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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昏迷 ...

  •   白色,纯白,白得晃眼。

      周围是冷淡,没有声音,没有生灵,只有一望无际的白,白色将褚含云层层包围,像快要掉消耗全部的生命。她踩在一片纯白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踏空,最后又稳稳踩在纯白上。

      她已在眼前这片仅剩纯白的境地走了许久,她不记得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只知道自己醒来便在行走。

      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褚含云只以为昏倒过后被人挟来了此地。

      这诡异的地方没有出口,她成了只无头苍蝇,不知在向何方打转。

      褚含云慌乱一瞬,她脚步一顿忽然感到惊喜,自己竟然慌乱了。

      她笑了一声,和往常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她再次笑了一声,这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随着她的笑声而跳动。

      陌生又熟悉。

      褚含云彻底停下脚步,双手放在心上,感受到它扑通扑通的动静。

      可还没来得及继续体味别的情绪,心又忽地平静了,她笑容僵在脸上,嘴角牵扯起一个难看的弧度。

      原来方才只是错觉。

      “我等你很久了。”

      无人境地之中忽然传出一个人声,褚含云警觉,“谁?”

      那人像是被逗笑,又像是讽刺,呵呵笑了一声,道:“含云竟问我是谁,人间二十余载,当真是不记得我了。”

      “装神弄鬼。”

      “虽然人间二十年,含云却一点也没变,”那人笑着,“还是一点耐心也没有,”他继续补充,“还是只对我没有耐心,对着那些凡人却很有耐心。”

      “你监视我?”

      褚含云面如寒霜,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竟很好地融进了这片冷淡的纯白中。

      “含云,我不需要监视,也能知道你的近况,我很担心你啊。”

      他的声音悠长,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回响,天神地魔不过如此。

      褚含云干脆往地上一坐,懒得再走。

      “可怜我为含云忧虑,她却去人间,忘了我,我是扶舟啊,与你同在天外天的密友啊……”

      “……”

      “含云连话也不说,”他浅浅嗤笑一声,“忘了含云现是个凡人,怕不是以为我现在是只野鬼吧。”

      “……”

      忽而一袭白衣显现在空中,白衫虽白,却融不进周遭的纯白,如泥点般扎眼,以致褚含云一眼就看见了。

      那人眉清目秀,清冷如画中神仙跃然纸上,说话倒不吝口舌,一张嘴便是带着独特声调的拖泥带水:“含云,你可还认识我?”

      褚含云道:“扶舟。”

      “你还认得我,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名唤扶舟这人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眼睛柔情似水。

      褚含云无言,只腹诽,神仙里也有一个神棍。

      “含云,这些日子我很想你,人间二十春,天外天不过才二十日,可我想你想得如亲身经历二十年,”扶舟站在她面前,俯视她,“你可知这二十日我怎么过的?”

      褚含云并不抬眼看他,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闭目养神。

      扶舟走路没有声音,游魂似的又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眯着的眼睛,道:“含云……你忘记我了,做了凡人就忘记旧友,看来当初是我的错,应该直接带走你的。”

      闻言,褚含云睁开了双眼,他眼中一丝柔情也没有了,看着她的眸子里带着阴狠,不似神仙似妖魔般的眼神,褚含云并不惧怕,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可扶舟怎会放过她,向后退了一步,将褚含云整个人此刻都收入眼底。

      “含云,你该回来了。”

      他的话仍带着回响,在这片广阔的纯白境地中回荡,一声声钻进她的耳朵:“而你仍不知错,沉溺俗世,怠惰荒疏。”

      平淡的声音绕到四面八方,又争先恐后往耳里钻,扶舟仍保持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在审判一个犯了死罪的囚犯。

      说了这样一长串,褚含云终于忍不住了,看着扶舟,很认真说道:“回音太多,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饶是再清高的神也无法忍受这般无视和挑衅,扶舟拂袖忍住怒火,喉间一滚,呵呵直笑,“含云,看看,这就是凡人的样子,愚笨无知。”

      他再一挥袖,那些她从未经历的事情,如突然爆发的海啸大潮般涌进她的脑中,突如其来的记忆几乎占满了大脑,将人间二十年挤在角落,成了茫茫沙漠中一粒微不足道的一颗沙粒。

      “你……”褚含云头痛欲裂,这些陌生而带着侵略性的记忆一点点蚕食仅剩的理智,她眼睛里时而闪着光,变得似人非鬼。

      记忆中,那人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说话也这般相似,总是冷淡无情,可她颈间没有那点淡红的雪花印记。

      “含云,你什么时候也成了愚钝之人……”扶舟也叫她含云,她们都叫含云。

      “瓶子给我。”那位含云面无表情,语气也难测,眼中闪着光,可她却知道她此刻愤怒。

      “含云,一定要与我对着干吗?”扶舟说话时另一只手升起火焰,青蓝的火苗堪堪触碰水镜灯底,“那我宁愿烧了它。”

      含云未动,只是比他更先一步,将一股猛烈神火烧向他手中的瓶子,水镜灯瞬间化为齑粉,内里的水流满地,而其中絮如游丝徐徐飘出,含云迅将它夺来。

      扶舟大约想不到她竟真的会做到这份上,神火烧伤手掌,留下一道深褐印记,他紧咬后槽牙,只留下一句:“含云固执,要经凡间走一遭才能明白我用心良苦。”

