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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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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言一直和那个家里格格不入,得不到家里人的爱也算了,刘言活了那么久了,慢慢看清楚明白过来了:哪怕即使是所谓最亲的家人,即使连着浓于清水的骨血,没有爱意感情就是没有爱意感情,看不见摸不着,也感觉不到,就算生活一辈子,没有就是没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是天生的。
一些东西,特别是感情,并不会因为血缘和一起长时间生活的关系而变得深厚,不变得扎人心伤痕累累,千疮百孔都是好血缘了。
但被长期丧心病狂近乎虐待般的压迫干活,那种屁点活都要被逼着干的偏心,最让刘言受不了,以致于刘言和要好的同学经常半真半假的苦涩开玩笑说,她是那个家里捡来当苦力丫鬟的,就是连家里养的猪狗牛猫鸡鸭都不如的畜生。
家里养的猪狗牛猫鸡鸭,可从来不会被虐待。最苦的算是牛,可是他们不会整天骂牛。耕作时期,牛犁田耙田累了,要停下来不肯继续拖着犁或耙走,他们会让它休息,会牵它去吃草,要刘言给牛割草吃,大太阳也不给刘言闲着。
谁都可以跑去玩,阿婆就会只盯逼着刘言去干各种活,干完这种活实在找不到活给刘言干了,不管大中午牛有稻草吃,刘言挑完牛食喂完牛后,还要逼着刘言牵牛去放,只放还不行,还要拿着个阿公用竹篾编的竹拍去拍赶那些敢往牛身上吸血的苍蝇牛虻。要是刘言挑牛食的给牛喝,牛胃口不好不喝,还要刘言给灌下去。
家里人没肉吃,阿公都会把最后两三块肉给那整天睡觉或不见踪影,不捉老鼠的懒猫肥猫吃。
刚插秧或者稻谷长出来了,为了避免和邻居吵架,不能放鸡鸭出去糟蹋新秧苗或者稻谷,邻居的鸡鸭关得,叔叔婶婶家的鸡鸭关得,就是家里的鸡鸭好像关起来就会死一样,不是用恶语逼干完各种活的刘言去捡田螺回来给鸡鸭吃,就是用眼刀逼刘言赶鸡鸭到家里的废瓦窑去放。
阿婆连鸡鸭都知道要给放风玩耍,她却不知道给刘言放风玩耍,只知道整天逼勒刘言整天干各种活。
家里只会种天天都要吃的普通寻常的水稻和菜,不会种“野东西”,花生玉米不能当正餐来吃,所以,在阿婆眼中就成了“野东西”,所以刘言初中前都没得吃过玉米,更没得玉米粉吃过,应该见过吃过几粒花生米,不认识花生苗。
家里第一次种玉米是在刘言读初一的时候,还是因为阿哥带大嫂回家待产,大嫂胃口小,吃东西不多,所以容易饿,闲时就想吃点玉米花生米之类的健康零食,也许阿婆见阿哥和大嫂去街上买玉米回家煮来吃花钱,心疼,所以,阿婆带着刘言挖地种了玉米,好不容易玉米长成,刘言也不能放开来吃。
刘言吃东西会被阿婆紧盯着,紧说着,多吃一根,都会被瞪,被说。还有那种豆皮,也叫茶枯,听说是花生拿来榨油后,由那些花生壳制作来的。可是,他们会舍得给猪买来吃,听说还不便宜,但他们不会买来给刘言兄弟姐妹吃。
家里没钱,刘言自然没钱,自然也没得去逛街。刘言活到现在,应该都还没有把他们镇上那条街给逛上十回,具体的物价,半点不清楚。
小时候除了家里邻里,就没得被带去过哪里,连村里的大队都没得被带去玩过。初中之后,学校就靠近街,但是因为没有钱,出了校门,抬眼就能望见街头,听说街上的一切都是要钱的,没钱的刘言没胆,可笑的以为连看一眼街上的东西都要钱,所以,哪怕出了校门就能看见街,没钱的刘言也不敢去逛街。
明明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是很不懂经济事务。可恰恰是穷人家的孩子,没钱,又要被逼着把时间力气都花在各种各样忙不完的苦力活中,连街都不敢去逛去看,因此,才更不懂经济事务。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跟各种经济人物打交道,把那些经济商务的所谓成功精英人士叫叔叔阿姨,得以自由自在出入各种场合开眼界,见世面,所以,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会那么的自信大方,懂各种人情往来,经济事务,进退有度。
每次刘言搅着那些混着玉米粉茶枯的猪食,香得刘言都忍不住流口水,可是,刘言不敢吃猪食,不敢偷吃猪食。
小时候的零食是很便宜的,一毛钱一毛钱一包的零食有的是卖,一直有人踩着自行车摇着一个金属皮做成的简易铃铛“叮铛叮铛卖糖糕”的拉上村里来卖的,可是,他和阿婆不管便宜,不便宜的,哪怕别人拉上村卖的一颗糖,一个包子,一个发糕,都舍不得花钱给刘言兄弟姐妹买半个吃。
刘言只记得只有阿公给她买过一次姜糖,让刘言记到现在。
那时,好像刘言还没有得上学,阿公还养牛放牛。
那天中午太阳很大,热辣辣的青天田野上都看不见人,阿公带着刘言去放水牛吃草。不知道是大中午只有刘言一个人被叫去和阿公放牛,阿公觉得对不住小刘言,还是刚好在路上碰到拉零食上村卖的人,身上带钱的阿公笑呵呵的给刘言买了好几颗姜糖,都给刘言放手心拿着,阿公和刘言一起放牛一起吃糖,牛吃草,人吃糖。
那姜糖是用薄薄的一层透明塑料膜包裹着的,金黄色的,又硬又辣又甜,一颗姜糖能在嘴里又硬又辣又甜的好久都含不完,让刘言记了好多年,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