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南一夢》清歌盏墨

8、走，去县衙

　　姜槐栀抓了一只老虎的消息像是瘟疫一样在村子里爆发。

　　王氏家中。

　　“这个小娼妇，被妖怪附身了不得？竟然拖了个大虫回来，老三媳妇，你过来！”王氏对着站在门口瘦弱的身影吆喝着。

　　老三媳妇赵氏也是个软包子，全家只有李一的媳妇张氏说话有分量，还不是因为她肚子争气，生了个几个儿媳妇当中没有的‘金孙子’。

　　“你死了啊？跟你说话没听到吗？真是一条贱命，我这李家真是苦啊！”王氏张嘴就是要打雷。

　　赵氏低着头：“娘……”

　　“没吃饭啊？声音那么小？家里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现在去老二媳妇家拿点肉回来！我的宝贝孙儿要吃老虎肉！吃了就能虎头虎脑了哟~~” 说完王氏就抱了抱李苟富。

　　李苟富嘴里还塞着一个鸡蛋，不注意就被他奶亲了一口，嘴里的鸡蛋屑掉了一地。

　　“奶！！我的鸡蛋！”李苟富指着鸡蛋屑生气的喊。

　　“哎哟奶的乖孙孙，让你三婶子去拿点老虎肉，我们吃老虎肉好不好？”王氏所有的疼爱都体现了李苟富身上。

　　赵氏听闻慢吞吞的往家外走。

　　“啪！”王氏把扫把丢了出去，砸到了赵氏的小腿。

　　赵氏哆嗦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

　　“陆娘子，摸大虫呢啊。”姜槐栀小声凑近陆娘子。

　　陆娘子本来摸老虎就摸的紧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躺地上的老虎也吓得一哆嗦。

　　“吓我一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大虫，就来看看。” 手局促的收回。

　　“没事，你摸，它不咬你的。” 说完姜槐栀一把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老虎的肚子上。

　　果然不论什么动物，只要软乎乎毛茸茸都治愈。

　　有了姜槐栀在身边，陆娘子直接两只手上去使劲撸。

　　“二嫂……你在吗？”门外传来赵氏的声音。

　　陆娘子收回手，听到是赵氏的声音前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赵氏委屈的脸，感觉掐一下都要泄洪了。

　　“怎么啦？三弟妹？是不是娘又欺负你了？”说着就把赵氏往屋子里拉。

　　赵氏前脚刚踏进来，就看到陆娘子的院子里躺着那只老虎，老虎旁边还蹲着个人。

　　还是把前脚缩了回去：“三嫂，这大虫你们没杀掉啊？”

　　陆娘子听到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是娘让你过来要肉的吧？”

　　“……”赵氏沉默不语，低着头掐着手指。

　　“这老虎不归我管，是……我妹妹抓的，归她管，而且她打算明天拉去镇上卖掉，你就这么回去告诉娘吧。” 说完就关上了门。

　　绝情，喜欢。姜槐栀就差鼓掌了。

　　“刚刚那是赵氏，是老三媳妇，老三在学堂读书，下学的时候看到赵氏卖身葬父，没忍心，就带回来了。”

　　什么？还有卖身葬父的？姜槐栀是真想鼓掌了，这个世界怎么烂成这样了。

　　“好了，姜姑娘快早点休息吧，明天大丫陪你一起去镇上，你人生地不熟的，大丫之前好歹还去过镇上，能给你带带路，牛车我也帮你找好了。”

　　这两文钱终究还是花在了姜槐栀身上。

　　“你今天请我坐两文钱的牛车，来年我请你坐百两的马车。” 反正不知道要多久，先画个饼，让陆娘子吃着吧。

　　“哈哈……好，那我就等着姜姑娘请我坐马车了。”陆娘子挽着姜槐栀的臂弯进了屋子，从背影来看，真的很像感情很好的姐妹。

　　第二天，不知道谁家的公鸡飞到了陆娘子家的墙头上，扯着嗓子咯咯叫，叫完几声低头看到了院子的老虎，又赶忙跳了下去，不敢吱声。

　　“姜姐姐，姜姐姐，起床了，要去镇上我们得早点走。”今天要去镇上卖老虎，这多风光的事，太阳刚冒出个头，陆大丫就来到姜槐栀身边，开始熊孩子闹觉模式。

　　姜槐栀还在睡梦中，就感觉到一阵摇晃，边被摇，边听到：“走走走。”

