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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真一郎回来得很早,几乎在伊佐那的瞪视刚一结束,真一郎的拖鞋和水泥路面的撞击声就在门外响起。
      步频很快,他在奔跑。
      “我回来了!”
      声音从玄关传来,乒乒乓乓的脚步不停,迅速接近,门口闪现一个高挑的身影。这个家中身高的顶点扒着门框出现,看见围坐在大厅里的三个弟弟妹妹,脸上霎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三双眼睛一齐转向他,坐在正中间的我清了清嗓子,说:“欢迎回来。”
      他冲到我们面前,长臂一揽,把三人一齐抱进怀里。
      真一郎又要哭了。

      “真——哥!”艾玛挣扎,“满身是汗的时候不要靠近啦!”
      伊佐那扇扇鼻子,撇开脸,面无表情地说:“真一郎也到年纪了。”
      除了汗味,还有机油的气味。
      我左看右看,这时候似乎不能缺席发言,小声问:“加龄臭……?”
      真一郎受到暴击,难得酝酿的煽情荡然无存。
      他手臂更加用力,像捆柴火一样把我们捆成一摞,咬牙切齿地辩解:“我今年才二十三岁,还是花一样的黄金年龄!小兔崽子懂什么叫男人味吗!”

      居然大言不惭地把汗臭形容成男人味。
      我继续小声嘀咕:“这个说法更像大叔了。”
      “赞成——”艾玛露出死鱼眼,拖长了声音棒读道。伊佐那则回以一声冷笑。
      没有人给他面子,大哥捧着破碎的心脏,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爷爷与万次郎前后脚出来,万次郎指着角落里种蘑菇的真一郎,问:“他怎么了?”
      我把手放在膝盖上,心虚地挪开视线。

      他忽然眯起眼睛凑到跟前,在我的嘴角刮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我的鲷鱼烧……”
      我舔舔嘴角,仿佛还能尝到红豆馅甜滋滋的味道。
      为了转移矛盾,我推卸责任:“伊佐那给我的。”
      他捻着手指间的碎屑,意义不明地哼哼两声,说:“没关系啦,本来就是买给你和艾玛的。”
      “——但是,”他强调,“你可别搞错了,这是我送的礼物,不是伊佐那那个没礼貌的家伙。”
      他身后的伊佐笑着指责他“小气鬼”。

      我歪头:“谢谢?”
      “为什么是疑问句?”
      “因为和万次郎道谢很奇怪。”
      他认可地点头:“说得也是。”

      爷爷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重复刚才给伊佐那的答案,又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转了一圈,以展示我真的很健康。
      真一郎终于结束了辛苦的蘑菇培育工作,加入对话:“——零食有我的份吗?”
      万次郎一顿,扬起笑脸,坦然回答:“没有。”

      大哥因为年龄差过大再次惨遭孤立。
      他的头顶积聚阴云,伤心的雨一路跟着他,淋湿了通往厨房的道路。

      真一郎去给做饭的爷爷打下手,艾玛为伊佐那处理被我咬伤的手。我心虚地躲在艾玛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齿痕很深,血堪堪止住——我不记得那时用了多大力气,但绝对没余力控制力道,这看起来比我的撞伤严重多了。
      消毒药水淋在伤口上,伊佐那眉毛都不抬一下。
      我沮丧地低头:“对不起。”
      伊佐那歪头,视线越过艾玛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我。花札耳坠轻轻摇晃,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意识到他在模仿我的动作,于是把脑袋摆正了,严肃地目视他。
      “觉得抱歉?”伊佐那问,他笑起来,忽然指指我的耳侧,“那就把这个给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摸上去,是镶嵌了水钻的发夹。
      艾玛说,这是春千夜送我的。尽管不是特殊节日的纪念物,但我确实拥有“珍惜他人礼物”的常识。
      “这个不行……”我说,“你也想要发卡吗?我可以送你其他的。”
      “只要这个。”
      “不行。”
      “看来你的愧疚都是假的,”他无聊地叹气,“一个廉价的发卡都不愿意给我。”
      我取下发卡,放进口袋里,假装它并不存在。
      “它消失了,”我理直气壮地说瞎话,“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艾玛噗嗤笑了一声,又掩饰性咳了咳,涂好药水后,把纱布贴上去。
      万次郎倚在我的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伊佐那,我可都看见了,你还要拐弯抹角到什么时候?”
      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话间有香甜的葡萄味。
      我当即讨要:“——我也要吃糖。”然后才问,“你看见了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一边撕开糖纸,一边说:“下午他在商店街……”
      话音未落,立刻被飞来的硬币打断。硬币破空擦过万次郎的头发,击打在身后的墙壁上,回弹后遇到沙发的缓冲,才咕噜噜滚到桌子底下去。
      我没等他,主动叼走了糖。

      “……唔哦,很危险的啊,”这么说着,万次郎的样子依然很懒散,“干嘛,被戳中心事了?”
      “……”伊佐那不高兴,“我说过你很碍眼吗?”
      “没有~”
      “那现在知道了。”
      万次郎笑得眯起了眼睛。

      我顺着万次郎的指引观察伊佐那,他的上衣是简单的黑T,版式宽松,露出锁骨,没有地方藏匿物件;白色长裤,膝盖是破洞设计,左边口袋掉出了一根淡蓝色的细丝带……
      我也含含糊糊地问:“伊佐那,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回答:“鲷鱼烧不是给你了吗?”
      我牢牢盯着漏出来的那根丝带:“那是万次郎的礼物,你的呢?”
      他迟疑了片刻,在我的注视中慢吞吞取出了口袋里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帆布束口袋,蓝丝带在袋口系了个蝴蝶结。打开后,里面是手指长的泰迪小熊挂坠,做工精细,头与手脚都能活动,脖子上还系着三角巾。
      “……这是鹤蝶托我转交的。”

