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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正邪不两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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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楚留香在哪里?
还真不太远,李寻欢在李家庄爬洞时,楚留香正是李家庄座上宾,不仅楚留香在,胡铁花也在,不仅胡铁花在,当真还有一位老朋友在。
上官云,怎么不是老朋友?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令人喜悦的事。
东道主不是李咒,却是一位新朋友。
清娘已经换回贵妇人该有装扮,光彩夺目处,便是王宫里的王妃也远不如她明艳。
清娘笑道:“可莫当我是李家女主人,我不过代主人待客,老李实在性子怪癖的很,我这老朋友只有献丑了。”
胡铁花大笑,抱着三十年竹叶青一刻不放手,“女主人只怕没有夫人这般豪情大气,可没有几位女主人拿这样的好酒招待我。”
上官云笑道:“夫人一向是女中豪杰,便是我这吃白食的,夫人也着人尽心服侍。”
清娘摆手笑道:“可莫夸赞于我,我这人脸皮最薄,别人一说我好,便要脸红的。”
楚留香笑道:“女子若论境界,自当是豪情与外,矜持在内,相识数日,也瞧得出夫人除去对贺捕头特殊些,对他人都君子之交淡如水。”
清娘叹息道:“这话我听出来了,少帅是责怪我欺瞒之罪,我,唉,我也情非得已,还请体恤我为人母的苦情之处。”
楚留香道:“为人母?”
清娘又是重重一声叹息,“这天下做人母亲的,又有几个如我这般苦命?这天下做人女儿的,又有谁如我飞霜孩儿般悲苦?人家贫苦也罢富有也罢总是共享天伦,我却只能远远瞧着我孩儿,十几年来我也没见过她几次,便是如今,孩儿也不曾唤我一声娘亲。”
这话更令人惊讶了,胡铁花酒也喝不下去,吃惊道:“你真的是王妃?怪不得……”
清娘苦笑一声,“我江湖女子,哪里敢高攀王妃之名?我……我那夫君是侯金弓,可不是镇北侯。”
侯金弓是贺冰河江湖化名,这说法便是清娘只是贺冰河行走江湖时的情人了,无名无份,却养了女儿贺冰河也是稀奇。
胡铁花道:“便是名分未定,总是骨肉相连,贺冰河总没理由不让你看自己孩子吧。”
清娘转身抹泪,半晌才道:“他是当朝皇帝眼前红人儿,哪里会把咱们百姓心思看在眼里?他又哪里瞧得上我,不过是想留个后罢了,若非我伶俐些,只怕早被他杀了。”
胡铁花跳了起来,“他竟要杀自己的情人,竟要杀自己孩子的母亲?这还是不是人?他难道是禽兽?他难道没有感情?”
清娘叹息,“他们做官的人,岂非都无情冷漠的很,我也早已经不恨他,若是恨着,我可怎么活过这十几春秋。”
胡铁花恨恨道:“夫人忍得下这口气,难道这世上已经没有公理?他既是江湖中人,以江湖规矩料理这事也无不可,他既稀罕有后,夫人抢了他女儿便是,我瞧着贺捕头黏夫人的紧。”
清娘道:“善恶终有报,我也不想与他计较什么,便只趁着机会多看飞霜孩儿几眼便好得很了。”
胡铁花道:“这事贺捕头原有权利知道,夫人不好意思说,我来说便是。”
清娘忙道:“少侠莫冲动,我……我怕飞霜接受不了,反不愿理我,可该如何是好。”
楚留香点头,“便是要帮夫人,也该从长计议。”
胡铁花喜道:“有你老臭虫应承,我便放心的很了。”
有仆役来通报,清娘有客人来。
楚留香便要起身告辞,清娘笑道:“何必急着走?你们是上官妹子的好朋友,便一块儿叙叙旧。”匆匆去了。
上官云笑道:“女人做到这份儿上,也无怨尤了,可惜她命苦的很。”
楚留香道:“徐前辈也在此间?如何不见人。”
上官云摇头笑,半哀怨半宠溺,“他呀,一旦遇上喜欢的事儿,便是我也不好靠近半分,他与李老已经待密室里半月有余了,真活该与他那堆木头成亲。”
这也便说回楚留香如何会在此处做客了,且说胡铁花一大早儿失踪,楚留香不放心出门寻找,正好遇上胡铁花从李家庄出来,说是早上遇上一女子,像极了上官云,便一路寻去,谁知当真是她,一时高兴说了会话,出门时还撞上半生不熟的人,清娘,胡铁花感叹,“人生机遇真是变幻莫测,上官云还想着请你吃饭哩。”
楚留香本想着寻到胡铁花便去与李寻欢会合,听他提到清娘,忽然改了主意,“上官姑娘这般好意,他乡遇故知,也该去瞧瞧。”
胡铁花奇道:“现在?小李兄呢?”
