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手短打二】罗刹海市》颜镜镜

17、Chapter 17 零度

　　崖顶的冷风阵阵入骨的寒，吹打在人身上，犹如数九寒冬的冰霜化成冷箭刺在心上，让人心灰意冷。

　　火狮颦眉望着眼前的独角兽，唇瓣紧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波动。

　　“为什么？”她微开了口，随着唇的开阖，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滑落在白色的衣领上，鲜艳夺目。

　　就在不久前，他同她还是谈笑风生，说要带她来崖顶，她以为是来看风景，便欣然与他前来，却不曾想……

　　刚到这里，他便伤她。

　　独角兽收起手，一脸平静地移开视线，“为什么，怪就怪你太容易相信别人，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让发现了凤凰神兽。”

　　当初他无意间听到了火狮的自言自语，才得知凤凰来到了罗刹海域。

　　“那你就去找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火狮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狂地冲他大吼道。

　　独角兽眯着双眼，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缓而慢吐字，“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凤凰胆不在他身上。”

　　“你是为了凤凰胆，才接近我的？”火狮面容一滞，声线带着轻微的颤音。

　　独角兽笑了一声，倒是十分坦荡地承认了，“是又怎么样，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和你这种修为浅薄的小妖在一起？”

　　他的眉间没有半点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火狮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凤凰胆在狐狸身上，那她岂不是……

　　怪不得独角兽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她。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九尾狐在哪儿？”独角兽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按捺着没有对她动手。

　　当他得到了一条狐尾以后，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九尾狐。

　　而在他的旁敲侧击下，火狮无论如何也不愿说出九尾狐的下落，因此他才狗急跳墙，胁迫火狮，企图让他说出九尾狐的所在。

　　火狮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害怕的神色一览无余，“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侧，她已经处于崖的边缘，再往后便是万丈深渊。

　　眼前的人神色不耐，言行步步紧逼，和平日里温柔体贴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才是独角兽，他真正的模样。

　　“火狮，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不想伤害你。”见状，独角兽佯作柔声，眼底深处却毫无半点温度，“你告诉我，九尾狐在哪儿，好么？”

　　“在……”火狮微微咬了咬牙，话语间似有所松动。

　　“在哪儿？”他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语气也有些迫不及待。

　　“在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下一刻，她的神色陡然一变，露出淬毒的尖牙朝他扑过去。

　　“啊！”两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独角兽一掌拍向火狮，捂着脸在地上咆哮起来，叫声愤怒又痛苦。

　　而火狮由于这一掌，被打入万丈悬崖，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声一同消失在山间。

　　只余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回荡在悬崖峭壁中，混杂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声，响彻云霄。

　　绵延不断的山峰盘岖错节，青色的树藤蜿蜒在山体周围，为这濯濯童山增添了一抹新绿。

　　洞顶上的树藤垂下，恰好遮住了洞口。

　　明灭不定的石洞里，四面凿刻的石壁就像打磨过地一般，表面平整而光滑，地上被清扫得干净无尘，泉水从顺着石头滴落。

　　角落里的那人安安静静地坐着，脸部被兜帽微微垂下的阴影模糊了五官，从青藤的缝隙透入一丝天光，空气中飘浮的光影洒在她黑色的斗篷上。

　　九尾狐半阖着眼眸靠在石壁上，呼吸声浅薄而绵长，透过光影，隐隐能瞧见朦胧的轮廓。

　　兴许是只差最后一次舌尖血的缘故，凤凰胆带来的痛苦并不是特别剧烈。

　　彼时她只觉得全身异常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碎，而后四分五裂。

　　在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后，她无力地靠在石壁旁，双手抱住肩膀，希望能让自己温暖一些，毕竟被寒冷侵袭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的这番动作，不小心把发间佩戴的凤翎给掉在了地上，彼时的凤凰翎羽早已变得黯淡无光。

　　九尾狐偏了偏头，伸手把凤翎捡起，却在看到表面那暗沉的色泽时，目光一僵，随即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凤凰……

　　她能预感到，他出事了。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偶尔飘来几片洁白的云朵，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普照万物生。

　　凤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色安宁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倘若忽略掉他没有了呼吸这件事情的话。

　　饕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凤凰神兽，最后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沉溺于真实的虚幻和虚幻的真实。

　　饕餮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刃，眯眼仔细欣赏着。

　　刀锋处薄厚适宜，刀口顺着线条在尖端汇成一个冰冷的点。

　　当真是一把上乘的刀刃，用在凤凰神兽身上在再适合不过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刀尖划开肌肤，露出华美的皮肉，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极致的享受呢。

　　想到这里，那双绿幽幽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急切。

　　“独角兽这个蠢货，自以为得到了凤凰胆，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到了吾的手里。”饕餮斜着眼冷哼一声，将刀刃置于那人的皮肤上。

　　刀口划过颈项处的皮肤，皮肉顿时被割开，蓝色的血液汩汩涌出，滴落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带着诡异的美丽。

　　随着他的动作，那把短刃不紧不慢地划破凤凰的胳膊，手腕，胸腔，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涌出，顺着皮肤向下流淌，蜿蜒了大片的土地。

　　“这样的场面，果然最合吾的胃口。”望着眼前的景观，饕餮舔了舔嘴角，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等他取出来凤凰胆后，一定要将凤凰生吞活剥，然后美美地饱餐一顿。

