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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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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半,电影散场。
温雪黎没吃晚饭,肚子饿的咕咕响,可惜乐园餐厅八点闭店。
上蹿下跳累了一天,提不起力气出去吃饭,只能先回家再说。
乐园建在偏僻的东郊,来玩的人都是自驾,这个点基本打不到车。
思靓东张西望,盯着乐园售票处站着的挺拔身影看了四五秒,不太敢轻举妄动,扯了扯温雪黎,“你看那个……像不像一个人?”
温雪黎不解其意,顺着望了过去。
天太黑了,售票处视线不明朗,就只看见那人正背着他们打电话,直到他掐着支烟,随意地转过身,对上一张英俊分明的脸庞。
“……”
思靓像接收到无线电波似的:“是不是你小叔啊?”
“……他怎么来了,没和我说啊。”温雪黎喃喃自语,自己回想下车前没说过什么多余的话。
思靓笑眯眯地让她过去,“这么晚了专程过来接你,小叔有心了。”其实也不怪思靓这个反应,以往温雪黎在外疯玩,哪有人管过。沈白危估计有话要和她说,温雪黎大概也知道谈什么,头都大了。看他正在抽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大概只想叫叫他,“小叔。”
“嗯…好…再见。”沈白危讲电话的声音极淡,转过身见到是她没什么意外,掐灭手里的烟,淡意少了几分,“嗯。电影看完了?”因为走近他,温雪黎鼻息里钻进了他满身沉香,微苦清凉,后调甘甜,她舌头都能尝到这味道,也不知道他抽的什么烟这么好闻。
“看完了。”温雪黎嗅了一会,“小叔你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白危掏出车钥匙,“我给你发了消息,你应该是没看到。”
“抱歉,我可能看得太专注了。”温雪黎没被人等过,万分受宠若惊:“谢谢小叔。”
“没事。”沈白危张望了两眼,挑唇,“不是说约会么?人呢。”
温雪黎猛地一下哽住,差点忘了在车上逗他这事儿,支支吾吾:“哦……他,他先走了。”
男人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戏谑似反倒过来逗她。
真是要命!
温雪黎立刻将思靓拉过来扛一波,“小叔,这是我好闺蜜章思靓。”
“这是我小叔……沈白危。”
思靓看见帅哥走不动路,热情洋溢:“沈叔叔好!”
沈白危礼貌回应:“你好。”
“上车吧,我送你。”
女孩子晚上走夜路不安全,思靓点点头。
先不说温雪黎啥时候有个姓沈的小叔,就八卦地在温雪黎耳边问道:“什么约会啊?”
“……”明知故问。
温雪黎看她那坏狐狸的表情就没好事,脚尖一挪,上了副驾葛优躺。
“电影看累了?”沈白危问。
温雪黎两只手搭在瘪瘪的肚子上,有气无力地应道:“嗯,还饿。”
哪还有半点来时的活力四射,沈白危想,小姑娘这脾气真是一会儿一个样。
她黏糊糊地望着他:“小叔,我可能撑不到回家就饿死在路上了。”
“不会。”沈白危笑了笑,从后备保温箱里取了两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炸鸡翅,还温热着,“路上买的,先垫垫肚子。”
他还非常体贴地递给她和思靓一人一份,思靓愣了下说“谢谢”,温雪黎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想到沈白危竟然还给她准备了吃的,顿时感动不已,扑过去给他一个熊抱,“小叔,您真是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沈白危没有防备,被她抱了一下。他不是很适应她这种直白又热情的表达,但是少女似乎并未发觉对方的僵硬,短短一触便抽身而去,接着又笑容甜蜜地拆开袋子狼吞虎咽起来,边塞边说着“好吃好吃”,嘴角沾满了酱汁。
沈白危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角,“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车开到一半,他又忍不住道:“你吃饱了么,要不找个地方再吃点儿?”
“我是猪吗,吃了十几只鸡翅还不够。”温雪黎哼哼两声,嘴巴塞得满满的,她胃口不大,不饿狠了吃不下这么多的。不过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哼哼这两声还挺像小猪的。
沈白危勾唇笑笑。
思靓也少见她这么不淑女的时候。温雪黎吐出最后一块鸡叉骨,擦干净嘴角和手,拍拍她那鼓不起来的肚皮,舒服地像只大猫被顺了毛。
“好撑……”
吃饱了容易犯困,思靓下车的时候,温雪黎就只懒洋洋地探出车窗,和她摆摆小手互相道别。
车内未开灯,还安静地放着来时她点开的那首音乐。
温雪黎伸出手指戳了戳,“听腻了,你想听什么,我换一首吧。”
“挑你喜欢的。”
“哦。”
沈白危扫了眼她仍然无处可落的纤白指尖,淡淡道:“想和我谈谈吗?”
温雪黎手指一歪,点了首爱情歌。
她也任由它放着,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伸头一刀缩脖也是一刀,干脆自暴自弃道:“好啊。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谈的,事情都摆在你面前了,至于家教老师,我很抱歉让您朋友空跑一趟,倘若对我产生什么不满,提出不再为我补习的要求,那我也可以接受。”
沈白危镇定道:“你没必要刻意去做一些无礼的举动,引起老师的反感。如果你不想要家教教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说就有用吗?你不就是气我不听话逃课吗!”