      “鹤蝶”。又是一个新名字。

      精致的小熊瞬间俘获了我和艾玛的心,伊佐那说是“鹤蝶”亲手制作的,让我对这位心灵手巧朋友的好奇心更进一步。但我没让他转移话题,不依不饶地问:“你的呢?”
      他笑着说:“好贪心啊。”
      我没有反驳。
      他伸出手,拨开我耳边的头发——摘下发夹后,它们散落下来,有点遮挡视线。
      一个新的卡扣束起了这些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
      他摊手,说:“没了。”

      我扭头看艾玛,她给予了高度赞扬:“很合适哦。”
      万次郎依然把上半身的重量压在我的肩膀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挣开他,拐到镜子前:珍珠串联成兔子图案的发卡,兔耳朵上的蝴蝶结是五彩斑斓的贝壳镶嵌,可爱又漂亮。
      艾玛说:“小堇,看这里!”
      她的手机正对我,我下意识作出反应,偏过头露出新发卡,两只手摆成剪刀。
      “喀嚓”一声,手机截取了那一瞬间的世界。

      万次郎凑上去看:“好——逊,小堇怎么还是一拍照就摆剪刀。”
      这大概是习惯性动作,被点出来后,我用剪刀手去戳万次郎的脖子。
      “哈哈,好痒……”他一边笑一边躲,我穷追不舍,他笑累了,反守为攻,也作势挠我的腰,“看招!”
      我们闹成一团。
      战争波及了独善其身的艾玛和伊佐那,最后变成挠痒痒大乱斗。等真一郎出来喊人吃饭,我们已经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或地上装尸体,暂时休战了。

      医院当然是没去成,尽管我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大家依然不放心。爷爷联系了认识的外科医生上家里来为我简单看诊,时间就定在明天。
      真一郎向我反复确认:“真的没事吗?”
      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点头,只能不厌其烦地安抚他。

      再等一等,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变得更加勇敢,不再害怕那些暧昧不明的记忆,才能消除他们的忧虑。

      饭后,万次郎提议玩电子游戏,我和艾玛坐沙发上,看他同伊佐那对战。
      我理所当然不记得游戏的玩法,只靠边观摩,一边和兴趣缺缺的艾玛交头接耳。我们从伊佐那的耳坠谈论到春千夜数量繁多的耳洞该怎么打理,又从万次郎的发型谈论到伊佐那的天然卷消失之谜。下一瞬间,电视屏幕右边的角色哀嚎倒地,左边的那位兴奋起跳,摆出胜利pose;与之相对的,现实中成为输家的万次郎向后仰倒,手脚并用大喊可恶。
      伊佐那发动嘲讽技能,笑他是“杂鱼。”
      甚至败给了有一只手行动不便的伊佐那,万次郎的水平肉眼可见的糟糕。
      真一郎走上来,夺过了万次郎的手柄,自称单手就能打败伊佐那。
      我对伊佐那说:“他小看你,快给他点厉害看看。”
      伊佐那轻易中了我们一唱一和的激将法,冷笑着道:“那就来试试看。”

      我问艾玛:“真一郎很强吗?”
      艾玛不确定地回答:“也许……?”
      万次郎说:“真一郎只是虚张声势啦。”
      被弟弟拆了台的真一郎不出万次郎所料输了个彻底,挠着头,依旧试图挽回自己的声誉:“至少比万次郎要强!”
      万次郎恼怒地发问:“要比比看吗?!”
      伊佐那轻描淡写地睥睨二人,自满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理会那两人的争执,我接过真一郎的手柄,把他挤开,说:“换我来。”
      战斗一触即发,左勾拳,上勾拳,踢腿,向前冲,继续冲,起跳……
      血条见底。

      真一郎好笑地揉乱了我的头发,我皱起眉头,死死盯着荧幕上倒地死亡的角色,抢过伊佐那的手柄塞给万次郎。
      艾玛不参与我们的竞技,在场其他三人,万次郎看起来最弱。
      至少要比没用的弟弟更强,我下定决心掰回一城,要求万次郎使出全力。
      万次郎无精打采地瞪我,说:“小堇现在一定在想超级失礼的事情。”
      他好像有读心术。但我们是双胞胎,他能够理解我的心理也很正常。就像我能够明白,他与我怀有同样的想法。

      我换了角色,紧身衣的光头肌肉男乍一看就是最强,当即让我多了两分信心。谨慎地阅读完角色介绍,新一轮游戏再度开始。

      艾玛嫌弃我的选角太丑,表示更期待万次郎的角色获胜,让我有些伤心。
      这份心情影响了我的发挥,手忙脚乱地以一点血量之差输给了万次郎。
      万次郎得意的笑容令人有些恼火。
      把控制权丢回伊佐那手里,我认真地拉住他的手腕,仰起脸要求:“伊佐那哥哥,万次郎嘲笑我。”

      空气静了一会,万次郎和真一郎睁大眼睛的脑袋从侧面伸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四只黑眼睛炯炯有神,如狼似虎。
      我用食指挠挠脸颊,往伊佐那身后藏了藏。

      “喂,堇,”真一郎不爽道:“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居然一次都没喊过我‘哥哥’。”
      万次郎额角跳起十字:“你也没喊过我。”

      我指着万次郎:“弟弟。”
      他冷冷地……撅起了嘴。
      我又指指真一郎:“……”
      那双眼睛期待的看着我,我却沉默了。

      “……现在不是喊‘哥哥’的心情。”我小声解释。

      伊佐那用身体挡住我,沉稳地问:“可以开始了吗?”

      他的声音轻快平稳,难以抑制上翘的嘴角却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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