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星》千采千

6、迷局之中（三）

　　载着补给箱的专用飞行器出现在天空中，它闪着信号灯，使得周围的人可以轻易发现它。补给箱的表面同样涂有反光材料，与飞行器的信号灯相呼应，确保在任何角度都能被清晰地看到。

　　“补充能量时间，待机NPC前往附近补给点，注射能量剂。”

　　格伦斯表现得好像仍旧束缚于脑海中声音的控制。收到补充营养剂指令时，他照旧出现在飞行器的监控范围内。

　　飞行器在上空悬停，补给箱被裹上凝胶囊。从地面上看，补给箱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气泡包裹着，甚至增强了反光效果。

　　格伦斯知道马上就要投放了。

　　他抬手聚起微型的能量波，飞行器好像因为一阵忽起的侧风偏离了位置，释放补给箱的那一刻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这在监控屏幕上会看起来像是一次失误。

　　“啪——”

　　飞行器将补给箱投放到地面裂缝中，卡在缝隙较窄的地下深处。裂缝的两侧紧紧地夹住了补给箱，使它无法继续下落，但也无法轻易地被拉回。

　　飞行器尝试了几次，最终放弃回收补给箱。

　　另一个待机NPC开始抬头寻找其他反光点，很快被附近其他的标记吸引走了。

　　周围只剩下一个在游走巡查的飞行器。格伦斯利用地形的掩护，迅速地避开了飞行器的视线。

　　等飞行器离开后，格伦斯又返回刚才的地点，很快就找到了被“失误”投放的补给箱。

　　格伦斯拿出之前捡拾的怪兽锯齿，它们足够锋利，完全可以牢固地插入岩壁。确认锯齿能够承受他的重量后，格伦斯开始向下移动，很快就抵达补给箱的位置。

　　他破开气囊，检查了里面的物品。这次补给箱内的营养液够他一人使用至少十几天的时间。

　　他支撑在岩壁中间，将那些药剂收入之前用怪物外皮做的小行囊中。这行囊的大小正好可以隐藏在衣物中，也不会被飞行器发现异常。

　　忽然，岩壁开始轻微地震动，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地下蠢蠢欲动。

　　格伦斯感到震动逐渐增强，周围不断有碎石掉落。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而熟悉的低吼，这声音在岩壁间回荡。

　　他低头，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正迅速地朝他靠近。他可以感觉到那气息就在自己的下方，合着腐烂的恶臭。

　　整个岩壁开始剧烈地震动，岩石和尘土纷纷落下。随着一声巨响，格伦斯作为支撑点的岩石突然崩裂，他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

　　格伦斯依靠能量波调整自己的位置，精准地掉落在巨眼上。格伦斯的脚陷入了怪兽的眼睛，他顺手将手中的锯齿插入下方。他可以感觉到怪兽的眼球在他的脚下爆裂，温热腥臭的液体喷溅而出。

　　怪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挣扎着冲出地面。它的力量巨大无比，庞大的身体猛烈撞击着地面，岩石在它的力量下四散飞溅。

　　格伦斯释放能量波抵挡碎石的冲击，乘坐着这趟“顺风车”顺利返回地表。

　　战斗才刚开始，周围不知何时已有了闻声而来的“观众”，他们惊呼着，几乎又要向自己顶礼膜拜。

　　不多久，天上那些围观飞行器的数量不断增加。它们在空中盘旋，像是一群等待捕食的秃鹫。随着近来战斗场面越发夸张，那些慕名而来的飞行器越来越多。

　　格伦斯知道，这些飞行器上会将战斗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下来，传输到星空各处的屏幕上。不知有多少人正欣赏着一场刺激的娱乐节目。

　　他为让外面的人了解自己的存在做了足够的努力，也已经成功使得大部分人都信服自己是格伦斯。

　　条件已经足够。

　　等怪物倒地，剩下还活着留在现场的观众只剩下了一人。

　　格伦斯站在怪物的阴影下，利用视觉死角，将那些监视器打落在地。在那些观看表演的人眼中，这一切像是因为受到战斗余波干扰。

　　他很清楚，如果想从那些观众口中了解更多，必须做到两样事情。一是让他们信服自己是格伦斯，二是要让这一切躲过那些飞行器的监视。

　　那些想让自己永远留在这里的人，要是知道他还保留着格伦斯的意识，定会出现变数。他不想要变数。

　　“也许您该低调一些。”唯一幸存在战场的观众先开口说道。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目睹了战斗的全过程。

