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妄》月兔捣年糕

68、念念68

　　宁峰凄惨一笑，眼睛里又含了眼泪，哽咽道：“我这个当爸爸的真是失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想认我。”
　　齐妄忍不住回答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梓柔的存在，坦白说，我对你是好奇而且向往的，我十分渴望见你一面，这也是我为什么在高三这年跟着我妈回国。但是回来后我得知了梓柔的存在和她的情况，我对你真的是失望的很彻底。你说的没错，你这个爸爸确实失败，但不是做我的爸爸失败，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跟你只是血缘上父子，无所谓成功还是失败。你是做为梓柔的爸爸，很失败。”

　　宁峰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道：“我承认在梓柔这件事上，我不是个合格的爸爸，但我也是有苦衷的。我和她妈妈感情并不好，但我却很爱这个女儿。后来她妈妈病逝，梓柔又查出和她妈妈同样的病——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她的病情比她妈妈还要严重的多，很多医生都断言她大概率活不过二十岁。当时我的天都要塌了，她还那么小，就要遭这个罪。有时候我看着她犯病，在我身边昏厥过去，然后被送进医院抢救，我真的觉得我跟着她死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病情一年比一年重，我开始害怕，害怕她会有一天倒在我眼前，再也醒不过来。我害怕亲眼看着她抢救无效死在我面前，所以我开始躲着她，一个人在外面漂，我想着如果不见面，我可能就没那么爱她了，这样万一到了那一天，我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不难过，你有没有想过，梓柔那么小身体也不好，你把她丢下独自面对死亡，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过？为了自己不难过，就把难过推给自己的女儿？”齐妄忍无可忍，猛然起身，对着宁峰吼起来。
　　他对这个父亲，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了，而是愤怒。

　　齐妄算是彻底认清了这个父亲，看穿了他的软弱、自私和逃避，他突然有些为母亲感到庆幸，早早的离开了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也算是及时止损。
　　他可以很肯定，以母亲那般独立好强的个性，就算当年他们真的结婚了，这顿婚姻也未必能走下去。

　　宁峰的脸色难看的要命，身体微微摇晃着，似是不堪忍受对方的指责，难过的随时都可能倒下。
　　如果是世上任何一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都不会这般的难过。可是这些话是他儿子说的，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在责备他。
　　试问哪一个做父亲的，不想成为儿子心中的超级英雄？可是他和自己儿子见的第一面，却被儿子指着鼻子指责。
　　但他无力反驳，甚至想耍耍老子威风发火都做不到，因为他在齐妄面前没有任何的资格，也因为齐妄说的每一句指责，都是对的。

　　齐妄已经完全放弃了说服宁峰尽父亲的责任，他缓了缓情绪，开口道：“以后梓柔你不管我管，我会带她去美国，找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病。”
　　宁峰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发觉自己当着齐妄的面无话可说。
　　这个儿子只有十七岁，甚至都还没有成年，但是却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担当有魄力，知道护着妹妹，妄他活了一把年纪，竟然还不如个半大的孩子。
　　幸好啊，幸好儿子像了他妈妈，如果像他这般窝囊，可就坏了。

　　“好，既然你想帮梓柔，爸爸一定全力配合，你说怎么办？”宁峰缓了好久才开口道。
　　“你去劝说梓柔的爷爷奶奶吧，我想如果我要带梓柔去美国，等经过他们同意吧。再有就是准备好治病的钱，在美国看病非常的贵，不过这倒是不用跟你强调，你们宁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齐妄边说边看菜单，刚刚一通激情输出，都把他给说饿了。

　　宁峰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宁家，见一见你的爷爷奶奶，他们如果看见你，肯定会很高兴。”
　　齐妄的手指停在那道八抓鱼炖五花肉上，沉默了一下，看似在研究菜单，“必须要去吗？是不是如果我不去，你就没法儿劝说他们放手让我带梓柔走。”
　　“是，梓柔年纪还小身体也不好，她爷爷奶奶不可能让她跟一个 ‘陌生人’去美国，就算我出面也不行。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是他们的孙子，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宁峰心里有些小雀跃，他是多么的希望父母能见到齐妄啊。

　　齐妄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是按铃叫来了服务员点菜，这时一直在旁边旁观的齐欢颜才活跃了起来，和儿子嘀嘀咕咕的点了好几道菜，最后两人才好似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样，将菜单递了过去。
　　“你点点？”齐欢颜问道。
　　宁峰赶紧摆手，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我吃什么都行，你们俩点自己喜欢的。”在这对母子面前，他哪里有点菜的资格啊。

　　齐欢颜也不客气，见宁峰不点，直接抽回了菜单，继续自己点自己的，完全当宁峰不存在似的。
　　最后母子二人点的心满意足了，才放服务员离开。

　　齐妄看着父亲，眉头紧锁着，似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才心一横的说道：“我可以去见他们二老，你安排一下吧。”
　　齐妄施舍般的回答几乎让宁峰喜极而泣，他双目通红的看着儿子，激动的只会点头。

