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手短打三】信仰之爱》颜镜镜

4、4.初回尽-From First To Last

　　大海在世人眼里充满着神秘的色彩，深不可测的海底同样代表着未知的危险。

　　深海中，黑白色的虎鲸和蓝色的人鱼相拥在一起，他们的身体紧紧依偎，四周被温暖的海水包围着，在这一刻，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靳溟肩膀上细长的伤口由于水流中压强的作用，早已停止渗血。

　　“蓝澜，回大海吧。”恍惚中，蓝澜听到那道声线在耳边轻声说着，仿若细小的呢喃，“不要在陆地上继续停留下去了。”

　　“你是在赶我走么？”她略微睁开眼睛，恍惚中，她看到了虎鲸头部下面白色皮肤处出现的黑色纹印，那是什么？

　　靳溟只是静默了片刻，便立刻回应道，“人类现在对你来说很危险，大海才是你的家。”

　　他的脑海里还要回放着一百年前那些人类猎杀人鱼的景象，贪婪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崇明岛上有专门的生物研究所，蓝澜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我对你来说，又算是什么呢？”蓝澜继续追问，这句话不是质问的意思，她是真的迷惘了，想看清也看不清了，她低着头，发间蓝色的耳鳍随水波轻轻摇曳着。

　　这一刻，没能听到那个人的回答，只有久久的沉默。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咬了咬唇，并未吐字，转身晃动鱼尾，向岸边游去。

　　浩渺的天空斜挂一轮弦月，夜色下的无人沙滩幽暗而寂静，咸湿的海风在岸上来回环绕，带着独属于深夜的凉意。

　　冰冷的夜风吹拂过潮湿的发丝，同时也让脑袋清醒了几分，上岸后，蓝澜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丝毫不在乎身后人追逐的脚步。

　　“你跟我来。”靳溟拉住蓝澜的手，他衣服上的血迹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的缘故，早已经溶解消散，此时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蓝澜被动地被那人牵着向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想要挣脱。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靳溟略微皱眉，停住脚步，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强硬，“蓝澜，看着我的眼睛。”

　　并不算近的距离，可蓝澜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低低呼出一口气，终于肯抬眸直视他，“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靳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轻声开口，“是，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她既然已开了口，他也便不再隐瞒，毕竟，他从来都不愿让她难过。

　　一百年前，彼时的靳溟和蓝澜相恋已久，一起生活在大海中。

　　后来，海上渔民依旧发现了人鱼这种美丽的生物，便通过猎捕人鱼来攫取珍珠和提炼人鱼油。

　　人鱼属十分稀有的物种，长期的猎杀使得人鱼的数量大大减少。

　　直到蓝澜被捕，靳溟杀心顿起，为救人鱼一族发出海豚音引发海啸，同时牵连黄浦江畔众多无辜者性命。

　　高分贝的海豚音几欲震聋人们的耳朵，山呼海啸逐步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等一切都结束后，靳溟走向海滩，缓缓来到蓝澜面前，以人类形态遍布伤痕累累的身体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海滩上。

　　那群庸民将她绑在木架上，想方设法逼迫她流眼泪，火烧烟熏，撒辣椒粉，甚至计划下一步直接活剖。

　　他伸出手指，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在她耳边轻柔诉说着，“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蓝澜费力地扯开眼皮，心心念念的面孔在眼前模糊地浮现出来。

　　“没关系，我没事……”她强忍住身上的疼痛感，努力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意，而后，便全身脱力倒在他的怀中，再次昏死过去。

　　靳溟眼睁睁看着那双瑰丽的蓝眸一点一点阖上，却无能为力，他将她冰凉的脸贴在自己的脖颈上，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不要睡，求你……”

　　这时，天际出现了一方虚影，蓝色的光亮渲染出人形轮廓，全身几近透明。

　　那是海神。

　　海神掌管着大海的力量，同时也守护着海洋与陆地之间的和平。

　　她看着遍地的人类尸体，有些无可奈何地责问道，“靳溟，你为何要杀这些人类？”

　　靳溟轻轻放下怀中的人，而后抬起头，无悲无喜地望着那受世人所敬仰的神，“我不杀他们，难道要等着他们把蓝澜赶尽杀绝？”

　　“抓她的只是一部分人，而你杀的是整个岛上的人类。”海神的语气沉了下来，为一己私欲迁怒于无辜者，本就是狭隘的表现。

　　靳溟听完一阵缄默，垂眸看向怀中遍体鳞伤的蓝澜，心脏处泛起阵阵抽搐的疼意。

　　“短短一个月不到，数十只人鱼被猎杀，你是知情的，不是么？”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反问所谓的神，眼神里含着深浓的悲戚。

