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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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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渊早早便到了,本想上前打招呼的,只是看到蒋家兄妹一行人在交谈,自觉不便打扰便一直没现身。
本着无聊的心态来的,冷不丁地听到脆生生的一道稚□□声故作老成地讲话,这才看清楚蒋萚风的模样。
闻渊瞧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娘,双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苦修的年幼女娘如何能有如此矫作沉重的体悟,只能是鹦鹉学舌。
眼瞧着二姊妹走远,闻渊这才走向蒋元苍。
“青兄,久等了。
蒋元苍闻言,转身便看到闻渊向自己走来,不由得笑意尽显。
蒋元苍本打算趁着休沐日去拜访新结识的书院好友闻渊的,只是那日自己刚到家,蒋初淼便声泪俱下地同他讲着自己与沅沅是多么的无聊,每日在家里憋得都要发霉了。
蒋元苍看着装着装着就开始真情实意悲伤的堂妹,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以至于第二日在书院门口碰到友人,对上那清朗温润的眸子时,免不得有些心虚。
只是友人听到自己道歉,并未露出丝毫不愉,反倒饶有兴趣地问着休沐日准备去哪里。
蒋元苍自当如实相告以表真诚,友人笑了笑,说自己也许久没出去透过气了。便同他再下约定,约在了蒋初淼央求的这个马场。
蒋元苍与这位友人相识不久,但缘分就是如此巧妙,他与这位友人投缘得过分。虽说平日在书院也仅仅是学习,但是个中学者自是有不同想法的。
因着蒋老夫人的关系,蒋元苍身为礼部尚书之子却可以与皇室子弟、世家贵族后代进入同一书院,纨绔子弟虽然不少,但手握实权腹有乾坤的也大有人在。于书院教书的先生也都是年纪大了不适合在朝堂争锋,来书院继续发光发热的。
蒋元苍因着老夫人的严厉管教,自小受的教育自然也不比这些王孙公子差。也正是因为如此,蒋元苍进书院的这五年里过得也算是如鱼得水。
只是这书院归属于皇室,授课内容受限不说,那授课者本身也必定掺杂了许许多多的个人意志。正因此,为着避嫌,许许多多的先生直接不发表个人意见,单单拎着朝中时事的真实走向来进行授课。
蒋元苍苦刻板久已,平时给学子上课的先生虽说是知识渊博才华横溢。只是,单单顺着朝堂的意志走,将本该有的辩论思考一概抹杀,实是有些折磨。
蒋元苍若是如同普通学子还好,偏偏拥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能诉之于口,造福于民。
先生训斥,父亲不解,世界支撑已久的支柱不知不觉腐朽老化,仿佛轻轻一推便顷刻消弥。空有想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世间局势一步步变坏,实在是令他沮丧迷茫。
本以为就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谁知前几日在书院里的荷花池边放空时,忽的看到有人掉进了莲花池。蒋元苍哪里会凫水呢,忙让身边的小厮去找人来。
没成想身边的小厮刚走,蒋元苍一个激动,还没反应过来便也摔下了水池。
蒋元苍手脚慌乱地在水中奋力挣扎着,然而除了被激起的水花与泛起的层层涟漪外,并没有什么来回应他的挣扎。
在意识恍惚间,蒋元苍看到了另一位掉下莲花池的人正向着自己游过来。
直到二人上岸后,蒋元苍在自己猛烈地咳嗽声中才明白过来,哪有什么意外落水,那只是人家故意下水的,偏生只有自己这个旱鸭子在岸边白着急。
彼时心烦意乱的闻渊也没想到,入池冷静竟还碰巧救了个人。
而等他得知落水的原因后,闻渊顿时有些意外。
他倒是知道他是礼部尚书之子,只是他二人素日并无交情,也并不熟悉,自然也就不存在蓄意偶遇一说。
礼部尚书严明正礼,闻渊却只觉得虚伪讽曲,但若是与他这极为宝贝的儿子结交,倒也不是坏事。
这份赤诚之心是其一,若是与他交好,子不承父志,父不逆子愿,或许能为太子殿下谋得一份助力。
方巧他家刚归家的妹妹也需要调查,因此,闻渊便顺势与蒋元苍结交起来。
只是结交是否真诚哪里又是能彻底装出来的呢,三分真七分假便足矣。
然而仅仅几日,二人的关系便被蒋元苍划为“知己”行列,蒋元苍更是感叹何不早些相遇,闻渊在一旁笑笑便罢。
因着此次要带着两个妹妹,他又是极为信任这位友人,想着让一边攀谈一边照看妹妹也算高效,便爽快地答应了。
“破玄兄怎来的这样晚,你若是再不来,我可要恼了!”
“是我的错,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脚这才来晚了,还望青兄谅解。”
闻渊说完便后退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辑礼。蒋元苍大笑起来,忙说着不敢不敢,拉了闻渊起身。
这边在寒暄,蒋萚风这边却在学走路。
“二姐姐来这里!”
