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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石头 ...

  •   褚含云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和脖颈浸湿了衣领。

      她眼睛不安地转动,阵法停止好一会儿了仍不见醒。

      苏轻竹将冯观扶好,转身回到她身边,她方才看见那白光在她周身萦绕再消失。

      “含云,醒醒。”苏轻竹害怕起来,这个古阵法一直记载于古书之中,百余年无人用过。

      她害怕褚含云被阵法反噬,开始的担心现在都一一成了现实。

      “含云,快醒醒。”

      褚含云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血点溅上水镜灯,像被同化了一般,变得透明消失不见了。

      “含云!”苏轻竹扶着褚含云,抖着手用袖口擦去她嘴角血迹,有些无措地看向冯观,冯观才从方才的险境中清醒,正给自己运气平复。

      “快将她送回房间,寻医师去。”

      苏轻竹应了冯观的话,将褚含云横抱起去了她房间,一路上脚步匆匆,片刻不停。

      刚把褚含云放在床上,她急忙一则传书给了拙礼,叫他去请谷内的金药师。

      “含云,”苏轻竹轻轻握着褚含云的手,轻抚她手腕上无意弄上的红痕,“你一定要醒过来。”

      她在墨云谷修行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即使从前被妖兽打伤也没有这样紧急过。

      苏轻竹打来热水,将她嘴边和手上沾上的血迹擦洗干净,一盆清水带着血污很快染成了红色。

      拙礼和金药师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石良和宋舒贤。

      宋舒贤几步跨进门跪坐在床边,眼睛通红闪着泪光,“姐姐,你怎么了?”

      他看着苏轻竹,泫然若泣,“苏修士,姐姐她怎么了?”

      苏轻竹于心不忍,可是想着若自己不说实话更会惹得他担心忧虑,若是让人因此郁郁寡欢也不行,她干脆说了实话。

      只是听见阵法,宋舒贤尚无反应,一听见褚含云吐了血,他眼睛鼻子霎时扭挤在一起,憋着眼泪。

      “你先不要着急,金药师是谷内最好的医师,先让她来看看,含云一定会没事的。”苏轻竹将他拉起来,金药师走近了。

      “金药师,请你一定一定全力救治,麻烦你。”苏轻竹再三叮嘱。

      她话未说完,被石良拉到一旁,二人站在角落里低语,石良低声道:“那不仅仅是个开瓶子的阵法吗,怎么会被反噬,瓶子里那点水也能跑出来把人伤了?”

      苏轻竹摇摇头,“水镜灯没有打开,是忽然出现的白光打断了法阵。”

      “那不就是了。”石良扬起头,看着褚含云。

      褚含云双唇发白,脸上越来越没有血色,汗珠洇湿了枕头。

      石良忽然问:“她脖子怎么了?”

      苏轻竹仔细端倪,终于看出了石良说的那一块不甚明显的淡红,她猜测:“应是留下的胎记。”

      “哦……”

      金药师把脉尚久,仍看不出任何问题,眉头也紧锁,像是遇见了千古难题。

      “小姐也许是在法阵中受了惊才盗汗,但她的脉象却没有任何问题,只能先熬一剂定神的汤药喂下,若没有好转,只能入灵境才能查清病因。”

      世间万物皆有灵,灵存境中,谓之灵境,欲要修仙,先要修自己的灵境,灵境稳固强大起来才能持续吸收世间灵气为自己所用,像褚含云如今这样没有外伤,脉象也无不妥,却就是醒不过来,或许是灵境有崩势之由。

      于修士而言,灵境各不相同,是私密,因此每位修士会用自己的方式将灵境锁起来,只有自身知道钥匙,他人无法进入,而褚含云尚未修行,她的灵境当是容易进入。

      只是普通人的灵境通常空白无物,无人在意,也看不出端倪。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答允便只能等她自己苏醒,可目前看来机会太渺茫了。

      金药师带着拙礼去拿药材,屋中暂时剩下了他们四人。

      石良顺走脸巾一把揩走了宋舒贤张大嘴巴痛哭脸上的眼泪鼻涕。

      “呸呸,什么?”宋舒贤一把捂住自己的脸,不料想还是有些液体被自己吃进了嘴巴里。

      脸上带着浓厚的铁锈味,他手一摸,手上沾满了血污。

      宋舒贤猛地跳起来,看着石良,双手胡乱在脸上抹。

      “啊!”石良怪叫,“这是方才擦血的脸巾,我拿错了,只顾着给你擦眼泪了,你没事吧?”他将脸巾丢进盆中,捧着脸端看。

      宋舒贤挣脱开了,“没事,只是有点吓人。”

      “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去把水倒了。”石良突然谦逊得可怕,端上盆子就跑了出去,生怕别人抢走般。