　　那是一种叫心如死灰的情绪。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的使命是守护大海，却无权干涉人类的活动。”海神的语气依旧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靳溟莫名地笑了一声，似嘲讽，又似怜悯，“你连你的子民都无法保护，又谈什么守护大海。”

　　他可以帮神守护大海，也可以爱屋及乌保护哪些沿海渔民，可是他这样做……不是为了置所爱之人于死地的。

　　“……”海神无言反驳。

　　良久，她终究是叹了口气，退让一步，眼眸里掺杂着一些看不懂的思绪，“靳溟，我很抱歉这件事给你带来的伤害，我一直以为在海洋和陆地之间，人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如今看来，确实是我错了。”

　　靳溟无动于衷地听着海神的道歉，眼中的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再亮起。

　　“这样吧，我可以救蓝澜，而代价是你的情感。”海神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有的错误一旦犯下，就一定要承担其后果，“你的感性已经严重影响了你的理性，为此，神必须收回你的情感，你一旦违背神的意愿，必然会受到神的惩罚。”

　　“同时你也需要待在人类世界，为你所犯的错误，赎罪。”海神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逐渐消散在空中。

　　寂静的海面上，似乎连海浪声也听不见，靳溟将蓝澜抱在怀里，他面色平静，眼底却是绝望的痛苦。

　　你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于我是恩赐也是劫难。

　　再后来，海神赋予的神力，也让太平洋海域多了一分神奇的色彩。

　　车灯的光束穿透了漆黑的夜，照亮了前方黑暗的道路，路边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迅速闪过。

　　靳溟的车开得很稳，速度也是真的快。

　　蓝澜坐在了后排座位上，关上车门后就将头偏向车窗一侧，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伸出左手，看着手腕上的那条银色的手链不由得出了神。

　　“阿溟，我可以睁开眼睛了么？”蓝澜闭着眼睛，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靳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弯了弯唇角，“可以，睁开吧。”

　　“这是……”蓝澜望着眼前被打开的小盒子，黑色的丝绒表面上赫然躺着一条闪闪发光的手链，她惊喜地扬眸看他。

　　靳溟温柔地朝她笑了笑，“送给你的，我专门找人定制的，喜欢么？”

　　“真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蓝澜不禁唇畔含笑，紧接着将左手伸出来，“帮我戴上吧。”

　　手链由三颗银质海豚和蓝色宝石交错连接在一起，末端链条上还垂着一颗白透粉的珍珠。

　　靳溟细心地将手链戴在她的左腕上，而后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澜澜，戴上就不要再摘下了。”

　　蓝澜微微低下头，小声出言，语气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嗯，那是当然。”

　　从前的记忆是真实的，当下的场景也是真实的，只是在时间和空间的滤色下，两者都变得模糊不已，当有些记忆不再是当初的场景时，即便是忘不掉，也要假装记不起。

　　车渐渐停了。

　　靳溟将车正停放在海边，从车内后视镜看到蓝澜依旧是刚上车时的样子，兀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打开车门下车，打开后车门进去，关上车门，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黑夜下，幽静的海滩上，海浪一层一层拍打着礁石，深蓝色的海水荡漾起波澜，翻涌的海浪不停地席卷着沙滩，“哗哗”的浪涛声不断冲击着耳膜。

　　“我现在要求证一件事情。”沉默由蓝澜率先打破，她咬了咬唇，伸出微颤的手，开始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未知的答案永远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遍体鳞伤后却依旧不愿轻易放弃。

　　靳溟知道她一定会猜到的，经过内心的挣扎后，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任由她的动作，并未阻拦。

　　他永远不会拒绝蓝澜，他可以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也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随着领口敞开，赤裸的胸膛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在他的心口处，赫然出现一个妖冶诡魅的黑色十字架。

　　神说，欲望即原罪，放大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不可控的欲望使内心违背神的意愿，那是苦难的源头。

　　对于靳溟来说，欲望折射出他内心的渴求，他整个人处于站在高山上的一个临界点，往前一步是悬崖，退后一步是深渊。

　　蓝澜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问你一个问题。”

　　靳溟那双浅色的眼眸闪过莫名的情绪，唇略开阖，“你问。”

　　蓝澜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直视他的双眼，“违背神的意愿，后果是什么？”

　　靳溟选择了缄默，他不想瞒她，然而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是一种释然，反而会陷入另一种绝望。

　　“回答我。”蓝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大有不问出来不罢休之意。

　　良久的沉默后，那人薄唇微微翕动，“火刑。”

