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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天黑得很晚,大约七点多钟,远处天空的一线红色才完全褪去。
      伊佐那谢绝留宿,踩着最后的晚霞离开。离开前,他留给我一只翻盖手机。全新的银色外壳,顶部有装饰挂坠的孔,恰好能把“鹤蝶”的熊玩偶挂上去。
      目睹他丢礼物过程的另外三人都露出了“原来还能这样”的奇妙表情。
      手机里已经存有他和“鹤蝶”的联系方式。我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查看。
      功能超乎想象的贫瘠,令我短暂地陷入思考。
      似乎曾经接触过更加有趣且高新的科技,能让人沉迷在家一整个月不踏出家门的东西。但是捕虫网在大脑里挥来挥去,没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灵感。

      我接受伊佐那的好意,决定每天都给他发至少一条讯息。

      天完全黑了,该入睡的时间段里,万次郎却出门去。说是和朋友有约,要很晚回来,要求我的房间为他留门。
      这个人,似乎依然准备一起睡觉。
      已经超过了那个年纪,这么做在伦理上似乎有些不妙。
      但既然是万次郎的话,也没有办法。
      因为是双胞胎,即使不分开也没有关系。

      ——不过宽容仅限这个月。

      艾玛正使用浴室,真一郎和爷爷坐在电视机前,我从洗手间出来路过玄关,看见落在地上的一个小小束口袋。
      和装有鹤蝶的熊娃娃一样大小的,束口袋。

      小熊正挂在崭新的手机上,包装用的小袋子也完好地塞在口袋里,那么这个多出的东西究竟来自哪里?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把它捡了起来。
      拆开丝带绑作的蝴蝶结,里面是一个同样大小的关节熊,只是配色不同,缝线歪歪扭扭,眼睛一上一下,长相格外别致。
      我蹲在地上,把两个小熊放在一起比较,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伊佐那的手工制品。

      因为过于粗拙而被制作者隐藏起来没送出的礼物,不知为何遗落在了玄关。
      可能是和万次郎打架的时候,从口袋里滑出来的吧。
      我一时没能考虑好是珍惜地收藏起来,还是等下次再见伊佐那时用来打趣他。但,总之,因为本人不想被其他人看见,那么暂时先放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好了。

      视野的角落忽然出现了半张脸。
      像是缝隙里的妖怪一样,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死死盯着我。无法忽视这样强烈的存在感,我伸手戳了上去。

      “嗷!”
      妖怪发出的惨叫刺穿黑色的天幕。

      “……所以,为什么不老实按门铃进来?”
      艾玛问跪坐在玄关、姗姗来迟的新朋友——被我误认为缝隙妖怪的明司千寿。
      粉色的短发在脑后扎成了丸子,明司千寿双手老实地按在膝盖上,低着头,肩膀微抬,像是支撑过于沉重的脑袋似的,两臂撑得笔直。
      她的眼睛有点红,含着泪(我戳的),扁着嘴,沮丧的声音传来:“……总觉得……该说是不好意思、还是……和春哥哥已经变成那样了……堇姐姐也……”
      从她吞吞吐吐的话语里,提取不出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总之,是来见面的没错。”
      我一锤定音。
      弯下腰,从下方抬起眼睛看她几乎要埋进胸前的脸,问:“对不起,眼睛还痛吗?”
      她的上下嘴唇磨蹭了几下,才慢慢抬起手揉眼睛,埋怨似的说:“你太用力了。”
      “因为被吓到了,”我为自己辩解,又问,“要吹吹吗?”
      道歉的话,必须拿出诚意。我刚说完,立刻就要捧着她的脸吹一吹。
      她呆了一下,任由我吹了两口气,浓密的睫毛像是蒲公英一样随着呼出的气飞舞,她才忽然回神,像是感到痒一样躲开,把手挡在脸前面:
      “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叽叽咕咕地说,声音含糊得像含着糖果。

      艾玛抱胸站在一旁,发出了意味深长的长音。
      我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老实收回了手。

      “晚饭已经吃过了吗?”艾玛问。
      “和阿若一起吃过了。”千寿回答。
      她们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认识但不太熟的氛围,虽然按理来说我才是那个对双方都最陌生的当事人,但还是状似自来熟地发出邀请:
      “那,要留宿吗?”