温雪黎伪装被拆穿,有些憋闷,他那么聪明,估计早就把她一举一动都看穿了,她骗不过他,也没想骗他。
“我犯得着为这点小事生气么。”
华灯初上的夜晚,道路两侧的路灯像一条流动的柔软金链,一如他眼底散漫温柔的辉光。
“家教是你父母托我找的,你不想学可以不学,但是你从二楼窗户跳出去,是不要命了吗?今天腿摔得不严重,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该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他声音沉着冷静,可每个字眼都让温雪黎觉得那是无孔不入的关心。
“小叔,你担心我啊?”少女无所谓地笑起来,嬉皮笑脸。
“是。”
她笑容一顿。
“我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好不好?”男人声音带了点儿哄。
温雪黎只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一眨不眨的,那样欲言又止,“好。”
她垂眸又道:“对不起,小叔。我不会再那样了。”
“不过我膝盖真不是翻窗弄的,是白天运动会我差点摔了个狗啃屎蹭的。”
“当真?”
“真的,比真金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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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入小区。
温雪黎指挥道:“前面第一栋。小叔您在楼下等我一会,我上去把您的东西拿下来。”
“好。”
温家的别墅没有灯亮着,沈白危看着少女旋身跑回去,才渐渐有灯亮起。他降下车窗点了根烟,浓重的白雾扩散至空气中。其实他烟瘾不重,这些年东奔西走不安稳却也甚少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可现在……沈白危远远望着那别墅二楼,一想她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他压抑地又吸了口烟。
温雪黎回来撞见的就是男人隐身于黑暗吞云吐雾的场景。
她忽然感觉他好远,远到捉摸不透;又好近,近到不敢触碰。
调整了一下呼吸,攥紧手里拎着的袋子,温雪黎洋溢起笑容,“小叔,你困了吗?东西放哪?”
“不困。”沈白危对上女孩雀跃的笑脸,眉眼舒展开来,扬了扬下巴示意,“放后边吧,辛苦你保管了。”
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温雪黎听话地将东西放在后座,还从怀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包装小盒。“这个给你。”
小盒里装着一只莲花瓣镂空黄铜香炉。
沈白危迟疑:“这是……”
温雪黎说:“安神熏香,我去年在寺庙祈福时买的,用着还不错,熬夜做题时点它能缓解缓解疲劳。”
未曾想到她这般观察入微,大抵是听了许妍那句做科研总是熬夜的话,便放在了心上。
小姑娘乐此不疲道:“小叔,工作再忙也没有身体重要,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可是您教我的,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您不会自己都做不到吧?”
沈白危蓦地笑了,睨着她,“怎么,还管起我来了?”
一片沉凉的目光,仿佛带着雨后潮湿,落在她身上。
温雪黎定定地注视着他,低低唤了句“小叔”。
“——我也关心您的安危。”
方寸之间,少女的眸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芒,跃动,闪烁。
似干燥的空气摩擦出粗糙的火花,一点点侵入暗夜。
沈白危的心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攥住,神情动容,喉咙里似有什么想说的话,化成了一声轻促的低笑。
男人那双眼睛本就温柔多情,这一笑,似是而非,温雪黎产生一种被他偏赖纵容的错觉。
恍惚中,听见他声音轻柔地催促:“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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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小姑娘,沈白危把车开进小区。他初到南市,没来得及购置房产,住蒋司臣空在南市市中心的房子。
将近两百平的大平层沈白危住不习惯,倒很符合蒋司臣奢靡至极的风格。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和一间卧室。衣服只有几套职业装,休闲服,易水道的房子装修好,打算过一阵子就搬走。
洗完澡出来,沈白危感觉口渴,拐去中岛台倒了杯白开水。
他喝下一杯,无端的,不解渴。
视线稍抬,中岛台上静置着一个奶茶杯,杯身花花大头贴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是他拎了一路,又随手放这儿的。
和家里剔透无尘的玻璃杯,风格大为割裂。
沈白危无声勾了下唇角,拆开一次性吸管,避开圆圆的笑脸,戳出一个洞,像模像样地吸了一口。
新鲜梨子榨的果汁,加了冰糖,清甜带着果肉,沁人心脾。
他在美国从不喝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不干净,再者也不安全。这还是他第一次喝小孩子才爱喝的东西。
沈白危回到房间,拿了打火机点燃那盏熏香,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他这是被关心了吧……
回想起那天饭桌上,黎宁确实有提过温雪黎要去看演唱会的事。
那时小姑娘被父母奚落,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倔强得可怜。
他轻蹙着眉,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蒋司臣一接到信儿,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那头戏谑地笑着问:“听说前阵子,郑家老爷子把他那烂货孙子收拾了一顿,他孙子怎么惹到你头上了?今儿又让我买什么演唱会门票。怎么,有情况啊?”
沈白危没说话。
蒋司臣似乎被烟呛了一下,难以置信:“兄弟,你有女人了?女朋友?”
“不是,”沈白危顿了顿,“是我的一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