　　“啊？你要把我送走？” 还没睡醒的人永远耳背。

　　“谁要把你送走？我是让你快起床！牛车来了！”陆大丫凑近姜槐栀的耳朵大喊。

　　姜槐栀不知道是被陆大丫的声音喊清醒了还是被牛车二字激动醒了，总之，就是醒了。

　　姜槐栀睡觉都没脱衣服，就是因为在这家人面前如果化出一睡衣来，那可真没法解释了，不然怎么办，果着睡吗？那必不可能，就冲陆大丫这孩子，估计看到又要说自己是□□。

　　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身，薅住陆大丫的脖子就往外走。

　　“诶，别急别急，你们吃点东西再走。” 陆娘子看着陆大丫被姜槐栀夹着脖子，不禁笑出声。

　　“一会李记叔来，他会把老虎搬到牛车上的，你们先洗洗脸，大丫你看看你的脸，晚上又被二丫舔了吧。” 陆娘子拿着布块就过来了。

　　正好姜槐栀给陆大丫的脖子夹着，陆娘子给她抹的干干净净。

　　随即又掏出一张新的沾水布块：“怎么，你也要我给你抹？”

　　姜槐栀笑笑，拿着布块在脸上抹了两下，然后感觉到不对：“怎么不刷牙？”

　　“今天就先委屈你一下了，家里没有新的杨柳枝了，我去弄点回来。” 陆娘子倒了洗脸水，示意他们过来吃饭。

　　“哇……野菜汤。” 姜槐栀头疼了一下，下次多化点好吃的出来，这玩意真能吃吗？

　　“我就知道你金贵，来，我把化物神的馒头给你吃。” 陆大丫从怀里掏出被咬了两小口的馒头递给了姜槐栀。

　　“给你娘吃，我不吃。”说着推开了馒头。

　　“我给了，昨天回来我就给了，但娘就咬了一小口，然后二丫咬了一小口，我还没咬呢，你是不是嫌弃啊？”陆大丫撅着个嘴。

　　姜槐栀不是不吃，而是这个馒头已经邦邦硬了，也不想化在野菜汤里。

　　“等着，今天回来我们吃大餐！”呼噜呼噜的喝完野菜汤，忍着不皱眉，但两眼的眼皮止不住的抽了两下。但姜槐栀发现自己碗里的菜好像是最多的。

　　陆娘子很善良，但这善良剌嗓子。

　　“陆娘子！我们来了！” 一个五大三粗带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一起涌进了本来就不是很大的院子里。

　　院子一大半都被老虎占了，现在一个又一个的往里面挤。

　　听说李二媳妇的妹妹要去镇上卖老虎，缺几个力气大的搬，几个胆儿大的立马报名要过来帮忙。

　　谁不想摸摸老虎？这玩意稀罕呢，说出去也长脸啊。

　　嘿，我今儿个摸着大虫了！还是活的！

　　场面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人类的高光时刻，虎子的滑铁卢，滑狠了。

　　老虎被抬上牛车，那牛还在砸吧砸吧反刍，结果转头一看，还不如不看，一张好似威武的生物链顶端的脸贴在了它屁股上。

　　老牛发出这辈子都没发出过的怪叫。

　　“嘘，嘘，这牛怎么了？”李记拽着牛脖子上的横木傻傻的问。

　　姜槐栀无语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牛。

　　有这么个主人也是辛苦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陆娘子给陆大丫和姜槐栀各塞了两个黑面饼子，说是带路上吃。

　　姜槐栀依旧一脸的这玩意能吃吗的表情。算了，他们能吃，她也能吃，别选了，也没得选。到时候请陆娘子吃肉包子就好。

　　李记想坐在车头，但一坐在车头，那老虎头就对准他屁股，虽然现在老虎动弹不得，但还是害怕啊。

　　想了想还是把老虎头往旁边挪了挪，那老虎四仰八叉的在牛车上，头还歪着。

　　姜槐栀和陆大丫就坐在侧面，刚好能撸到老虎的后背。

　　牛：你们能考虑一下我吗？我是牛，但我没那么牛啊！

　　姜槐栀也考虑到这个问题，偷偷给老虎的地盘注入灵气，让老虎浮在空中，控制好距离，谁也看不出来。

　　李记一鞭子甩在牛屁股上，牛鼓起全身力气试着走几步。咦？怪轻的勒。

　　牛当然不会想到那么多，主人让它走，它就走。

　　想不到姜槐栀也有一天会心疼一头牛。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姜槐栀的困意又袭来，靠着老虎就这么开始打盹了。

