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画师要画画 ...
-
讨债的大汉，应该介于凡人和仙人人之间，因为他力气极大不似寻常人，但又只空有蛮力，而且周寻夜看见他腰间挂着的剑穗，和他今日在九重天上看到的某些仙人的剑穗是一样的。
因此，这位大汉应是修仙之人。
大汉见从周寻夜身上搜寻不出什么东西，就将周寻夜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从他身上直接踩了过去，走进周寻夜的那间小破屋里，翻箱倒柜一阵，什么都没有找到。
周寻夜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刚才若不是他缩得及时，自己的肋骨起码得断个几根。
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破屋里传来大汉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翻箱倒柜找到一块看似玉佩的东西，可掂量了一下，才发现是假玉，成色也差得要命，气得他一甩手就把这玉佩砸在了墙上。
□□的玉佩一点儿破损没有，倒是把墙壁砸出了个坑来。
周寻夜还没有从地上爬出来，就又被大汉重新拎了起来。
大汉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奶奶的，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周寻夜呼吸困难，尚存一丝理智：“你……你若是把我弄死了，那就真的没有人给你还钱了……”
大汉掐死周寻夜的手一顿。
周寻夜断断续续道：“你……很需要这笔钱，不是吗？如果我……我死了，你就一点儿都拿不回来了……但如果你放了我，再宽限我……小半个月，我一定……一定给你还上……”
大汉动摇了。
他掐着周寻夜的手也松了。
周寻夜艰难瞥向大汉的腰间，“你是修仙之人吧……修仙之人，应该绝尘欲，为什么你还需要这么多钱？”
大汉松开了手。
周寻夜跌到地上，感觉自己尾椎骨要断了。他摸着屁股，努力控制表情。
可他刚才那番话却像是戳到了大汉的痛处似的，他竟低下了头，神情痛苦：“宗门的师父要过寿辰了，我一直得不到他的赏识，只能当个外门弟子，我想着花大钱给他送个心仪的礼物，让他看到我……我也许就能入内门修仙了，我娘用一辈子供我修仙，可我竟然连内门就进不去，我愧对我娘……”
说到这里，大汉似乎再也忍不住，蹲在周寻夜面前掩面大哭了起来。
周寻夜：“……”
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试探地开口：“你师父，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么？”
大汉抽噎着回答：“他喜欢画，喜欢各种各样的名画，我想给他买一幅周大师的真迹，想他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让我进入内门……可是周大师的真迹，真的好贵啊呜呜呜……”
周寻夜：“……周大师？”
大汉突然又抬起眼来，眼眶是红的，眼泪是挂脸上的，但眼神是凶神恶煞的：“没见识的蝼蚁！连周寻夜周大师都没有听过！当年大历最有名的画师，明明只是个凡人，可他画的神仙美人神魔鬼怪却栩栩如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西域留下的那片彩墨壁画，那才是神迹——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才二十八就……”
周寻夜的眉头跳了跳。
他有种想把自己一拳打回棺材里的冲动。
自己这是死了多少年，怎么他的画已经在凡间……呸，已经在修仙界都传遍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没想到真的已经死了，还不知道死了多久，估计大历王朝都已经不在了。
而修仙界却将他的画奉为神迹，特别是他留在西域的那片壁画。
当初最赏识他的那位皇帝死后，所有人都对他的画弃如敝履，一些所谓的画师为了迎合权贵，将周寻夜的画说得一文不值，甚至还讽刺周寻夜是不是什么妖怪，用了些幻术，才让先帝对他这么视若珍宝。
周寻夜最恨旁人议论先帝。
先帝是唯一赏识他的人，更是他志同道合的挚友、至交。
但周寻夜一般不喜欢叫他先帝，他喜欢叫他的名字。
琉瑛，褚琉瑛。
褚琉瑛也只许周寻夜一个人这样叫他的名字。
周寻夜永远不会忘了在大历皇宫里有多少个日夜，他陪伴在褚琉瑛身边，二人就如同最好的朋友那般，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君臣之分，琉瑛倚在美人榻上饮酒，周寻夜就在他身边作画，两人一同享过许多秋月春风。
那年周寻夜二十六，先帝三十六，两人均是盛年，褚琉瑛未纳妃，似乎对于人间世的事情也不感兴趣，他就喜欢周寻夜的画。
周寻夜被褚琉瑛赏赐了一座华贵的宫殿，赏赐了无数珠宝，只不过他从来没有用过。
