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与偏见——亦这城亦是你》三月时安

7、第七章 各散天涯

　　今年的夏天注定不寻常。

　　舒家兄弟和陆依依面临中考，柳莹莹和顾亦城即将高考。五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将迎来他们人生中重要的阶段。他们各自揣着不可言说的心事，但比起他们各自的梦想来说，这些心事显得微不足道。
　　没日没夜的学习，无休无止的模拟考，怎么也做不完的习题。曾经挥洒的汗水都会滋养出应有的回报。

　　终于还是来到了考试结束分数公布的这一天。舒正之、舒省之和陆依依如愿的达到了滨海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柳莹莹的分数达到了她想上的一流师范学院的录取分数线，顾亦城的分数更是创了滨海中学建校以来的记录，但他却没给任何人说他的志愿。

　　经历了中高考后的学生是放松而空虚的。放松是一直紧绷的神经现在能松弛一下，空虚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生活在前方等待。五个竹马坐在海边，夏夜的海风吹在身上格外凉爽。夜已经有点深了，月亮从海面升起，月光给平静的海面罩了一层银纱。他们聊着天，说着笑，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晶晶，你等我，三年后我来大学找你。”舒正之打破了沉默，对着正眯眼感受海风的柳莹莹说到。

　　“傻瓜，我上的可是师范类的学校，和你的理想不搭边。”柳莹莹只当是小孩在承诺着不能完成的承诺。

　　“你大学在的城市，有我想上的理工学校，反正你等我，我一定会来到有你的城市。”舒正之认真的说到。

　　“小屁孩儿，等三年后说不定你的想法又变了。”柳莹莹很清楚舒正之的性子，他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喜好变换也很快。

　　“哎呀，我不是小屁孩！我都多少岁了，怎么还觉得我是小屁孩儿？依依，你说说你姐姐。”

　　“说什么？你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我姐可没说错。”

　　两人又怼上了。大家都笑了，可是想到这样热闹的日子将不再有，突然又有些伤感。伤感上头后，怕彼此尴尬，于是五人决定回家。

　　“顾亦城，你等等，我还有话给你说。”陆依依叫住了顾亦城。一开始她就不愿叫他“小舅舅”，后来就叫他“城哥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城哥哥”也不叫了，而是叫着他的名字。

　　顾亦城停了下来，转身和她一起走在沙滩上。

　　“顾亦城，你大学准备到哪儿去读？”

　　顾亦城没回答，其实是因为他心里还没决定。高考完后姐姐、姐夫就和他探讨过这个问题。以他的分数，国内的任何一所大学都可以上。但姐夫提议他去国外。一是国外的学术氛围更为开放，二是国外的艺术氛围弄，他喜欢音乐，在国外能得到更好的学习和交流。姐夫的建议他是心动的，但看着现在正走在身侧的女孩，知道自己并不犹豫的性格为什么还没下决定。

　　见顾亦城没说话，陆依依继续说道：“反正你以后在哪个城市，我就在哪儿，你读哪个学校，我就读哪个学校。顾亦城，我喜欢你。”

　　我一直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你。

　　陆依依亮晶晶的眼睛真挚的盯着他，真挚到他慌乱的移开了自己的眼，生怕被她看穿。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做了决定。

　　这个暑假，柳莹莹提前出发，想先去马上要就读的浦城及周边的城市转转，一是熟悉环境，二是旅游。舒正之厚脸皮的非要跟着去，说什么她一个女生独自出门不方便，他和弟弟可以保护她。舒省之不是太想去，他本安排暑假在家把《太平经》、《清静经》、《北斗经》这些平时上学没空看的道教经籍都好好看个遍，但经不住哥哥的磨，也就答应了。

　　家里现在只剩陆依依和顾亦城了。顾亦城提出想去陆家新疆的牧场看看，正好舒航洋和顾佳妮与陆南乔和柳蔓生相约在新疆，陆依依觉得这个提议好极了，两人商量着明天就出发。

　　天山山脉是中国境内重要的山脉，呈东西走向横跨新疆，将其自然的分为南疆和北疆两部分。南边是塔里木盆地，北边是准噶尔盆地。陆家的牧场在天山脚下，这个季节正是牧场最美的时候。

　　顾亦城和陆依依已经来这儿一个星期了。放牧、喂养、清洁圈房、围栏修护、挤奶、维护水槽、草料储备……每天牧场里都有干不完的活儿。但陆依依很喜欢，顾亦城也不多言，只是一直陪在身边。

　　今天，牧场的围栏有一段坏了，工人要隔好一会儿才来。顾亦城想着与其干等还不如先做着，免得到晚上围栏还没修好牲畜会有危险。陆南乔也和他一起动手修理。陆南乔一直很喜欢顾佳妮这个弟弟。小伙子思虑深远，目光敏锐，待人看事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很对不爱打寻常牌的陆南乔的路子。

　　“亦城，听你姐夫说你决定好读哪所大学了？”陆南乔问到。

　　“是的，宾夕法尼亚大学。”

　　“好学校。如果毕业后有兴趣的话，来陆氏吧，你知道的，我一直看好你。当然，你有其他想法，我也是支持的。”

　　“嗯。”顾亦城只是应着，并没想真去陆氏。他知道陆南乔在很早就有想法培养他进陆氏。陆南乔曾说家里的两个女儿对经营管理不感兴趣，等他再上点年纪，陆氏总归是要交出来的。虽然可以交给女儿们未来的女婿，但柳蔓生的遭遇早就说明即使是如半子的女婿也不是稳当的。

