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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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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久不见日,空气中是陈腐的味道。
沉闷,潮湿,令人窒息。
男孩在冰冷的地上蜷缩作一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突发的高热将他烧得面色通红,呼出的热气灌回堵住鼻息,让微弱的出气更加艰难。
余留的意识让他在昏厥之前,听见了那阵无比清晰的皮鞋落地声。
昏暗环境被一束灯线破开,在墙壁上照出了他瘦弱的身形。
男孩被烧得神志不清,却在门被打开的那细微响动中身体猛地一颤,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那些人在看着他打商量,“还没醒来?你行不行,不行换人。”
“针打了没用,灌的药全部吐了出来,要不你把他送医院检查去?”
那人没再说什么,脚步声急躁地向他走来,他也假装自己从没睁开过眼睛。
身体被粗鲁地提起,并不轻柔的动作掀开他的眼皮,再将他往地上一扔,“不管你做什么,让他清醒,有人要见他。”
他匆匆来匆匆走,留了两个手下在门外候着,大概是真的有什么大人物在等着。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催促的声音,这会医生才提了医药箱走过来。
男孩即使控制着自己还是不免因着恐惧漏出了破绽,也不装下去了,在他靠近时睁开了眼睛。
他说:“我不想过去,帮帮我。”
医生除了来时看了他一眼,后来的眼睛始终垂得低,“别折腾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你不出这个门也等不到人来接你的时候。”
男孩无甚血色的脸颊更加灰白,他将针头推进,大概是有些不忍,“这次不一样,我瞧那个女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要不要跟我赌赌,如果我输了,我会让你走得没有痛苦。”
男孩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作答。
他尚还稚嫩着,此时眼里却满是死气。
其实他早捱不过去了,可是为什么还能坚持到现在,他在等谁。
究竟有谁会来救他。
针剂打入体内,冷得让人发抖,他的整只手臂近乎没有了知觉,连日发作的痛感也消弭于无形。
突然,他的眸光轻动,在医生抽出针头时,转头看向那扇掩着的门。
门被推开,光打在他身上,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得闭上,那道明明温柔却在那时显得极为威严的声音呵道:“你在对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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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临时休息间被人闯入,掀开的门帘带来夜间的凉风,打散了他刚生起的困意,夹杂的雨丝吹在他脸上,让他更加清醒。
男生缓缓回过神来,揉着眼睛从躺椅上坐起。
跟在管理人身后的员工上来喊了声老师,又致歉地说他们要收拾工具了。
他让开位置,跟着管理人走出去。
管理人跟他说:“严宣的意思是,你不用去杀青宴了,他有其他任务要交给你。”
他这才发现,原还聚在摄影棚下庆功的一众人早已经上了车,有些接收到他视线的人默默地转开头,将窗帘扯上。
明显是不想再跟他有交流,即使是简单的一个眼神。
像是习以为常,男生只笑笑,停下脚步朝他点头,“那就送您到这里了。”
他这幅彬彬有礼的样子,倒叫这位刚刚还没给他好脸色看的管理人脸上有点热。
宁忆的风评向来不好,在片场除了走戏外不跟别人混在一处,总是自个坐在角落,因此他也没多跟他有交流。
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这段时间看着其他演员对他的态度跟奚落,以至于他三十四的制片管理人了一开口就像个走在宽阔的马路上非要擦着别人肩膀撞他一下的幼稚小儿。
知道他另有安排,觉得羞臊的管理人也没多讲客气话,转身就上了车。
大巴车开走,他通过车窗看在撤场喧闹下显得孤独的背影,心有唏嘘。
宁忆兼顾学业,出道三年走到现在,出色的演技出众的长相,搭档的除了当红演员还在许多老戏骨的剧里跑过戏,他很难想到宁忆在网上的讨论度为什么会那么低,连上个月刚获得的最佳新人奖都没激起多少水花。
在新剧播出时又一次爆红,过几日讨论声渐渐消失,就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他的这些存在。
他自己倒对这些毫不在意,也从不在网上营销,即使如此也不用混到现在片场上人人不待见的境地。
主要的原因是他私生活不修,下了戏周旋在各方投资金主中,圈里私底下有人讥笑说他要是不拍戏换个出路,早就大富大贵了。
他猜到他接下来大概会到哪里去。