      苏轻竹见他跑反了方向也追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宋舒贤一人。

      石良方才一打岔,现在他的眼泪也止住了,屋内安静,就是掉了一根针也能听见。

      宋舒贤忽然很不适应褚含云躺在床上,跪坐在床边,埋着头。

      “对不起,”他低语,“对不起。”

      他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说给褚含云听。

      但褚含云现在听不见,他也就只能说给自己听。

      石良的话他也听见了,他们怀疑有人故意打断了阵法,同在桃湾村的那次一模一样,他们也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可那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他们都不得而知。

      宋舒贤双手握住褚含云逐渐冰冷的手,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指,冰凉的触感叫他清醒,不止眼见更是清晰感受到褚含云受了伤。

      她躺着,一言不发,比从前还沉默了。

      他没保护好她,宋舒贤眼里闪过一缕微不可察的怒意,最终被眼底的愧疚占据,他长吐出一口气,“我一定不让他再伤了你。”

      那枚方形闪着微光的石头,曾是褚含云送给他庆贺成人的礼物,现在他将它稳妥放在褚含云手中,希望这枚石头能让褚含云早些苏醒。

      宋舒贤起了身,坐在椅子上,褚含云痛苦挣扎的模样让他于心不忍,可是这一切都无可奈何,他想她醒过来。

      彻彻底底地醒过来。

      他这样的良苦用心都被人看在眼里,透过窗缝一个佝偻的小老头,将他的神色一一映在脑海中。

      这块石头有着远比观赏更大的作用,石头在褚含云手心里发出异样的光芒,金黄色的光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宋舒贤怔愣片刻,伸手去碰,指尖只感受到灼心的炽热,疼痛使他收回手,离开了光线包裹的地方。

      褚含云像一颗作茧自缚的蚕蛹,光线密密麻麻形成结界隔绝了外部,她在里面动弹不得,尽管她已无法动弹。

      这一幕将宋舒贤的双目也染成了金黄色,迟来的惶恐席卷全身,他疯狂拍打结界,顾不得光线如烈火灼烧,他手碰上,光线真如蚕蛹细丝外壳化成实质,一手便能抓住几根,他用尽全力拉扯,于事无补,只在手心留下一道道血痕,宋舒贤的血滴在光线上,水似的结界便激荡出涟漪。

      血滴滋养了光线,那光线越来越盛,耀眼炫目,宋舒贤几欲晕厥,迈着摇晃的步子,将手搭在不知是水面还是细线上,心一横,双手并用地往外扯,光线灼烂了他的袖口,在掌心、手臂上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痕。

      宋舒贤累极了,起身时头昏脑涨,眼前一片朦胧,良久才看清了坐在身边的石良。

      “让你照看一下含云,自己却昏在旁边,你和屋子里空气打架了?”

      听着石良满是戏谑的话,宋舒贤打断:“她怎么样?醒了没有?”

      他边说边起身,掀开被褥清晰看见手中伤痕和破烂的衣袖,才恍然清醒,“她有没有事?”

      宋舒贤小心翼翼,生怕从石良嘴里听见不好的字眼。

      石良却看着他叹了口气,原本紧张的人现在更是慌乱,“什么意思?她出事了?”

      宋舒贤喉咙发紧,语调不自觉升高,死死握住石良手臂,说着就要向外冲。

      这动作倒把石良吓得不轻,他咋舌,先稳住自己身形,再将人拦了下来,道:“没事,倒是你的样子更像出了什么大事。”

      “我没事……”宋舒贤松开手,找自己包袱。

      “……没事就好。”

      宋舒贤换了身袖子稍长的衣服,手上的伤痕大多能隐进袖口,不能遮住的,他双手握拳都藏在了手里。

      石良又叹了声气,这次的声音却小,是从心底升出的叹息。

      他先一步离开了这房间,留宋舒贤整理,他边走边叹气,一声比一声小,一声比一声长,不知道的,会以为宋舒贤怎么了。

      临到门口,石良背对宋舒贤说:“先别去打扰含云了,苏修士才给她喂了定神汤,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不知道宋舒贤能听得多少这些话,但他要做的只是提醒。

      不干预他人因果是他多年的坚守,今时因为熟识而提醒已是为人多年的仁心。

      “我就去看一看,并不打扰。”

      只是看一看也好说,宋舒贤却在褚含云房外守了一夜,石良路过看见时,又开始叹气,叹得宋舒贤满心烦恼说不出。

      “长夜漫漫啊。”

      宋舒贤目送石良的背影消失在屋后,心里对他今夜的行为骂了一句老神棍。

      夤夜时分,整个墨云谷静得只剩下深秋的微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宋舒贤坐在不知从哪寻来的蒲垫上,守在门口,门外是静谧,门内更是寂静,只有他一个人在深夜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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