      可上神的贬罚并不由上神决定,而是天帝定夺,扶舟的狠话再过一万年也成不了真。

      含云本也无畏,怕只怕扶舟忘了这句话,忘了这回事。久不现身的天帝却一纸荒唐:神物碎,罚,扶舟定。

      天帝说她犯了错,该罚。

      那便罚吧,她从来不害怕。

      后来,后来呢?记忆断了崖,再没有后来。

      褚含云痛苦地捂着头,这像是扶舟的惩罚,罚她傲慢神仙、目中无神。

      “含云,现在你可知错?”扶舟的声音仍悠远,像从天外天传来的神音。

      但他就站在褚含云面前。

      她眼眶发红,一字一顿说:“你挡到我了。”

      扶舟彻底笑了,笑她不知轻重,没有敬畏。见她蹒跚往前,扶舟没有动。

      褚含云微弯着腰,并不绕过眼前的障碍,直直撞了上去,白衫包裹的身体烟雾般消散了,待她离去,才重新凝成扶舟的模样。

      扶舟转身,看她身影摇摇欲坠,道:“也好,还是我认识的含云。”

      他抬眼,却见不远处张望的一道人影,浅蓝衣袍、银白长靴、头戴玉簪,满面焦急,在寻找。

      褚含云一步一步虚晃着,方向却不曾偏移,她看见了苏轻竹,她朝着苏轻竹的方向去。

      扶舟袖下的手握紧拳头,面上肌肉因用力而颤抖,低声:“好,好啊,你竟因凡人而留恋凡间甘居凡体,丝毫不听劝告,令人发指。”

      一道烟飘散开,扶舟不见了踪影,他的话还在空境里飘荡,声声入耳,但充耳不闻。

      苏轻竹忽然看见了褚含云,她正虚弱朝她前行,每走一步都快要倒下,苏轻竹奔去,稳稳接住了她。

      “含云,你怎么了?”

      褚含云摇摇头,“遇见了一个疯子,满嘴胡言。”

      苏轻竹惊道:“你的灵境里怎会有其他人?”

      “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是个疯子吧,我好累……”说着,她闭上眼。

      这里的纯白须臾间消失了,变成了一座连绵高山,山顶有巨兽,头顶一颗发光方石,一双寒潭黑瞳正睨视一切。

      山下空荡,唯她们二人。

      “这是……”苏轻竹被这无端的变化惊吓,她踩着褚含云衣摆的脚也忘了收回。

      “通宝山。”褚含云虚弱道。

      “这是你的灵境,竟如通宝山一般,你……”

      褚含云弱弱打断:“轻竹,我现在说话也没力气了。”

      褚含云看见一切变化,也不知原因,她只想暂时逃避方才的情景和存在脑中的记忆。

      这段与她今生无关的记忆被人强硬塞进脑中,如生嵌进去,忘不掉也无法完全解答她对扶舟的疑惑。

      只是徒增了烦恼。

      她闭上眼,什么也没看,什么也不想。

      苏轻竹见情形发展,退出了褚含云的灵境。

      她一睁开眼,石良与宋舒贤齐齐凑了上来,“怎么样,可有问题?”

      “她在灵境中也虚弱极了,不知何时才会醒。”

      话音刚落,褚含云转醒,缓缓睁开双眼。

      “含云,你终于醒了。”

      “姐姐!”

      抬手间方形石头从她脸上滑落,落在颈侧。她拾起端倪片刻。

      “我昏睡了多久?”褚含云支起身子,天光从窗口乍泄,她用手背遮住了双眼。

      “整整三日,期间喝了熬的汤药也无济于事,你终于醒了。”苏轻竹将被褥拉高,盖住她的手臂。

      “三日……”褚含云呢喃。

      想起扶舟说人间二十春,于他而言不过天外天二十日,她在被称作灵境的地方,感受不到时间,只觉得弹指一瞬,谁能料想竟然人间已是三日。

      “怎么会突然昏倒呢?”石良问。

      苏轻竹和褚含云面面相觑,皆是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倒是苏轻竹一拍脑袋说道:“前几日石良的话倒是提醒我了,这次开阵失败说不定与上次是同样的原因。”

      “你是说,有人作祟?”褚含云问。

      苏轻竹点了点头,“说实话,上次在桃湾失败,我一直认为是石良学艺不精,却要卖弄,可这次我却在门外看到一个身影。”

      石良提起一口气却又立刻松了下去,“你说我……真看见有人捣乱了?”

      “是谁?”宋舒贤着急询问。

      “不知,隔着窗纸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影子,应当是个男人,且这人功夫和修为当是比我更高,否则不能在毫无准备之下躲开我的符术。”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都不说话了。

      苏轻竹可是墨云谷的大师姐,冯观的亲传弟子,这谷内还能有比她功夫和修为更高的修士,那此人可真是深藏不露,蛰伏多年也未露馅。

      可他偏偏在褚含云他们来此时显露身手,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墨云谷还有这样深藏不露的修士,墨云谷天下修仙圣地还真不是吹的啊。”石良忍不住感叹。

      拙礼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无视了石良的视线,语气肯定且坚定:“墨云谷没有这样的人。”

      石良顺着他的话往下:“对呀!墨云谷要是有这样的修士,肯定不会像个老鼠在背后袭击人,依我看,这人是外面来的。”

      可不知道这句话让众人更加沉默了,整个谷内现在外来的人就只有他们几个。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就是,你们知道吧,虽然我们都知根知底,但是还是要适当怀疑一下才好。”石良赶紧解释道。

      他的视线不经意瞥向宋舒贤,他紧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地上,似在认真思索。

      “那我看最可疑的就是你了。”

      拙礼指着他,眼中带着怒火,公报私仇的意图很明显。

      苏轻竹拉了他的衣袖,他的手跟着放下来,问道:“师父怎么说?”

      拙礼冷静了下来,道:“师父说,或许石良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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