　　这是第一个对格伦斯没有表现出狂热的人。

　　他的开场白如此直接，格伦斯有些惊讶。他会是来试探自己的吗？

　　格伦斯没有轻易回应。

　　对方向格伦斯使了个眼色，格伦斯权衡一番，这也许会有风险，但也许是来之不易的一个重要线索。

　　或许他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机遇。

　　格伦斯最终决定跟随对方快速移动到一处崎岖的岩石路径中。这里地形复杂，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程度的掩护和隐私。岩石路径蜿蜒曲折，两旁是高耸的岩石，仿佛是天然的屏障。

　　两人站在岩石的阴影处，巧妙躲过飞行器的视线。

　　“你是谁？”格伦斯无法透过那具身体，认出背后的人。

　　对方谨慎地打量四周：“您可以称呼我菲尔。”

　　菲尔？

　　格伦斯默念，这个名字没有勾起他的任何回忆或是引起任何情绪波动。

　　“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菲尔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格伦斯想等对方主动说出点儿有价值的信息。

　　菲尔像是知道格伦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自顾自说着：“您尽量避开监视，减少在飞行器前出现的时间。然后务必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

　　“为什么？”

　　菲尔收回观察飞行器行踪的视线，定睛看向他：“您说过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行。”

　　“要去做什么？”格伦斯也望着他。他们两人曾经认识吗？

　　菲尔没回答，继续警戒四周。

　　格伦斯以为他不会再透露更多，准备离开。

　　菲尔忽然开口道：“您本就不该在这里。”

　　格伦斯停住脚步。

　　“是因为无法反抗的命令，您被定下了莫须有的罪名。”菲尔上前，举起右手，手心凭空出现了一把利刃，他将匕首猛地刺向自己。

　　胸口的血喷涌而出，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菲尔拔出匕首，不受控制般倒在地上。

　　然而，就在这时，像是奇迹发生了。菲尔的身体开始自我修复，伤口迅速止血愈合。这个过程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眨眼功夫，菲尔胸口的血便止住，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站起身来，胸口除了刺穿的衣物，皮肤上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你看，不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只要注射些药剂，我就可以迅速恢复，而且全过程没有任何痛觉。但是，这具身体实际上并没有被剔除感知疼痛的相关神经。”菲尔向格伦斯一挥手，飞速掷来一把利刃。

　　格伦斯可以预测到那把匕首的路线，他没有避开。利刃擦过他的手臂，划拨了衣袖，裂口渗出鲜血。他确实可以感觉到疼痛。

　　“这具身体受到的每一次创伤，所带来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

　　菲尔望向远方，那里正有飞行器在不断靠近，后方深渊中诞生的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

　　“您认为，这具身体会感受到痛苦吗？您认为，这具身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些痛苦？”

　　岩块后方爬来了怪物，它的身体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几乎无法察觉。它的呼吸沉重而缓慢，紧贴着地面，像一条蛇一样滑行到菲尔背后。

　　他们都察觉到了怪物的接近，可菲尔却没有行动。

　　怪物手臂的边缘锋利无比，闪烁着寒光。镰刀般的手臂以惊人的速度挥下，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菲尔。锋利的边缘轻易地切开了他的身体，将他劈成了两半。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被分割，血液喷洒而出。

　　格伦斯下意识躲开了，一滴血都没有溅到。

　　菲尔飞出的半个身体眨眼间就被白色凝胶囊包裹，只是几秒的功夫，便在凝胶囊中恢复了原样。甚至连被割断的半截衣服，也在凝胶囊中逐渐变得完整。

　　“好运，殿下。”菲尔倒下前的低语好像还在耳边。

　　格伦斯看向天上的那句话，想着，自己应当是有使命需要完成。并且，应当还有许多人在等着自己。

　　他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他必须继续前进，去完成他的使命，去见那些等待他的人。

　　他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