后来一夜间，琉瑛突然一病不起直至驾崩，太医都查不出病因，在那段时间里，周寻夜四处奔走，只为寻一个能够救琉瑛的偏方，他爬上过最陡峭的雪山，摘了一株红雪莲回来，可等到他回到的时候，褚琉瑛已然仙逝了，他甚至没见到他最后一眼。
此后便是无尽的折磨。
那些早就看不惯他得到褚琉瑛盛宠的人，对他群起而攻之。
周寻夜险些才捡回一条命，但被发配去了西域。
如今他死了，又重新活过来了，可褚琉瑛呢？他有没有再活过来，如果有，那他现在在哪里？
“……”
讨债大汉原本就伤心，一想到周大师的画这么贵，眼前这小崽子还死不还钱，就更伤心了，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周寻夜受不了了，艰难地站起来，走到大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父的寿辰是几月几日？”
大汉道：“七日之后。”
周寻夜想了想，道：“七日后的晌午，你来找我，我定给你准备一个让你师父爱不释手的礼物。”
大汉哭得脑壳疼，一时间也忘了思考，瞪着红眼睛疑惑地看向周寻夜。
周寻夜挥了挥手：“去吧，有了我的这份礼物，你师父一定会收你入内门的，回家洗洗睡吧，别哭了。”
大汉走出几里地，才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他气势汹汹地冲回来，想再把周寻夜揍一顿，然而回到那间小破屋前，却发现里面没有人，周寻夜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
周寻夜离开了那间破屋，去了一处荒山野岭之地。
虽然他住的地方原本就是荒山野岭。
天还未亮，夜色正沉，浓浓地浸染着山谷，四下里寂静极了，但又不时传来一声喑哑虫鸣，显得静谧又诡异。
周寻夜找了个避风的角落。
他拿了几块碎石，堆了起来，变成个石堆，然后在石堆前盘腿坐下，又从身上摸出一小壶从九重天上偷来的琼浆玉液。
周寻夜没有喝，而是把那一小瓶仙露，缓缓地倾洒在了石堆前。
很久以前，褚琉瑛跟他说，说他也能看见天上的神仙，问周寻夜信不信。
周寻夜说信。
褚琉瑛又说，据说看得见神仙的人，都是因为他们前世原本就是神仙，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下到了凡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死后都会回到天上去。
当时褚琉瑛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半醉了。他枕着周寻夜的腿，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那天天气很好，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半边天，褚琉瑛睡着的时候，有风吹落无数桃花瓣纷飞，有些落在了褚琉瑛的脸庞上、长发间，周寻夜舍不得替他摘下。
在周寻夜的记忆里，能和褚琉瑛相比的，约莫只有幼年时的那位仙子哥哥了。
但仙子哥哥和褚琉瑛不一样，仙子哥哥浑身上下的仙气很浓，似一尘不染的白雪，高贵不可触犯，而褚琉瑛更洒脱、更自在，像偶然从天上坠落凡间的仙人，他只是来凡间游历一番，玩够了就回去了。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周寻夜低垂下眼眸，“你若真的是天上的神仙，那你如今一定已经回到了九重天上吧。”微微一顿，他声音极低地唤出了那个名字。
“琉瑛……”
一口气叹到底，周寻夜准备起身，因为他还要给那个讨债的大汉画一幅画，他本人“周大师”的亲笔，那个所谓的仙门师父不可能会不喜欢。
具体画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一大清早，周寻夜就背着个自制的简易木篓子去城里采购画画需要用的东西了，可当他到了铺子里，挑选好了东西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他口袋空空，半颗灵石也没用。
全被那大汉抖落没了。
铺子里的小二看他半天，嘴角一撇，“又来个穷画画的。”
小二刚准备把周寻夜轰出去，铺子外就传来个声音，宏亮清明：“有没有会画画的？”
周寻夜转过头去，看见个穿白衣的青年阔步从铺子外走进来，长得是一副丰神俊朗好模样，只可惜，是个死人。
周寻夜一眼就看出这白衣青年是个死人。
或者说，是鬼。
自小带来的能力到了这里也没有消失，他能看见仙魔，也能看见鬼神，鬼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鬼身上蔓延的死气，如海浪般汹涌。
小二原本没打算理会那个白衣青年，可白衣青年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们铺子里有没有人，借我个会画画的，画成了，赏赐多多。”
小二刚想说没有，这边周寻夜就举起手来：
“我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画师要画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