　　接下来就是吃饭时间，也不知是齐家母子太饿了，还是纯粹不太想搭理宁峰。整顿饭下来，都是宁峰在问的不停，包括他们在美国的生活，齐妄的学习成绩，回国跟不跟的上，想考哪所大学等等……
　　总之事无巨细，他想要知道他们母子这十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好弥补自己不在他们身边的遗憾。
　　但很显然，齐欢颜和齐妄都不太想搭理，往往是宁峰问了五六个问题，他们才会象征性的回答一个，还是出于礼貌的那种点到为止的回答。
　　有时候宁峰的问题踩过线了，还会招来齐欢颜的怒目。
　　比如当宁峰小心翼翼的问齐欢颜现在还是不是单身的时候，齐欢颜就冷笑了一声，凉凉的回了句“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吓得宁峰赶紧埋头吃饭，再也不敢问这个问题了。
　　不过以他对齐欢颜的了解，齐欢颜的回答基本给了他答案——她目前多半是单身，否则她只会丢给他一句“不是”。

　　吃完饭后，宁峰邀请二人再去坐坐，其实他是想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看看，但是他不敢提出来。
　　不过他的这一要求也被拒绝了，就在宁峰无比失望的时候，齐欢颜又开始发散希望了。“你回去和你父母说一下齐妄的事吧，如果他们要见他，我带着儿子去家里拜访。”
　　“你也会去吗？”宁峰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办，有种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见父母的感觉呢。
　　齐欢颜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要是不去，如果你爸妈欺负我儿子或者要把我儿子抢回宁家怎么办？门儿都没有，我得去看着他们两个。”
　　宁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保证道：“不会的。”

　　“行了，你定好之后联系我，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了。”齐欢颜带着齐妄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真的不再找个地方坐会儿了？”宁峰急忙上前一步，哀求道。
　　齐欢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宁峰，你儿子现在上高三了，我得带他回家学习。”
　　好吧，她说谎了，她就是不想再和宁峰单独相处。
　　宁峰无奈的只好退让开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母子上了车后再缓缓离开，而他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在原地可怜巴巴的张望着。

　　*
　　“感觉怎么样？”在车上，齐欢颜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副驾驶座位上的齐妄。
　　“没什么感觉，就是好像见了一个陌生人一般，我想象中的感人画面一个都没有发生。”齐妄玩着手机，说道。
　　齐欢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调侃道：“你俩一见面他就抱着你放声大哭，还不感人啊，我在旁边都快要跟着掉眼泪了。”
　　齐妄的眼睛这时才舍得从手机中离开，愤愤的等着齐欢颜——他敢打包票，他妈如果当时真的落泪了，也绝对是笑出来的眼泪。
　　哼，他被人那么抱着，她也不说来解救他，怎么当妈的？

　　过了一会儿，齐妄才开口问道：“我们真的要去宁家，见那二老啊。”
　　“见呗，你爸不是说了吗，他们二老不点头，谁也不能带梓柔走。”齐欢颜说道。
　　“他们会不会不认我？或者怀疑我的身世？觉得咱俩是上门骗钱的，还要求做亲子鉴定什么的？”齐妄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开口问道。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不敢保证能心平气和的离开宁家。可若是真的和宁家翻了脸，他怎么带妹妹走？

　　这时正好赶上红灯，车子停稳后，齐欢颜惊讶的扭头望着齐妄，看了两秒钟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儿子，你是不是为了补习中文或者了解中国文化，背着我偷偷看家庭伦理狗血电视剧了？你可真有想象力，连亲子鉴定都能想出来。”
　　齐妄赌气不说话，被老妈嘲笑了让他很不爽。
　　他更不爽的是，刚刚说的那几个倒霉的想法是林若若灌输给他的。
　　当林若若得知他要“认祖归宗”后，马上结合中日韩三国家庭伦理狗血电视剧之精髓，把可能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给他听——也就是刚才他问的那几个问题。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信了林若若的鬼话，还拿来问他妈，结果被嘲笑了吧。

　　红灯灭绿灯亮，齐欢颜将车开走，开口道：“如果在当年，我告诉你奶奶说我怀孕了，她多半会让我打掉孩子，她不认你的可能性还比较大。现在，绝对不会。”
　　“为什么？”齐妄问道。
　　“傻，因为你是全家的希望啊。”齐欢颜忍俊不禁道，“宁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爸爸寄情山水断绝红尘，不肯结婚不肯交女朋友，更不肯再给宁家留个后，为此你爷爷奶奶就差自己亲自上阵再生一个了，要不是年纪实在不允许，你没准就得多个小叔。宁家现在只有一个孙女，如果是个健康的孩子，你都未必有机会进宁家的门，可偏偏宁梓柔是那个身体。所以你是宁家唯一的血脉了，要是没有你，宁家都得绝后，你说他们会不会像迎太子回宫一样迎你进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