楚留香道:“他已赶去流曲镇,晚间便会赶回。”
于是,便有了这一出,只是阴差阳错,错过了。
另一厢,清娘绕进一间庭室,已有人等候,蓝袍白面黑须,可不是蓝王孙?此时他脸色十分难看,劈头第一句便是,“李寻欢现在何处?”
清娘淡淡道:“你既不愿对付他,又不愿利用他,我来处置不正好省的你麻烦?”
蓝王孙甩袖子,“他是我的朋友,我早已说过,您不要随便动他。”
清娘冷笑一声,“朋友,你在说笑话吗?你父亲那些所谓朋友……”
蓝王孙打断他,“不错,父亲的朋友背叛,但母亲您有什么资格来说?难道您便不是背叛者?如同我不曾背叛您一样,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可以交朋友,那个人便是李寻欢。”
清娘气得发抖,竟跳起来一掌拍了过来,“好你个小畜生,为个不相干的人,竟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你喜欢他,你信任他,便早早离开我投靠他去。”
蓝王孙躲开了,淡淡道:“若不是母亲早年的一笔糊涂账,我也不愿离开他。”
清娘恨恨叫道:“好,好得很,你还不快滚,还不快滚?难道我还需要你帮忙?难道我自己没有能力?我还没有老。”
蓝王孙没有动,沉默一会,叹息道:“您要对付贺冰河我可以帮您,要对付谁都无所谓,只是有一点,不要伤害李寻欢,他被牵扯到这件事本是因为我,如果他有损伤,您也便同时失去了您的儿子。”
清娘脸色铁青,“你威胁我?”
蓝王孙道:“我本不愿如此,只是这件事让我很难过,我的来意也本非如此,贡品已尽在我手,母亲觉得该如何处置。”
清娘脸色依旧难看,“你不是很有办法么?还来问我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蓝王孙道:“既然如此,我便自行处理,母亲莫忘了我的话。”转身头也不回。
清娘几乎一瞬间毁去房内所有物事,一屋狼藉,关上门,转身来整理好衣襟,依旧是翩然贵妇人。
楚留香胡铁花回转客栈,没有见到李寻欢,却撞上一身灰尘的贺飞霜。
贺飞霜第一句话便是,“你……你没事?”
楚留香倒惊讶了,“我该有什么事?”
贺飞霜红了脸,“我以为你发生什么变故,信里才会那样讲,所以……”
楚留香道:“李寻欢呢?”
贺飞霜摇头,“不知道,就因为一直没有见到他,我看了信才急急赶回来,怕……”
楚留香道:“一直没有见到?”他皱起眉来。
正有店家迎上,匆匆道:“李爷其实刚离开这儿没一会儿,还留下个人哩。”
楚留香惊讶,“刚离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出去?”
店家道:“晚时回来的,还寻您来着,后来李家庄有人送来样东西,便匆匆出了门。”
胡铁花惊叫,“李家庄?来凤镇的李家庄?”他们刚回来,可没人见着李寻欢。
楚留香道:“那人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当时李寻欢什么表情。”
店家道:“是一条女子用的手绢儿,也没什么特殊,李爷却是看一眼便变了脸色,我瞧着李爷似乎受了惊吓似地,头也不回的便冲出了门。”
楚留香也变了脸色,跳起来便要往外冲,却被胡铁花狠狠按住肩膀,“喂,老臭虫……你冷静些,这样冲去李家庄要人,只怕没有结果。”
楚留香并不是不冷静的人,沉了口气,又问仔细当时来龙去脉,才道:“他留下的人在哪里?”
