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手短打二】罗刹海市》颜镜镜

16、Chapter 16 光影交错

　　皓月当空，清冷的银辉洒落下来，繁星点缀着黑夜，释放着微弱的光亮。

　　静谧的树林里，安静地没有一点风声，周围是大片的草丛，晶莹的露水凝在叶片上，干净而透明。

　　一道淡蓝色的身形行走在草路上，散落的发丝遮住了脸部轮廓，那双丹凤眼中的落寞之色浸透了瞳孔，阻隔了光亮，只余黑暗。

　　凤凰停住脚步，低头苦涩地叹了口气，“五天了，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他百般寻觅九尾狐未果，便知道她是刻意藏起来不让他寻到。

　　他也知晓，她在躲他。

　　更深露重，行走的步伐带起夜风拂面，透着丝丝的湿气和凉意。

　　这时一阵夜风刮过，带起树叶的簌簌作响，凤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他的呼吸就凝滞了。

　　树荫剪碎月光，昏暗的光线透过缝隙落在那人身上，就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依旧是熟悉的白衣，穿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衣服笼罩着她的身形，也遮挡了她的脸，朦胧得看不真切。

　　明明是最晦暗的底色，却在月色下流光溢彩，让人忍不住为之停驻。

　　是她。

　　只一个身形，他就知道一定是她。

　　想说的话如鲠在喉，全部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句，“九尾……”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的思念与眷恋。

　　听到这个声音，那黑色身形明显一顿，下一刻犹如受惊的小兽，在他的眼皮底下迅速逃开了。

　　凤凰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连忙追了上去。

　　一跑一追间，凤凰看到了那隐匿在兜帽之下的，脸颊的一侧，上面一块皮肉模糊的伤痕，向四周蔓延，还依稀萦绕着莹莹绿光。

　　她的脸……

　　脚步滞缓的瞬间，黑色身形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不过片刻，就已经逃入了林间深处。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却抓不住她的一分一毫。

　　凤凰环顾着周围，万籁俱寂，再也没有了那人的气息，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莫名的恐慌感席卷而来，他仿佛失控般朝四周大喊，“九尾狐，你出来！”

　　树林的尽头，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夜幕降临，天边泛起了淡淡雾气，缥缈虚无而模糊。

　　等凤凰回到小筑中，看到屋中那道忙碌的白色身形，他怔了怔。

　　屋内暖黄色烛影晃动，灯光落于她身侧，整个人朦胧得就像渡了一层柔光。

　　他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地上前，两手穿过那人的腰际，环住了那人的纤腰，仿佛害怕她会再次离开一般。

　　“我想你。”他的双臂逐渐收紧，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融于骨血。

　　“嗯，我知道。”九尾狐低垂眼睑，低声诉说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凤凰突然松开怀中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哑着嗓子开口，“九尾，你的脸……”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困难，他和她一起解决。

　　伴随着那人的缓慢转身，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凤凰的眼前，一如既往地。

　　怎么会……没有……

　　凤凰下意识伸出手，细长的手指摸上她的脸颊，触感细腻润滑。

　　他之前明明清楚地见到她脸上绿色的伤口，而此刻眼前人的面容清秀明净，根本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嗯？”九尾狐略微发出了低沉的鼻音，似是不解道，“我的脸怎么了？”

　　凤凰闻言没有回应，只是又将她搂入怀中里，“你没事……就好……”

　　怀中温暖的触感稍稍抚平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患得患失的感觉也在一步一步消弭。

　　只是拥住她的时候，有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的是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泛着绿光的伤口。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月下湖畔，凋谢的枯黄树叶不时地落于水面，随着此起彼伏的波光荡漾，晕开了层层涟漪。

　　九尾狐站在树旁，整个人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月辉隐隐勾勒出的身影略显单薄。

　　树荫笼罩着黑暗，脸侧透过叶间光影映照兜帽描摹的轮廓线条下，跃然而上的是一块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九尾狐低眉望着湖中的倒映，伸出圆润的指尖轻抚上自己脸庞，她被饕餮的毒蜘蛛咬到，伤口一直无法愈合，如今已经泛白，逐渐趋于溃烂。

　　她甚至不敢去见凤凰，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骄傲如她，同样也不希望凤凰接受。

　　“凤凰，不要再找我了。”九尾狐低低呢喃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黑夜中丢失翅膀的蝴蝶，却仍是挣扎着想要起飞。

　　飘渺的话语在微凉的夜色中弥漫开来，似乎风一吹就碎了。

　　不知是悲伤，不知是留恋，不知是听天由命。

　　雾霭沉沉，霜华浓重，天边泛起了淡淡的白气，遮住了夜幕，林间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若有若无，飘逸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九尾狐准备离开这儿，只是转身的一瞬间，顿时愣在原地。

　　不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就这样直直地进入她的视野中，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雾气下，那人墨蓝色的长发被晚风轻轻撩起，恍若深海漾起波澜，朦胧摇曳间，动人心弦。

　　那人无视她的呆滞，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最后在她面前缓缓站定。

　　朦胧的脸部轮廓被夜色模糊了五官，让人恍惚间产生了幻觉。

　　凤凰低垂眼眸，轻声道，“为何不辞而别？”

　　“……”九尾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想过如果再次相见时，他会问他这个问题，可当他真正问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回答不出，说什么都不合适，大概也只能选择沉默了。

　　凤凰朝她伸出一只手，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跟我回去吧，好么？”

　　他语气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让她有一种不管不顾跟着他走的冲动。

　　可是她清楚，一旦伸手，于他是通往死亡之门。

　　飞蛾扑火，无谓是贪恋那点光与热。

　　九尾狐闭上眼，狠心一把推开他，“对不起。”

　　随后在他的眼皮下迅速跑开，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人追来的动静，她才停下了脚步。

　　袅袅的白雾消散不见，放眼四周，只有繁茂的树丛和参天树木，树影斑驳，寂静无声。

　　深深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九尾狐瘫软在地上，死死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良久，几滴透明的清泪终是落下，敲打在地面上，绽放出朵朵水花。

　　对不起……

　　梨花一枝春带雨，化不开无尽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