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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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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影,给邬先生夹菜。”钟任小声提醒道。
钟丝影轻嗯一声,正要站起来,被邬絮琢按了回去。
桌子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所有人都在等着邬絮琢动筷子,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瞒各位,钟家的饭,我瞧不上。”邬絮琢毫不留情地道,“我来,只是问问,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卖给我了?”
血淋淋的事实被拿上桌,邬絮琢担心钟丝影会伤心,偷偷瞄了一眼,确定他的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放心。
“邬先生这话就难听了,我们家好好的人嫁过去,怎么成卖了?”钟书屿打量的目光对准钟丝影,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这质问的语气到底是冲着口中的“邬先生”呢,还是眼里的钟丝影。
“五千万已经打过去了,怎么?想赖账?”邬絮琢侧了侧身子,挡住钟书屿的视线,“既然是嫁,我们邬家出了五千万的彩礼,钟家怎么着也该出三千万的嫁妆吧。总不能,想用一个孩子,买钟家后世的百年昌盛吧。”
他站起身,垂眸俯视着桌上的饭食,又抬眼看向钟任,冷笑出声,“钟家做到现在不容易,我也不想过多为难,钟先生,只要你肯与丝丝断绝关系,从此再不联系,我就既往不咎。”
钟丝影躲在他身后,偷偷抬起头,却不小心,对上了钟任的视线,他缩了缩脑袋,抓住邬絮琢的衣角,又往他身后藏了几分。
邬絮琢握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处轻轻摩挲着。
“邬先生也不想看钟丝影日后无依无靠,变成一个孤儿吧。”钟书屿的语气里带着怒气,眼神里满满的挑衅,可这些,不是冲着面前的邬絮琢说的,而是冲着他身后那个早就已经无依无靠的孤儿说的。
“哦?”邬絮琢看着他,审视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现在不是吗?”
“邬先生定是听了小孩子的胡话。”钟任叹了口气,惋惜的神情落在钟丝影身上,“这孩子总喜欢胡说八道,若不是因为家里人,他能长这么大吗?邬先生急着为小影出气的心情我们理解,也很高兴,但……”
“别废话。”邬絮琢没兴致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谎话,“今晚八点之前,我会把合同送到你们面前,签了,从此再无瓜葛,不签,那我可就要用些别的办法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钟书屿身上,这一次,语气平缓了不少,“若是再让我逮到,谁欺负我的人,那我可是要报复回去的。”
钟书屿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接亲那天,他只是在外面说了几句醉话,就被打掉了两颗牙,胳膊上在医院缝了好几针,事情闹开了,连着好几天被挂在网上,连钟丝影这种不爱凑热闹的人都刷到了。
钟丝影还在愣神,困扰他两年的问题,就在今天,因为邬絮琢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解决了。
他的手被握住,他鼓起勇气看着邬絮琢的眼睛,深黑难测的瞳孔和他对上,像穿堂而过的暖风,抓不着,摸不透,但吹在身上,悠扬而温和。
说不尽,无穷好。
他两年前最后一次和邬絮琢对视时,只记得那双眼睛里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他以为爆发时会滚烫、疼痛,结果却冰凉、刺骨,那样的目光压在他的脊柱上,他直不起腰。
“走了。”
他的声音传到钟丝影耳朵里,让人不自觉地安心,想要跟在他身后,一直走下去。
一直等从钟家出来,钟丝影才缓过神儿来。
他收回目光,收回被他牵着的手,“谢谢您。”
“中午想吃什么?”邬絮琢为他拉开车门,“想去店里吃,还是回家吃?”
放松下来,钟丝影确实也有些饿了,“回家吃吧。”
“好。”邬絮琢应道。
车稳稳地停在家门口。
邬絮琢低头亲吻钟丝影的额头,“去吧,我晚上回来陪你,好好吃饭哦。”
一直等走下车,车门关上,钟丝影才如梦初醒。
他这就自由了?
只要再和邬絮琢装一段时间的恩爱夫妻,让钟家彻底死了绑他回去卖掉的心思,他就可以偷偷和邬絮琢离婚了。
他突然,很想当面感谢一下邬絮琢。
在钟家门口那声感谢不算的。
“邬先生!”