　　看身份和血缘不如看能力和人品，陆南乔对这一点最是明白。而顾亦城这和他一样特立独行又果断利落的性格让他最属意。陆南乔不止一次像今天一样表达过对他的期待，其实这也是顾亦城为什么一直无法面对自己感情的原因。

　　那晚陆依依的表白他并没有回应。陆氏的家产多得无法想象，像陆依依这样出生的女孩，完全可以找个条件更好的政商名流的后代进行强强联合，不用在他身上浪费青春。他虽然背靠舒家，舒家对他也一直很好，但舒家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这点他分得很清楚。他无意去分食任何家族的财产。不觊觎，也不想掺和。

　　也因为陆依依的表白，他做出去国外读大学的决定。那晚她告诉他，他去哪儿她就在哪儿时。他知道依陆依依的性格。劝说是没用的，反而会让她更坚持。陆依依一直想学表演，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大明星，自然不会想要跟着他到国外去读工科学校，而且还是她最讨厌的“国际研究与商业管理”专业。

　　她应该在没有别人影响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根据他的喜好去适应。陆依依就是陆依依，而不该是“顾亦城在哪儿，陆依依就在哪儿”的陆依依。

　　无法删除对她的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时间和空间可以稀释一切，更何况是一个少女不成熟的爱恋。这次来新疆是他特意陪她来的，也是陪自己来。能在出发之前和她就这么安静的相处一段时光，他满足了。

　　牧场牛栏里一头母牛要分娩了，陆依依一直关注着这头母牛。这几天它有些不安和烦躁，频繁的舔舐着自己，食欲也有下降。陆依依在书上看过，这时母牛要分娩的前兆。

　　果然，在晚上母牛开始分娩了。它先排出了一个透明的囊泡，这代表分娩即将开始，然后是产出阶段，可是就在这个阶段母牛突然痛苦起来，柳蔓生和顾佳妮觉得母牛可能是难产了。陆依依在一旁着急的落眼泪。这头母牛自她来新疆后就一直照顾它，她一直盼着肚里的牛犊出生。

　　陆南乔给牧区的兽医打电话，一直没打通，舒航洋决定开车去叫兽医。这时顾亦城说他去，陆依依马上也说她也要一起去。两个男家长合议一是路程不远，顾亦城来新疆前已学会开车，开得还不错，应该相信孩子的能力；二是牧场这个情况还是留两个壮年男性在，会让女士们更安心，也就同意了。

　　顾亦城和陆依依很顺利的接到了兽医。往回走时天突然打了一个惊雷，然后就开始下雨，风雨交加让前方的路更难看清。顾亦城因为过往可怕的经历对这样的天气一直很害怕。往常遇到雷雨交加的日子时，他总会躲在房间里强迫自己很久才能镇定。偏偏今天在野外遇到了这样的天气。兽医是位年老的长者，陆依依不会开车，现在这车只有顾亦城开，偏偏他双手一直在颤抖，根本镇定不下来，身体在此刻不受使唤。

　　这时，陆依依用手握住他在方向盘上不断颤抖的手，告诉他：“镇定不下来就不用镇定，你害怕是应该的，如果我在你那个年纪遇到这些事，一定没你勇敢。”

　　顾亦城不可思议的望着陆依依，这些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连姐姐都不知道，她从哪儿得知的？

　　“我一直在帮你整理曲谱，曲谱也是一个人想对外说的话。你的曲谱和歌词里，有黑暗的记忆，有暴风骤雨的天气，有可怕的天桥下，有腥味的商店还有被抛弃的孤独。”

　　陆依依的解释让他更不可思议了。他只知道她懂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懂她。恍惚间，仿佛有一个女孩回到那个他被抛下的夜晚，拥抱了在天桥下害怕的他。她有着深棕色的头发，深棕色的眼眸和无畏的勇气，带他一起穿过了雷雨交加的天气。

　　“轰——”野外，停在雨中的汽车再次发动起来，勇敢的开往亮灯的方向。

　　等兽医帮母牛娩出小牛已是第二天清晨。大家都忙了一个晚上，四散回房间休息。

　　“想骑马吗？”顾亦城拉住陆依依说到。

　　“好啊！”一晚上没睡的人反而在清晨是最清醒的。

　　“我带你。”陆依依虽然骑马很厉害，但累了一晚，他不是很放心她继续骑。

　　“好，你还没带我骑过马。”

　　顾亦城等陆依依上了马，也翻上了马背，坐在她身后。他拉着缰绳，有力的臂膀包围着她，均匀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马蹄踏在清晨的草地上，溅起露珠。他们趟过小河，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对面是日出的方向。四周很安静，连鸟儿都还没睡醒，四面是成片黄色的花朵散发出幽香。

　　“依依，我要去美国了。”顾亦城的声音在陆依依耳边响起。

　　“嗯。”

　　你还是说了。来新疆前陆依依就听顾伯母说了此事，她一直在等他亲口对她说。她知道顾亦城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对那晚表白明确的回答。

　　“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几年。”

　　“顾亦城，我也是。”

　　“陆依依，你要好好的。”

　　“顾亦城，你也是。”

　　对面的太阳升起，鸟儿们也开始歌唱。一阵风从陆依依的脸庞吹过，将她的眼泪带到了顾亦城的脸上，而顾亦城脸上的泪，只能被风再次带到风中。

　　再见。

　　从此，各散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