      “……诶?”

      属于夜晚的时间不适合外出,再者让客人来看一眼就走也不符合我的待客之道(尽管这种东西的存在与否仍旧未解),再加上确实给对方造成了人身伤害……
      虽然,正确的顺序也许是沿着她的话语继续提问,例如“和春千夜怎么了?”——这似乎有些沉重,或是“阿若是谁?”——作为聊家常的话题是不错的选择。不过今天一次性见了许多人,大脑已经有些过载,或许影响这点的不是人数,而是潜意识里运转过快的思维——但总之,暂时不想再增加内存的负担了。
      维系旧关系,再开启新联系,才是健康的人际交往的方式。
      ——这是我的一家之言。

      千寿抬起头,和春千夜同色的绿眼睛却不似那位“哥哥”沉静,反而像是热闹春日阳光下的湖水,粼粼闪着光。
      “可以吗?”她期待地追问。
      我不明显地看向艾玛,得到了首肯,于是点头:“今天就让万次郎睡自己房间。因为他回来得太迟了,是万次郎的错。”
      而且,明天早晨春千夜也会来。
      本人在劝说下给出了放学后再来的答复,但我莫名认为他不是这么乖觉的个性。
      那个让人搞不懂在想些什么的人,大概会偷偷过来,再偷偷离开。直到在约定好的时间,才光明正大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是出于“了解”,而是出于来源不明的“习惯”或“直觉”得出的答案。

      由于思考而不自觉歪过了脑袋,额头撞上一堵柔软的墙,迫使我停住脚步。
      两个女孩的手掌挡在我的额头与承重柱之间,重叠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不要在走路的时候胡思乱想啦!”

      唔。
      因我而起的奇怪默契,只会让本人感到不好意思而已。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似乎让她们之间僵硬的空气变得柔和了。

      跟着带路的艾玛穿过短短的玄关走廊,真一郎从沙发那边探出上半身,对千寿的到来表示欢迎。

      他感慨:“你也是,春千夜也是,都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啊。”
      “好久不见,真一郎。”千寿露出大大的笑容,又问,“武臣最近来过吗?”
      真一郎斜开视线,语焉不详:“怎么说呢,那家伙……”
      “果然,”千寿偏头说,“之前被奇怪的人追到了家里来,现在应该是逃到哪里去了吧。”
      奇怪的人?

      真一郎的手不安分地动了一下,这是一个表示焦虑的信号,我无端意识到他想要掏出香烟,于是直直看着他。
      他的手指在我的视线中无措地摩挲了一下裤子口袋,最后偃旗息鼓,只是状似爽朗地露出演技差劲的笑容,以成年人的口吻温柔安慰道:“别担心,那家伙能照顾好自己。”

      不只是担心而已吧?
      因为我也是怕寂寞的人,所以能够明白,这个孩子眼睛里藏着的是名为寂寞的感情。
      没能理解女孩子想法的真一郎继续说下去:“武臣只不过一时走错了路,我、若狭还有弁庆,都不会看着他就这么颓废下去,”他顿了顿,“嘛,要是需要你们这些小孩操心,我们不就大人失格了?”

      ……说什么让他振作,你自己不也没能完全振作吗?

      我好像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因为真一郎脸上显现出想要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憋屈神色。艾玛试图开口为他辩解,但是刚张开嘴巴,似乎无话可说,只好又闭上了。
      僵持了两秒,真一郎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还不是太担心你了吗?堇好好在家待着,我马上振作给你看。”
      “嗯,”我肯定了他的决心,“要加油。”
      “……”
      他沉默了。
      艾玛却掩嘴偷笑:“小堇说得对,真哥,你要加油啊。”
      真一郎无奈:“不要欺负大人啊。”
      旁观了许久的爷爷“呼呼”笑起来,拍了两下真一郎的后背,仿佛一种助推:“就像她们说的那样,真一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振作精神吧!”
      真一郎哭笑不得:“连爷爷都——”

      “……千咒也会努力的,”千寿说,“把武臣和春哥哥都带回家——现在有堇姐姐在,春哥哥应该能够变回以前的样子吧?”
      她的眼睛却随着自己都无法确信的话语逐渐黯淡:“虽然根本原因,或许还是那件事……”

      即使这样告诉我,我也完全听不明白。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是我可以为她做的。
      “春千夜的话,明天会过来。”
      我说:“那时候邀请他回家不就好了。”
      “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呢,”千寿喃喃,“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态,不过……算了,”她用两只手包住我的,凑近了请求,“你可要帮我哦。”
      谁能拒绝那样一双眼睛呢?