蒋萚风瞧着笑得格外慈祥的蒋初淼,定了定心便指挥着自己的战马缓缓走向蒋初淼。
有没有搞错,这个氛围真的很像婴儿蹒跚学步的既视感……蒋萚风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一脸正经的回应着自己的“老师”。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二姐姐好棒!”
蒋初淼成了情绪价值拉满的夸夸机器,蒋萚风则觉得有点丢人。毕竟原身是十几岁的少女,但是自己是二十多岁的灵魂。
这个样子还是蛮有些羞赧的,蒋萚风闭上眼睛佯装自己是十四岁的少女。但是,蒋萚风泪流满面,这怎么装!
不过,骑马也是一门技术,这才上马一会儿,腿就被磨得有些疼了。蒋萚风苦不堪言,但是又不能当下就跑。
这难受程度堪比大学八百米隔日获得的酸痛感,不痛不痒却刚好致命。
虽说疼是疼,但是随疼痛成正比的熟练度也在增加。
蒋萚风坐在马上吹着风,倒有中春风得意的感觉。难怪状元郎要骑马巡游呢,虽在马匹之上,但足以与劳苦大众拉开距离。
跨越阶级在这里是难如登马啊,蒋萚风发着呆,手里握着的缰绳也慢慢放松。
“二姐姐!”“沅沅!”
不知怎地,浮生的前蹄忽的腾空而起,发出凌厉的嘶叫声,蒋萚风被吓了一跳,惯性使得她想要抓住什么来平衡摇晃的身子。
但此时似乎已有些晚,蒋萚风的半个身子栽到了马匹右侧,差点被摔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蒋萚风把手中的缰绳圈在手腕上,用手臂紧紧地抱住马脖子,这才慢慢地把身体稳住。
浮生此刻并不平静,边跳边叫地在原地打转绕圈,四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
蒋萚风的眼前天旋地转,呼吸也有些费力,渐渐地有些脱力,身旁的呼喊声到了她的耳朵里只余留了尖锐的嗡鸣声。
蒋萚风咬了咬牙,刚想直起身子控制好平衡,浮生这边便跑了起来。
于是她便只能牢牢拉住马的脖子,呼啸的风在耳边掠过,有些刺人的风刃贴着蒋萚风的脸颊,微微的刺痛使得眩晕逐渐被缓解。
蒋萚风稳稳心神,之前在网上刷到的驯马师说这种情况怎么办来着?蒋萚风慢慢收回自己施加的蛮力,正巧马一个颠簸差点让她掉下来。
稳住,稳住。
蒋萚风绕开自己腕上缠着的缰绳,收力,侧压,夹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正不正规且另说,面临崩塌的态势逐渐回稳起来。
广袤的天地将她揉了进去,飞扬的尘土跟不上奔跑的蹄影,于是尘埃与残影便融在了一起,只有少女知道它们本不是一体。
月白衣诀翻飞,身下白马驰骋,远远瞧着倒像是云朵生了蓝色羽翼,要载着少女飞至尽头。众人看着那抹靓丽身影,似要与天空融在一起。
闻渊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炬,似乎要将那身影牢牢困在眼中。
虽说此时众人在一旁为她捏把汗,但马背上的蒋萚风却格外享受着风的速度。格外刺人的风于此时更像是掀开沉重枷锁的钥匙,远远看去浑然一体。
突然想到套马杆,又不得笑了出来,自己现在可是套马的大女子了。
神奇的是,许是蒋萚风的心情传递给了马儿,浮生也渐渐安下心来,奔跑的步幅亦渐渐慢了下来。
众人在一旁大喘气,看到浮生几欲稳定时,马场的驯马人见状立刻冲上去,将浮生制服安抚。
在旁的蒋家兄妹也急匆匆地去看,闻渊也随着他二人走上前去。
蒋萚风晕晕乎乎的被众人扶下来,干笑了几声,刚想开口安抚眼前这些担忧的面孔,但眼前忽地被黑暗压住,沉甸甸地让蒋萚风有点喘不过气,随即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闻渊佯装关心的样子,指挥着仆妇小厮凑上前帮着扶人,一边让侍卫去寻附近的大夫。
慌乱中,闻渊看向那张苍白得几欲透明的脸,红润的唇早已被吹得发白,因着昏过去了的缘故,被摁得发红的人中倒成了女娘脸上唯一的色彩。
“青兄,医士已经派人去寻了,先将令妹扶到马车上吧,余下的便由我来查看。“
目送着蒋家人匆匆离去,闻渊走向匍匐在地的浮生。马儿看着闻渊逐渐靠近,双耳倏地竖起,冲着闻渊轻声嘶叫着。
“伞炽,把它处理干净。“”是。“
日光正是毒的时候,悬在天上的太阳正当当处在最高处,许是日光炫目,又或是凄厉的嘶叫刺耳,厚重的云层将阳光遮住,丝丝光亮也未曾逃出。
世界依旧明亮,只是云朵要来,这份明亮便不得已退让,于是天上地上便成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