,他们更喜欢亲舅舅。

      晚饭做得过分丰盛,这是我回来这么多天吃得最饱的一次。吃到最后只剩下大姐一个人,我坐在她对面听着她讲以前的故事。在这个家里头,除了母亲,我和大姐感情最好。那年我十五岁,只身一人拿着行囊去学校前,大姐给我塞过两百块,我一直记到现在。

      或许只有大姐在义无反顾支持着我读书,这些年,我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给她。

      当初发过誓,一定要光宗耀祖,带给母亲和大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个念头从我渐渐读懂书后便打消了。越是经历过风浪越是懂得生活的不易,以前所想要的生活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我同学有个弟弟,今年二十九岁,人家也是大学生出来的,她姐姐……”大姐说到这里看向了我,“她们家里在镇上算是有钱人家,几个姐姐都嫁得很好,他自己也争气,做生意一年能挣十几二十万。”母亲瞪大眼睛,三姐更是笑着说要把我嫁过去他们家享福。

      二姐倒像个有远见的人,说道:“或许人家看不上我家四妹。”大家都笑起来,我也跟着笑,只听大姐继续说:“听说他本来还考上了公务员,在政府上班两年多后自己创业。”听此,我倒是来了兴致,冲着大姐问道:“考上了公务员?还不干了?”

      大姐觉得我有戏,一个劲夸赞那个男人有多好,将他夸到天上去。我对大姐的夸大事实不以为然,只说有缘分才好。

      或许是他家里的姐姐被他母亲逼着着急,年初五那天,我就见到了大姐口中的他。

      那时我正拽着三姐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臂,企图通过我的强大身躯令他折服。但他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倔,硬是撑着疼痛,不吭声。我无情地嘲笑他的弱小,并让他发誓再也不敢了就放过他。

      我一眼便注意到他,只见他皱起眉头,像是在对一个调皮的孩子露出的厌烦的表情。大姐急忙拉过我的手,将我的头发捋顺,并讨好地对着那一伙人说:“她这人就是直率了些,和小孩子玩闹呢!”

      他们带过来的水果和糖果是我所喜爱的那种,我们围在餐桌上,我只顾着吃。每当他的姐姐问话,我就随意答几句,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东西就是好,这些东西我吃着可真好吃。

      “你看起来好小啊,完全不像是二十七岁的人。”我不知道他姐姐是在夸我还是嫌弃我不懂打扮,收拾自己,只好笑笑不说话。他倒是轻笑一声,听见的人都看向了他,我也不例外。男人的长相确实不错,至少要比我见过的那些歪瓜裂枣要好许多。

      我倒是怀疑他至今未娶是不是因为有什么隐疾。

      母亲似乎对他很满意,甚至要留他吃午饭,我当然什么意见都没有。不过男人婉拒了,他姐姐在临走前让我也去她家玩,多走动,大姐连忙喜笑颜开说好,我也跟着送他们出门,眼睁睁看着那一半的礼品被送回去。

      他姐姐推脱好多次,我大姐态度也强硬,“过年来要有来有往,你就拿回去吧!”

      他们开了一辆我看不懂的车来,听大姐夫说,这是一辆好车。我倒是在一旁没说话,还在想着那被带走的东西。

      隔天,大姐打来电话,说他姐姐邀请我去烧烤。我心里想,还好不是他家,不然我该怎么推脱呀!

      我以为他们一家子对我都不会满意,所以也没想过要再见他们。穿着三姐最喜欢之一的衣服的我有些不适,这毕竟不是我的尺码,衣服也不属于我,我很难表现得很自然。

      由于不算是探访,我和大姐一家都没有带上礼物,但我没想过他们会如此客气,又拿来那些贵重的礼品赠与我们。大姐过于羞愧的脸蛋使向了大姐夫,由于大姐夫本就不是个聪明的人,没有懂大姐的意思,接过礼品就嘻哈哈说:“真是客气了。”

      他们家几个姐姐都到齐了,我只有我大姐。三姐嚷着也要来,大姐指责她别去让人家笑话。原本大姐想让谢嘉康一起来的,人家一看见我就闹心,说是要和朋友出去聚餐,懒得理我们。

      最后留下一句:“又不是谈婚论嫁,哪里需要全家出动!”我倒是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

      在人多的时候,我会变得更加拘束。但被安排坐在男人的身边,我反倒觉得好受一些。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安排,却也迫于无奈来到我身边,将烤好的鸡翅递给我。这是我和他最近的一次接触,我注意到他脸上的浅红色的痣长得很好,刚好就在鼻尖上。

      道了一声谢后,我们两个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其他人倒是想把话题扯在我们身上,奈何我们一个装聋,一个装哑巴。等他们消停后,他才微微转过头,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我冷不冷。我摇摇头,说还好,并说:“你要是冷,我可以把围巾借给你。”说完我自己都觉得羞耻,随后红着脸没再说话。

      他似乎也觉得我无趣,停止和我交谈。

      没多会,他又忙着烤串,我一直坐着,总感觉瘆得慌。他几个姐姐每次投来的审视的目光让我无所适从,故作冷静以笑待之。

      他们家孩子三个和大姐两个孩子似乎玩不到一起去,我想,他们到底是属于不同阶级的人。我轻轻嗤笑一声,为自己今晚的稍作打扮感到可耻。

      夜晚的风变得尖锐起来,没有暖阳的照耀,所有的冷风都是带着恨意的。我任由自己那双冰冻的手逗留在空气中,身子是暖和的,手掌却不想捂热。当男人因为不经意的触碰而发出声音时,没有人知道我离他有多近。烤肠还在我手里,他的手也正在逗留。

      我的手轻轻远离他的触碰,并笑着解释道:“我不冷,只是喜欢手冰冻着。”

      他倒是没再说什么,我手里那支烤肠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最后被我吃进肚子里。

      “我其实也会烤,你要是不想烤了,可以换我来。”我笑着说。

      “致远,孜然粉递给我。”他其中一个姐姐打断了他想要开口说的话。

      我端起橙汁,倒入口中。咽下后轻声问:“你会喝酒么?”我想起年三十那晚,我和父亲喝的半斤白酒,父亲最多只被允许喝二两,而我,没有母亲的限制,多饮了三杯。

      他点点头,又说:“和朋友出去会喝一些。”

      “我喜欢喝白酒。”我笑道,随后又说:“啤酒胀肚,红酒不够烈。”

      他再次皱起眉头,像是对我的言语感到不满,确实,女人不应该像男人一样,一身酒气。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在说:“还是少喝点才好,身体最重要。什么都要适度,酒也一样,喝多就会伤身体。”

      我觉得他有些烦,不过还是笑了下说好。

      坐在我们对面的人以为我们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带着一双有色眼睛盯着我们,笑得跟做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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