本是在李寻欢房里,此时人已不在,房中还有凌乱,有挣扎痕迹,那人从窗口逃逸,却有一样东西遗留。
贺飞霜拿起半截碧玉箫残屑,惊讶道:“这是萧凛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是李寻欢擒了人囚禁于此,人已逃脱,无处可问,此时关键在李寻欢下落与安危。
子时夜半,万籁俱寂,楚留香胡铁花再次来到李家庄。
庄子虽大,却已经没有几处灯火,厨房有两个丫头在煲汤,李咒院落正灯火通明,热闹的很,清娘正在书房,窗上有执手读书的剪影。
要寻上官云房间并不算难,胡铁花黑暗之中敲开了她的门。
上官云满脸惊讶,还有些睡眼惺忪,一句话没开口便被胡铁花捂住嘴推进房里,低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今天到李家庄来的人,除了我和老臭虫,还有谁?比如说,现在还留下府上做客的?”
上官云道:“这我倒不清楚,到底是客,我也不好多走多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胡铁花颓然,“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李兄晚间来了李家庄,却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离开没有。”
上官云惊讶,“李寻欢?没有听说呀,要不明日我着人问问。”
胡铁花道:“那便有劳,还需小心些。”
上官云笑,“李家庄又不是龙潭虎穴贼儿窝,我在这儿不是好好的么?再说了,李寻欢那么聪明厉害的人,莫说李家庄,便是大内皇宫只怕都来去自如,你们急个什么劲儿。”
如果没有那一方手绢儿没有李寻欢的勃然变色,原也不需如此紧张。
胡铁花道:“你跟我交个底,李家老爷到底是什么人?为人怎么样?”
上官云道:“李老我也不曾见过几次,只不是什么恶人,他与老徐一般模样,对机关之类一堆木头疯狂的喜欢,若说李老对李寻欢不利,我可不信,他已经五天不曾离开密室。”
胡铁花叹息,“我如何不盼着小李兄无甚安危?这才安宁几天,再来几次,老臭虫会疯掉。”
上官云笑道:“来李家庄夜探是香帅的注意?不曾想过当真有人能收服这只花花大狐狸,李寻欢本领斐然。”
忽听敲门之声,有人道:“上官妹子,还没睡么?”是清娘的声音。
上官云看胡铁花一眼,应道:“正准备睡呢,夫人有什么事么?”
清娘笑了笑,“我正回房里去,听着你这儿似乎有说话声,便来瞧瞧。”
上官云笑道:“夫人怕是听错了,我一个人在房里能跟谁说话。”
清娘笑道:“这倒也是,想是哪只暗哨小蹄子偷偷说话呢,庄里里里外外几十处防哨,防范严密的很,我也该放心才是。”
上官云道:“夫人多虑了。”
清娘道:“没事便好,我便去了,妹子也早些睡。”
上官云道:“夫人走好。”
胡铁花咂舌,“她走路竟然没有声音么?好厉害的轻功。”
上官云道:“夫人所说没错,李家庄防备确实较一般庄子严密,不仅数十处防哨,更有数不清的机关暗设,香帅可还在庄子某一处?我先送你出去。”
胡铁花道:“还需先找着楚留香。”
这么大的庄子,可往哪里找人?
厨房有一盏小灯,不到门口便听着有人哼着小曲儿,甜腻腻的,颇为不错。
上官云上前,还未开口,便听有人娇声道:“我……我便知道你还会回来。”
上官云笑道:“巧儿这是等谁哪?总不是我吧?”
煲粥丫头巧儿蓦然转身,当下红了脸,好半晌才嗔着道:“徐夫人你笑话我,三更半夜的,我还能等着谁?这不……这不灵真去给公子送粥许久没有回来么,我等她呢。”
上官云也不点破她红透脸皮,笑道:“我是闻着香气进来的,夜半醒来,忽然肚里饿得很,便想来寻些吃食,巧儿这手真是巧得很,这香味儿让我闻着更是饿得厉害。”
巧儿利落盛了碗粥放入食盒,笑道:“徐夫人这话折煞奴婢了,下次夜里饿了,差人说一声便是,我送去,何劳您亲自跑一趟?”