今夜刚拍完最后一场戏,宁忆原本的打算是去杀青宴走一下过场然后回住处休息,跟因为赶戏而久没联系的好朋友见个面,可严宣的安排很不合时宜。
片场的工作人员在收拾设备,他拿了自己的东西,并不等严宣安排的车来接他。
拍摄地离市区不远,为了赶档期就近取的景,往外走两公里就能搭上回家的公交车。
天色早暗了,凉风一阵阵的,头顶树叶的簌簌声闹得吵。一声响雷过后雨势渐渐变大,他抬起伞,想打电话给他的经纪人推掉接下来的安排。
严宣的电话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吩咐他:“十点的酒局有个合作,你走一趟。”
像是料到他会拒绝,又先一步打断了他,“我都打点过了,露个脸就能拿下的代言,别搞事。”
一天的雨浇得道路有些泥泞,宁忆踩着路边的野草走,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终于拒绝:“我需要休息,压缩着时间在学校跟剧组两边跑的这段时间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他并没有多少严宣能够答应的把握,果然心提起时严宣又说:“这个代言对公司很重要,对你来说也不全无关系,你只要拿下它,你提的要求我也不是不能提。”
他挂了电话,紧跟而来消息的是一个地址,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达成目的前定是要付出些什么,可付出的他,好处却是别人拿了去,幸好的是,他看不上这些东西。
宁忆回住处换了衣服下楼,严宣派来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见他出来十分不耐烦地鸣着笛。
他坐上副驾,严宣的助理打着方向盘侧头看他一眼,像是在检查他的着装,“迟了,待会进门先赔酒,就说怕堵车迟到还特地提前出门了,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嘴甜一点把印象打好了。”
这次是他自己耽误久了,先赔酒再致歉,迟到后很寻常的做法,只不过宁忆不明白为什么这回要充分地帮他理由也想好。
纵声酒色的地方,尚未进门,一阵纸醉金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唐典会所不同于普通寻欢作乐的场所,这里作为整个申城消费最高的娱乐场合,聚集的是上层社会人群,是销金窟。
穿过装潢奢华的大堂,他被服务生带上三层,在一包厢门口停下。
做好准备,他推门走了进去。
宁忆身形优越,举手投足间得体的姿态让人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也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叫人忽略了他那双流露着似有若无的傲意的眼睛。
有人停了音乐,调亮了光线,宁忆已经走到桌子边上。
他倒酒赔了两杯,直说自己是因为刚拍完戏身上满是泥土味,回家换身衣服,又因为煮面垫肚子从而耽误时间了。
各样的借口人家想是听多了,不如直接说来得保险。
包厢十来人,除了作陪跟同公司的人,资方的领导有六位。
他一解释完,果然就有人开怀笑了两声招呼他过去坐下,大手又拍了拍另一边人的肩膀,笑说:“凌老弟啊,我说我不会看错人吧,人既然是有诚意的就不会随便给你扯个借口,我觉得这个代言就交给他们。”
看来对方是早知道他们收工了,宁忆走过去,跟同公司的人交换眼神,坐在了说话人的身边。
严宣原本的计划是让他出面从这位杨总手上拿到代言,可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
宁忆倒酒又要敬他一杯,便见在他一进门就用一种威慑性目光看着他的人推开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坐直身体冷哼一声,使得包厢的声音一静。
“你的意思是我们苛待你了,特地在家吃了才来。”
宁忆捏酒杯的动作一紧,脸上不动声色地笑,“哪里,小事情而已怎么敢麻烦领导,趁着时间垫两口,哪能到这里占了大家的时间。”
他还是太实诚,能省去的解释非要变成错处放在这里让人家捏,主要是他也没料到真有人跟他计较上这些。
男人犀利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看穿,宁忆几次觉得他话要出口又收了回去,在宁忆集中精力要应对他的为难时,他却退了一步将身体懒懒往沙发一窝,不做声了。
十分随性,好像说输了也不嫌丢人。
他被针对时无人替他说话,这会杨总又出来笑着打哈哈,“我说凌董就别吓着孩子,还不是怕空腹扫了大家的兴。”
他碰了宁忆敬过来的酒,又让他倒了一杯给凌董道歉,挨着说了会话又叫他在场的一个个给敬过去。
凌宇沨掀开眼皮,看着这位身体发福的杨总有机会就往宁忆身上揉捏的手,极为嫌弃地皱起眉。
他冷眼看着,终于在当事人无动于衷,而他自己忍无可忍之后站了起来。
宁忆站着敬酒,座位在里侧的凌宇沨此时站起来就跟他挨得极近。
眼看宁忆敬完最后一杯就要坐下了,凌宇沨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经过他时声音清楚地说:“都喝这么多了,景洛哥在隔壁房间,你应该不差这一杯吧。”
宁忆失神的一瞬间,他身后的杨总把即将伸到他腰间的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