　　陆大丫看她这么放肆，也跟她学，轻轻的靠在老虎的侧面，虽然老虎身上有野生动物特有的骚味，但是舒服啊，难怪那些达官贵人喜欢老虎皮，今天一定能卖很多很多钱……

　　李记的驾牛车技术很好，看着坑坑洼洼的路也能走的四平八稳，等醒来的时候都快到了上河镇。

　　上河镇每天都有早市，现在快要正午了，下了早市的人稀稀拉拉的往回走，有镇里的，有其他村的。

　　突然看到一辆牛车上面拖着老虎，所有人都停下了忙碌的脚步，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还管什么走路啊！

　　“这这这……这是虎王吗？前段时间县令不是发了通告，谁杀了虫王就可以领一百两赏银！这么大的个头，铁定是虎王了！”

　　“你们看！这个虎王还活着呢！”

　　众人一顿哗然，那老虎虽然不能动，但眼睛还在眨巴眨巴，耳朵也在驱赶着苍蝇。

　　“陆小娘子，我给这个老虎送到哪儿去？”李记转头问姜槐栀。

　　姜槐栀想了一下，旁人的话她也是听到的，如果拿着老虎去找县令领赏，还能把老虎要回来吗？要不试试？

　　试试就逝世。

　　“走，去县衙。”

　　“好嘞。”

　　上河镇县令姓于，正扶着自己的老娘喝茶，于老夫人坐在凳子上，眉目愁的舒展不开：“于儿啊，你已三十有余，又为官清正廉明，怎么还不娶个媳妇啊，你这是要断了于家的后啊。”

　　于县令头又开始疼了，一说到这个就头疼。

　　于老夫人看到她儿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他头疼病又犯了，赶忙闭嘴不再说。

　　“老爷！老爷！虎！虎！” 门外突然跑来一名衙役。

　　“放肆，你老爷才虎！” 于老太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

　　“啊？不是，小的是说，有人把虎王抓过来了！” 衙役低着头，汗都流眼睛里了。

　　“哦？快，我去瞧瞧，娘亲你就在这歇着。” 于县令甩了一下袖子就要往外走。

　　“诶，于儿，为娘也想看……”

　　“娘，这山中猛虎是儿子的心头患，还望娘亲不要凑这份热闹了。” 于老太不再吱声。

　　在门口的姜槐栀看着县衙，脑海里不禁想起陆娘子说的那些个跑过来报官的姑娘们，仿佛在大门上就能看到那些姑娘留下的手印，那时候多无助啊……

　　今儿个也把这事解决了吧。

　　于县令升堂。

　　陆大丫和姜槐栀进去后，陆大丫啪一下直接跪地上：“民女拜见县令！”

　　姜槐栀开始皱眉了，我要跪吗？我这身份跪了怕不是他要遭天谴。

　　“放肆！见了县令为何不跪！” 县令还没说话，旁边的师爷倒是开始喷口水了。

　　“民女拜见……”微微欠个身总行吧？

　　还没欠呢天上就开始打雷了。

　　姜槐栀立马摆正身形，雷声消失。

　　“奇怪。”所有人都纳闷刚刚那闷闷的雷声是哪儿传来的，现在又消失了。

　　“罢了，你们让打虎英雄进来吧，两个女子进来干甚？”于县令摆摆手。

　　于县令看着衙门外五大三粗的李记，好像把李记当成了打虎英雄，李记听到有人传呼他，立马低着个头进来了。

　　进来了也是啪一下跪倒在地：“草民拜见……”

　　“别拜了，起来吧，打虎英雄不必行礼。” 县令脸上都乐开花了，就要起身去扶李记。

　　“县令啊，小的不是打虎英雄，这姑娘才是啊。”县令脸上的花败了，脸上又绿又黑的。

　　“你在说什么？” 师爷看了看姜槐栀，看了看李记，又看了看姜槐栀。

　　“你是说，这么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打死了一只伤了数十名猎户的虎王？” 师爷不敢相信的上前，捏了捏李记的肩膀，不像是假肉啊，怎么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呢？脑子都长肌肉上了吗？

　　县令也是一脸的惊讶，怎么看也不像啊！

　　“启禀县令，不是打死，是活捉。” 李记的一番话如同司马光砸的缸，于县令哐当一下碎了。

　　“啊？” 于县令感觉到汗流了出来。

　　“师爷，去，找人抬进来！” 师爷立马招手，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马出去把老虎抬了进来。

　　于县令和师爷围着老虎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了又一看。

　　“真是奇了，世上竟有如此女子，徒手活捉老虎！” 县令不得不高看姜槐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