      艾玛抢走了我的一只手臂,问:“你们还要深情对视多久?”
      我摸摸鼻子。

      千寿与万次郎有些相似。但说是双重标准也好,忍不住欺负万次郎的心情,在她面前却没有出现。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对双胞胎弟弟的爱意表现?我不确定地这么想着,和两个妹妹手挽手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得到处都是。
      在我回来之前,这里还保持着整洁干净的模样。我可能没有多少整理的天赋,只是下午到处翻看,就把这里破坏得如同怪兽过境。
      正义的奥特曼艾玛的眼睛变成了两个等号。

      要说到留宿,接下来毋庸置疑就是睡衣派对、女子会。

      千咒抱着枕头,眼睛四处乱转,兴奋地表示自己从未有过这样十分“女孩子”的体验;我也很兴奋,就目前的记忆来说,我的经验不比千寿更多;只有艾玛捂住了脸,因为此时此刻最具讨论价值的就是她,被我们两人的问题夹击得进退维谷。

      我问出了好奇了一整天的疑问:“艾玛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龙宫寺的?”
      “龙宫寺……?”千咒pikapika睁大眼睛,“诶?艾玛喜欢Draken吗?”
      “小堇——!这么简单地就告诉——”
      “但是龙宫寺也喜欢艾玛,既然是双向的,不是暗恋就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这是歪理吧?”
      “是正论。”
      不明缘由的千寿捧着脸蛋,更加闪亮的表情面向了艾玛:“情投意合?”
      “你们两个真是……”艾玛的脸红透了,连耳朵都是漂亮的红色,藏在披散的金发下面,就像试图藏起无处安放的羞涩。她放弃似的□□肩膀,不自信地、小声地说:“小坚究竟喜不喜欢人家,还是未知数呢。”

      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不喜欢艾玛的人吗?

      “小堇,你说出来了哦,”艾玛耷拉下眼皮,说,“夸张过头了。”
      “但是我明白龙宫寺的心情,”我笃定地回答,“因为都非常喜欢艾玛,所以能够明白,那个眼神绝对是喜欢——对吧,千寿?”
      千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艾玛头顶冒起蒸汽,把脸藏进抱枕里,闷声闷气地反驳:“喜欢也分为很多种,万一、万一他只是和小堇一样,把我当做妹妹的喜欢呢?”

      我停住了。
      的确,我也不知道恋爱的喜欢应该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不去问呢?”千寿反问。
      “啊啊啊——”艾玛抓狂地把脸更深埋进枕头,“你们两个没有恋爱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如果被拒绝了,这边会很难堪的嘛……况且,怎么能让女孩子告白呢……”

      我和千寿都眨巴着眼睛看她,像是两只不知忧愁的金鱼。
      艾玛无力地说:“和你们讨论恋爱话题的我才是笨蛋。”
      恋爱的话……
      一瞬间的耳鸣,我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
      “我也有过哦,恋爱。”
      这次轮到艾玛瞪大了眼睛。

      模模糊糊的,只能感觉到有人在恳求,紧紧趴在我的膝盖上,或低或高地、不停重复着“爱”的字眼。

      嘴巴擅自溜出一句话,比滑梯还要顺畅:
      “虽然记不清了,但是爱这种东西,就是限制自由吧?”

      艾玛与千寿一同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摇晃:
      “那个,绝对是错误的认识!”
      “这种东西才要快点忘掉!”

      我困惑地歪过脑袋,只见艾玛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两年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啊……”
      千寿捧住了我的手:“堇姐姐就由千咒来保护!”

      又是NG发言。
      “对不起。”
      道歉已经是下意识的行动了。

      但是……为什么要保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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