　　烈火之焰，曾在欧洲盛极一时的刑罚，可以燃烧世间一切邪恶。

　　闻言，蓝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仿若失去了气力，脑海一直反复重复着那两个字。

　　疯了，都疯了。

　　所以说，因果在她，不能动情的本质也是她，那她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置他于死地么？

　　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见她这般反应，靳溟一把抱住她，眼底是难以掩盖的心疼，“蓝澜，别这样……”

　　蓝澜的眼尾微微泛红，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为什么还要靠近我呢？”

　　靳溟啊靳溟，你真是唯物主义者。

　　明明从一开始就能避免的结果，明明只要推开她，为什么任由其肆意发展呢。

　　“爱你是劫数难逃，我甘愿万劫不复。”靳溟直视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他的眼睛是很纯净的灰，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不怕烈火焚身，只怕她难过。

　　If it is a fault to love you,then I have committed heinous crimes.

　　蓝澜痛苦地闭上眼睛，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千万种画面，全是她和靳溟的过往，最终埋葬于一场地狱之火。

　　就因为动了情，所以就要遭受如此残忍的对待么，我不信。

　　蓝澜拉住他微凉的手，抬了眼看他，“靳溟，我们结婚，好不好？”

　　如果一定要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结局，就一起吧。

　　连靳溟都没有留意到，她眼中快速一闪而过的决绝和固执。

　　“听我说，蓝澜。”靳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身体似乎都有些颤抖，“你依旧有别的选择，你以后会遇见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蓝澜打断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抹除我记忆的理由，你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

　　自始至终她生气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单方面夺取了她的记忆，自作主张地替她做了决定，从来没有问过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我……”靳溟从来没有想过，蓝澜的想法会是这样，甚至于她生气的原因，也是在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面对她，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挫败的感觉。

　　“即便是不明不白地活着？”蓝澜莫名地笑了一声，心里泛起阵阵疼意，“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就满足你。”

　　她抬起手摸索着车门开关，准备开门下车。

　　“蓝澜……”看着她有些心如死灰的神情，靳溟突然地就慌了，一把拉住她欲打开车门的手。

　　“还要说什么？”颤音，蓝澜连头也不敢回，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处以崩塌的边缘。

　　良久的沉默后，身后传来了那人短促而不辨悲喜的声音，“回头。”

　　她不安地捏紧拳头，再次回过头，撞上了他有些迷蒙的双眸，一时怔然。

　　暗夜朦胧，昏暗的光线，车内洒入并不算明亮的月辉，即便是这样，她依旧看到了那人眼底下隐匿的情愫，热烈得令人无法忽视。

　　靳溟情不自禁地缓缓靠近蓝澜，两人四目相对，鼻息扑打在对方的脸颊，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他垂下眼眸，而后目光逐渐向下，滑过对方鼻尖，嘴唇……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触碰她的嘴唇，在她的唇角印上一吻，见她没有拒绝，便继续靠近她，吮吸着她柔软的唇，舌尖侵入隐秘的口腔，在里面肆意地攻占。

　　蓝澜克制住自己不去迎合，想拒绝他却忍不住回吻，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丝，忍不住揽住那人的腰使自己更贴近他一些。

　　唇瓣与唇瓣密不可分，舌尖在隐秘的口腔中肆意碰撞，濡湿纠缠的声音混着模糊的吞咽声，渐渐弥漫在了整个车内。

　　势均力敌的交锋，扑打在鼻唇沟的呼吸越发加重，彼此都沉浸在情欲中无法自拔。

　　透过车窗，夜晚的海洋一望无际，黑暗笼罩在海面上，浪潮一圈盖过一圈。

　　“唔……”他们吻得太久，蓝澜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呜咽声，靳溟立刻停下了动作。

　　分开时，唇间牵连出一条细细的银丝，两人微张唇调整着呼吸，平复着愈发加快的心跳。

　　靳溟将蓝澜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发烫的耳垂，手指攀上了她的手腕，和她十指相扣。

　　蓝澜靠在他的怀抱中，听着胸口处传来逐渐平稳而有力的心跳，环住那人腰身的双手又紧了紧，轻声呢喃道，“不要再把我推开，否则我真的会害怕。”

　　扑扇的眼睫下，眼角由于情动而流下一滴泪。

　　“对不起，是我让你感到不安了。”他收紧手臂，温柔地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低声安抚着，直到蓝澜的情绪完全平复了下来。

　　“靳溟，你娶我好么？”她抬起早已泛红的双眼，再一次请求着。

　　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而是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蓝澜，你嫁给我好么？”

　　两人望着对方笑了，额头相抵，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微光。

　　车子里开了暖气，阻隔了外界的寒冷，他们靠得极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温度，温馨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

　　车窗外是喧嚣的人间，车窗内是暖意氤氲的彼岸。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是属于你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