上官云接过食盒,道谢要走,却又道:“来时路上遇着夫人,说是今晚府里来了不明小贼,你一个人在这儿,可小心些。”
巧儿脸色一瞬间的慌乱,“是……是么?咱庄子一向太平的很呢。”
上官云好奇道:“你……你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来吧?”
巧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上官云笑道:“那便好,若有什么人对你不利,可要立马喊上一嗓子,别被人占了便宜去。”
巧儿又红了脸,“徐夫人你说哪里话?我……我省得。”
出了门,上官云促狭道:“瞧吧,楚大帅哥又搅乱一池女儿春水。”
胡铁花哈哈大笑,“老臭虫也就这么点儿资本,你偏嘲笑他。”
上官云叹息,“除了我这样的,还有那个女孩子忍心嘲笑他?”
又寻几处,上官云道:“只怕香帅已经离开,这样黑灯瞎火也寻不出什么来,明日我问问清楚,再给你们信儿。”
也便出了庄子,便有人从暗处迎上来,“你们没事吧?去了好久……咦,是你……楚阿三呢?”是贺飞霜。
胡铁花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贺飞霜道:“我担心你们,便跟来瞧瞧。”
胡铁花道:“老臭虫一直没有出来?”
贺飞霜道:“没有。”
上官云道:“我再去寻寻,以香帅本事,庄里再多机关对他也是虚设。”
看她走远,胡铁花想起清娘与贺飞霜关系,不由问道:“你进去庄子没?”
贺飞霜道:“进了,还遇见清娘,我还说怎么不见她在客栈,原来李家老爷竟是她远方亲戚,她住这儿我便放心的很了。”
胡铁花扶额,“姑奶奶,该不会是你跟他说我跟老臭虫都进了庄子吧?怪不得她那么快发现我。”
贺飞霜怫然道:“是我说又怎么样?清娘是极好的人,跟她说了,说不得还能帮上忙。”
胡铁花喃喃,“希望如此了,我瞧着她说话可不太友善。”
贺飞霜道:“你们偷偷儿溜人家里,任谁也不会愉快吧?”
胡铁花笑,“说的也是,她不过出言警醒却不曾点破,是顾着上官云面子。”
贺飞霜不接话,沉默一会,低声道:“我问你个事,你能跟我说实话么?”
胡铁花道:“什么事?”
贺飞霜道:“你们,你和楚阿三,到底是谁?你不叫花蝴蝶,他也不叫楚阿三是不是?”
胡铁花结舌,“这……”
贺飞霜道:“你叫他老臭虫,上官云称他香帅,李寻欢提起‘楚阿三’三个字时每次都要笑……怎能让我不乱想。”
胡铁花道:“你觉得呢?”
贺飞霜掩面,“我……我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胡铁花咬一咬牙,狠心道:“你想的没错,楚阿三便是楚留香,我便是胡铁花,我们不过是……”
听人接道:“不过是无意飘来此地的孤魂野鬼。”
胡铁花喜道:“老臭虫,就说你不会有事。”
贺飞霜也迎,却只得个泪眼迷蒙,语气几转,如此落脚,“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留香看着她,缓缓道:“楚留香早已死了百年,我却真是楚留香,来此处化了他名也只是为了寻找李寻欢,既非此处的人,也不会久留,所以……”
贺飞霜泣道:“所以劝我死心是不是?我早已没了心思,我早已没有希望,我难道不知道却要你来提醒?你又怎能如此狠心……”
问是她要问,问过却要哭,又何必问?
胡铁花道:“老臭虫,除去勾引厨房里小丫头,你可还有什么收获?”
楚留香板着脸,“还钓到一尾大鱼。”
胡铁花来了兴趣,“什么鱼?”
楚留香却打了个哈欠,“这么晚,我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