　　饕餮正要继续向下划开他的腹部，就在这时，从凤凰的心口处飞出三根火羽针，直直冲向饕餮。

　　饕餮事先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出手时已经来不及阻挡，加之针的形状过于细小，无法打中，最后三根针被迫全盘接下。

　　一根射中了他的右眼，剩下两根分别射在耳朵和肚子上，疼得饕餮下意识地想要拔下来。

　　结果，针被拔出来了，火却没有随针的离开而掉落。

　　火羽针带着凤凰的南明离火，且由九尾狐的三只狐尾所幻化，因此不会轻而易举地就被弄灭。

　　饕餮的眼周燃起熊熊烈焰，而后迅速蔓延到五官乃至四肢百骸，所到之处皆发出皮肉烧焦的噼啪声响。

　　“啊！”他顿时一声怒吼，暴怒的情绪被挖掘出来，原始的兽性爆发，发疯似的冲向前方，想要撕咬那具早已毫无声息的身体。

　　最终却因为忍受不了烈火灼烧的痛感，饕餮开始左右乱撞，状若癫狂地逃离了这里。

　　蒙蒙细雨坠入尘世间，希冀着荡涤一切的尘埃。

　　雨停了。

　　安静的周围，有液体落在地面的声音。

　　嘀嗒……滴嗒……

　　一声又一声，阴冷潮湿，犹如地狱中传来招魂声般令人胆寒。

　　处于海面中心的罗刹海域，放眼望去，地上随处都是都是蓝色的血液，以及开出的色彩斑斓的奇花异草。

　　在海岛这片土地里，有着数以千计来自异界的珍稀种子，几十年都没有生根发芽，现在因一场雨和凤凰血液的浇灌，终于开出了花。

　　漫山遍野，铺散着花开万里路。

　　踉跄地来到这里后，九尾狐呼吸一滞，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遍地的蓝色花朵摇曳生姿，如深邃而宁静的海洋，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可她此刻却只觉得浑身发冷，第一次觉得那些绮丽的花是如此刺眼。

　　她跪倒在地上，胸口的压抑感几欲让她窒息。

　　良久，她抬起双瞳，目光不断搜寻着，最终定格在……湖边。

　　大片的蓝色花朵迎风招展，热烈盛开着，如梦似幻，花海的中央躺着那熟悉的面容，蓝色的身形几乎要和花海融为一体。

　　“凤凰……”九尾狐匍匐着来到他的身边，灰白色衣摆被地上的泥泞所沾染。

　　眼前的他，面色白得毫无生气，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毫无血色。

　　几片花瓣落在他的衣袖上，深蓝色的衣袍浸透淡蓝色的血液，被蓝衣所掩盖，分不清楚是血的颜色，还是衣服的颜色。

　　拥住凤凰的时候，她的手微微发着抖，冰凉的身体，传到手心的温度是刺骨的寒。

　　比起身体上的冷，更多的是心冷。

　　不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也感知不到他身体的温度，所有鲜活的模样都因他心跳的停止而不复存在。

　　目光触及掉落在地上的短刃，那是九尾狐的一条狐尾所化而成。

　　正是这把匕首，成为杀死凤凰的直接利器。

　　九尾狐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笑自己轻信小人，最终害得凤凰惨死。

　　笑完之后，伴随着晶莹的泪珠不自觉滴落在地上，只余下了一句，“凤凰，对不起。”

　　身体上的无力感席卷而来，黑暗似乎一点一点笼罩自己，无法掌控，无法逃离。

　　唇角的血线已然干涸，就那样凝固在嘴边。

　　想来，自己也要大限将至了。

　　九尾狐倒在凤凰的身边，偏着头深深地凝望着他，努力将他的面容刻在脑海里。

　　她的眼眸半阖着，周围的场景在她的眼前逐渐模糊虚化，最终涣散。

　　身体散作无数银灰色的绒毛在空中散开，微风一吹，尽数飘零。

　　湖水荡漾，那颗凤凰胆静静悬停在半空中，而而后毫无征兆地破碎掉，周围环绕着柔和的光芒，似将湖水也晕染成天空一般的深蓝。

　　阴冷的夜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异兽潜伏，幽冥的灯火点亮夜色，铺满山野。

　　那是异兽的眼睛。

　　在黑夜中散发炯炯亮光的瞳仁渐渐逼近那片淡蓝色的花海，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恶鬼般渐渐逼近，令人胆战心寒。

　　而后，撕咬声，争夺声，吞咽声，不绝于耳。

　　扭曲的狰狞面容，争先恐后地哄抢，再神圣的皮肉，也掩饰填充不了罪恶的皮囊。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恢复了一片死寂，地上只剩下淡蓝色的衣料碎布，片片斑驳。

　　世间万事万物，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若你我皆是光阴的过客，又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恶意。

　　漆黑一片的天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光，周遭陷入了一片黑暗，幽蓝色的海水波涛汹涌，一眼望去深不见底，不知何时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远处，罗刹鸟立于山顶，一对纯白的翅膀展开，似乎下一刻便会翱翔天际，银白色的光芒笼罩在身上，仿若黑夜中最神圣洁白的天使。

　　血色蔓延，绽放于湖心。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岂知，贪心不足蛇吞象，事到头来螳捕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