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辞故卿

4、第 4 章

　　月考结束，出了成绩和排名，各楼层公告栏被围得水泄不通。
　　孟遥州在教室坐着，他在等班里人回来得差不多再过去。
　　江觉也还没去，咬着苹果翻学校发的课外读物。
　　或者说，压根没打算去看。
　　过了会儿，李风帆长吁短叹地回来，一进门就见江觉事不关己的样子，“妈的，晦气。”
　　他突发恶疾似的喊道：“江觉！”
　　“觉”字故意念的第四声。
　　江觉：“找茬？”
　　李风帆做出一套打拳的动作神经质地靠近，手臂勒住他脖子来回晃，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拉长声音撒泼道：“把你分匀点给我啊——”
　　江觉掰开他，真诚地说：“行啊。”
　　“我主观上百分百同意。至于客观上，这你得问问老方。”
　　李风帆一把撒开，指着他：“蔫坏吧你就！”
　　班里不少人回来了，孟遥州放下笔起身。
　　李风帆在孟遥州走后坐他位子上，饶有兴趣地对江觉说：“你说你这同桌该不会是第二个王宇吧？”
　　“我问过孙岚，他二班的，说他以前就不怎么爱说话，学的劲儿一直挺狠的。你们同桌也有段时间了，没怎么跟你说话吧？”
　　“别的不说，就说上次，老方随机点了他上去算题，他写到后面卡住，是你出于人道主义上去帮他解围，他事后不还是照样冷淡脸吗。”
　　“照我看，依他这么一头钻进书堆题堆里拼命学的，估计把成绩比他好的都看成要取而代之的竞争对手，对你就更是了。这也正常，我要是他，肯定都快烦死你了。”
　　“不过，我刚看了他名次，就目前来讲，和你差距还挺大的——哎你去哪？”
　　江觉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朝外面走去，懒洋洋道：“厕所。”
　　李风帆：“等会，我跟你一起。”
　　公告栏前疏朗了很多，孟遥州很快看到了自己的。
　　理科第35名。
　　和分科考差不多。
　　“嘁，这么靠后啊。”
　　身边不知何时站了程裴璟。
　　他没有搭理，将各科成绩仔细浏览。
　　“每天装出那副样子给谁看，”程裴璟冷嘲，“你以为你是谁啊。”
　　“哦？”
　　程裴璟肩上忽地被一道力压着。“听你口气，好像很厉害。”
　　江觉的手肘搭在上面，宛若熟人之间寒暄：“你在哪？指给我开开眼呗。”
　　程裴璟：“......”
　　“让我来找找。”明明有标好的序数，李风帆却装瞎，一个个数过去，“一、二、三......喏，不在这吗，16。”
　　“噢。”江觉语气微妙，“16啊......”
　　程裴璟从刚才就变了脸色，听到这儿，咬牙挣开江觉，转身离开。
　　李风帆：“该，还说别人，自己不是也一副死样子吗。”
　　“呃......”他意识到孟遥州还在边上，找补：“那啥，我不是这个意思哈。”
　　“没事。”孟遥州淡淡回了一句，拿着水杯向饮水机走去。
　　“他这是信了还没信啊？”
　　李风帆见江觉对着成绩榜没说话，“你瞧啥呢。”
　　“你说呢。”
　　李风帆顺着他视角的方向看过去，“哦......嗐。”
　　江觉：“自打分班后你就放飞自我了，这成绩也不冤枉。等被你爸妈迟早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李风帆在挨训这件事上从小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虽然偶尔挂着愁容，心里不怵，典型的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
　　“到时候我就往地上一躺，抱着老两口腿不放，再嚎个两声。”
　　江觉：“啧，你就这点出息。”
　　讲完月考卷后正值国庆，放三天假，林月秋2号生日，邀请班上同学这天晚上去她家参加生日会。
　　孟遥州基本不会参与这种活动，但打从帮林月秋拍照，她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有时莫名其妙地转过来，问她什么事也不说，脸上迷之微笑，跟被什么给附了体似的。江觉偶尔嫌她碍眼，说她两句，她丁点脾气没有。此外还会常莫明热情地在向周围分享食物时塞过来。
　　总之，态度热情友好得不明缘由。这次还特地单独嘱托若是有空一定要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样的林月秋，孟遥州即便不想去，也只能答应。
　　反正便利店国庆关门，他不用兼职。
　　10月2日这天下午四点多，他从弄堂外的公交站出发，坐了一个多小时，在六点到了林月秋提供的地址。
　　围栏的大门锁着，他按下门铃，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询问他是谁。他报上了名字和来由，对方让他稍等。
　　大抵一分钟后，有人出来了。
　　孟遥州一进去就隐约听到音响混着歌声传来，其间还有厨房的动静。