邬絮琢被后面追着车跑的小家伙儿吓了一跳,林屿森也是吓得直冒冷汗,连忙停车。
“干什么!”这是邬絮琢这几天来第一次对他疾言厉色。
钟丝影一头撞在他怀里,喘着粗气,他跑得有些急。
邬絮琢抱他到路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声音放缓了许多,“刚才多危险,大马路上的,万一出来个车呢?你不想活了?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我想谢谢你。”钟丝影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就为这个?”邬絮琢拨开他挡眼的发丝。
“这个很重要。”钟丝影认真道,“算……算是、算是救命之恩。”
邬絮琢说不上高兴,只觉心疼,要痛苦到什么地步,才会用上“救命之恩”这四个字。
“我们、我们不离婚了。”钟丝影道。
他说完这话,邬絮琢并没有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反而嘴角向下,看着像是生气了。
钟丝影不明白,是他自作多情了吗?邬先生并没有那么爱他。
邬絮琢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话,就为着这点事要把自己卖了?”
他逃离家庭,是为了自由,现在,为了报恩,又要把自己的自由卖给另一个人。
如果邬絮琢应下来,以后,钟丝影无论有多少委屈都会往肚子里咽。
他就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也怕,没有以后了。
“丝丝,我喜欢你。”邬絮琢郑重道,“我也希望你喜欢我。我希望你说不离婚,是因为真的想要和我共度余生,而不是因为愧疚或是感谢。”
钟丝影看着他的嘴唇,抿唇。
平时邬絮琢和他说话时,总像哄小孩,今天,却正式到像是在和合作伙伴谈生意。
邬絮琢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我的眼睛。”
钟丝影看上去。
邬絮琢道:“我是认认真真跟你说的,不要因为任何事,舍弃自己的自由。丝丝,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给我一年的时间,好吗?”
“什么?”要一年才能和家里断绝关系吗?也不是不行。
“给我一年时间,我想让你重新接纳我。”
这话在钟丝影的意料之外,他目光躲闪。
不是不愿意,他道:“我亏欠您太多,您这么说,我……我不能接受您的好。”
“那我换种说法。”邬絮琢知道,他把这理解成了一种补偿。
“钟丝影,可以和我谈恋爱吗?”
钟丝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突然不跳了,静,很安静,他的脑袋被放空,什么也装不进去。
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林屿森踏来踏去,弄出了点声响,他刚才就想说了,这儿……怪危险的。
等会儿谁失忆都不太好。
一辆车从对面疾驰而过。
看吧,真的很危险。
邬絮琢拎着钟丝影往车里塞,“走了,送你回去。”
林屿森:“……”他就跑出来两步路,跑回去不完了吗?
算了算了。
趁着四下无车,林屿森把车倒了回去,“邬先生,小少爷,到了。”
钟丝影:“……”这么看起来自己好像一个残废。
午饭很丰盛,都是钟丝影爱吃的,他吃了小半碗米饭,还喝了两勺汤。还想吃,但吃不下了。
晚上,邬絮琢回来的时候,钟丝影正坐在阳台的秋千上。
他从前就跟邬絮琢说,等他有了自己的家,就要在阳台上放个秋千,感觉电视里看到这样荡秋千好舒服啊。
他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突然明白,秋千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但上面放了很多垫子,软软的,香香的,应该是有经常换洗。
不知道邬絮琢为什么要留着这座别墅的陈设,还找人专门打扫,连角落也不放过。如果是他和讨厌的人分手了,肯定直接把房子卖了,什么都不留下。
他在这栋房子里,没有丁点儿的不开心。
他甚至列举不出三个需要改进的地方。
邬絮琢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到他旁边,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只有月亮。
钟丝影清楚地知道邬絮琢不讨厌他,但钟丝影自己总是不敢承认。
他好像不停地在找各种各样的证据来证明邬絮琢还爱他,如此才能将心头的疑惑抚平。
好在,这样的证据足够多,每次那点疑惑刚冒出头,就会被邬絮琢的快刀斩断。
邬絮琢牵住他的手,“月亮好看吗?”
“好看。”钟丝影敷衍道,其实他根本没在看月亮,他在发呆。
“陈阿姨说你今天没去吃晚饭。”
“我午饭吃的太多了,撑得吃不下。”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
半晌后,邬絮琢问道:“你可以靠在我的肩上吗?”
这家伙今天怎么突然跟他生疏了很多,从前邬絮琢想做什么,直接就搂上来亲上来了,还问什么。
他想知道拒绝会怎么样,“不要。”
“好吧。”邬絮琢说完,往过挪了挪,右手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肩上,“那我自己来。”
钟丝影:“……”
所以这个流氓就是想装一下绅士,结果根本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