　　玄关已经摆着很多双鞋，对方拿了双一次性棉拖给他换上，并给他指明方位。他绕过楼梯往里走，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打开最里面的门，震耳的嘈杂瞬间扑面而来。
　　类似小型KTV的唱歌房里，李风帆和袁晏京正握着麦克风边唱边斗舞，其余有的围着打扑克，有的闲聊。
　　唯有江觉例外，他置身事外地独自坐着玩手机，似乎对三者都不大感兴趣。
　　在打牌的林月秋见他进来，挥手打招呼，示意他随意。
　　孙岚盯着手里的底牌，随口问道：“对了，你家怎么就保姆在，家里人呢？”
　　“噢，”她认真观察对面的牌术，满不在乎：“他们有事抽不开身，这几天不在家，我自己还落得自在。”
　　林月秋之前强调过不需要带任何礼物，孟遥州也的确送不出什么像样的给她，故而索性真的空手来。
　　别处要么坐成一圈，要么三三两两松散坐着，就江觉所在的沙发还有空余的位置，且较安静，他就在另一端坐下了。
　　茶几摆着点心、烧烤和饮料。他来的时候吃了点面包垫肚，奔波一遭，现下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于是想拿些吃的。
　　但他位置偏，离茶几上的食物远，伸手够不着。
　　在他打算绕道时，一只指节修长分明的手端起蛋糕切件：
　　“你要这个？”
　　“......不是。”他指着角落，“那个。”
　　江觉会意，换成一碟曲奇递给他。
　　他坐回去，嚼着曲奇果腹。江觉忽然离开，片刻后端着杯水回来。他碰到杯壁，温热的。
　　“谢谢。”
　　显示屏前，李风帆和袁晏京如同返祖现场发疯扭动，鬼哭狼嚎，架势愈演愈烈。田磊受不了了，朝他们喊了一嗓子：“闭嘴吧你们！”
　　二人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理睬。
　　“嘿！”田磊恼了，撂牌冲上去。
　　众人以为他是要手动给人家闭麦，结果他脱了外套往地上一丢，甩掉拖鞋直接加入了他们，三个人扭作一团。
　　“......”
　　孟遥州来充其量是不拂林月秋的兴致，到个场而已，百无聊赖地逛着平时不怎么会碰的手机软件消磨时间，等着结束。但逛到淘宝时看到页面推的秋冬衣物，想到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孟长宏冬天老是两件旧棉服轮着换，新三年老三年，一直舍不得换。
　　便利店的钱按月结的，九月的已经发了，他想给老爷子提前买件更保暖的羽绒服。
　　他基本没网购过，更别提在上面买衣服了。有了这念头，开始有点生疏地仔细挑拣，看到合适的款式后把卖家评论大致翻了一遍，筛好才加入购物车，又在几件之中进行对比。
　　“嘛呢？”
　　声音在耳边掠过，孟遥州下意识抬头，见不是在说自己，便又低头继续看购物车。
　　李风帆发泄了一通，终于累了，倒在沙发上，扭头见江觉在看手机。“不是，在这玩什么手机啊。”李风帆脑袋挪过去，想瞧他在看什么，却被江觉息屏。
　　“哎你......”李风帆眯着眼逼问，“老实交代，是不是刚在看姑娘跳舞？”
　　江觉侧目，他嘁了声：“......没劲。”
　　“你爸刚告诉我，”江觉徐徐道来，“你偷藏衣柜那箱方便面被你妈发现了，她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兜辣条，让我早点把你弄回去挨抽。”
　　“什么？！”李风帆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噌地坐起，难以置信：“我保密工作做那么好都被逮到了？！”
　　“不应该啊......”他玩的欲望顿减，自言自语：“我都藏这么严实了......不是吧，连这种绝佳的据点都能被发现，那我今后藏哪儿好啊......”
　　“快，江觉，你快给我出出主意！”
　　李风帆推搡江觉，却从他平静的脸色中嗅出不对劲。
　　“......你大爷！”他暴起，“耍我啊！”
　　江觉从容道：“不是你说没劲吗，你看，这会儿不是挺有劲？”
　　李风帆：“......”
　　我掐死你！
　　李风帆锁江觉的喉，见他脸上浮现毫不在意的笑，血压飙升，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真用力，就把他往沙发上摁。
　　沙发本就不大，江觉被他忽然摁倒，上半身偏向另一端，差点碰到正在付款的孟遥州。
　　他不见狼狈地单臂支撑沙发，没有完全倒下。孟遥州一偏头，从他没有掩饰的神情中看出了即使是此刻也是他在戏耍李风帆。
　　幽蓝闪铄的灯光下，他的碎发稍添凌乱，脸部线条反而更加明朗，淡灰的瞳仁灼灼，透着丝狡黠。
　　下一秒，睫毛扑动，眸光掠上。
　　“......”近在咫尺，仅是瞬间便再度落下。
　　他推开李风帆：“行了，别闹了。”
　　李风帆：“你说行了就行了啊！是谁先挑的头？！”
　　江觉起身，勾住他的肩膀不为所动：“玩牌去，要是觉得不爽就在牌上赢我。”
　　“哼，玩就玩，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