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反噬 ...
-
弦音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躺在自己屋中的月恨霜和陆君遥。
她连忙跑了过去，叫着他们的名字摇晃他们的身体，但两个人都像是睡死过去一样，怎么都摇不醒。
“霖殇，月姐姐和陆大哥他们……”
弦音一回头，就看到霖殇靠在墙边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嘴角还流下了一丝血水。
弦音大惊失色，立刻跑过去扶住了霖殇，大声说道：“霖殇，你怎么了？”
她掰开霖殇的手，看到他的胸口好大一个血洞。冰锥早已融化，没有冰锥填堵伤口，血便一直往外流。
如果是寻常凡人，估计早就死了，但霖殇是妖，所以才能得以苟活。
若是之前受了这样的伤，即使不使用凶神力，凭着他自己的力量也能恢复七八分。
但纵灵术的反噬效果会让施法者力量尽失，如果反噬严重，则会让人变得浑身乏力，变得像婴儿般手无缚鸡之力。
刚被纵灵术反噬的霖殇力量早已透支，根本没有余力使出凶神力填补胸口。
所以现在的霖殇比一个凡人还要虚弱，任何一个手持武器的凡人，甚至一个小孩，都可以当场结果了他。
“霖殇，你怎么样？为什么会突然伤成这样……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弦音焦急地扶着他，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抬头四处张望，大喊道：“八哥……八哥！你在吗，在的话就快点出来！”
“不用喊了，它不在……”
霖殇低声说道，“你先将我扶到床上吧。”
弦音点了点头，慢慢地将霖殇搀扶起来。
霖殇忍着疼痛艰难地站起来，他几乎没有一点力量，整个人都靠在弦音身上。
弦音扶着他一点一点地挪到床边，让他坐到床上，然后慢慢地躺下。
伤口上的血似乎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汩汩地流出了，估计是弦音一直用力的按压起了些许作用。
霖殇的脸大概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弦音看到这样的他，心中也是难受得紧，担心地问道：“我要怎么帮你……妖平时是怎么处理伤口的？”
霖殇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力量，你……把我当成一个凡人一般处置就行。”
弦音看了看他，便把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上，皱着眉说道：“那你自己按好了，可别让血再流出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师父拿金创药来。”
说完之后，她便着急地离开小屋往外面走。
这时候的天还是黑的，月亮挂在树梢间，她走在乡间小路上，发现村中一片死寂，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她在路上看到几个村民倒在路边，像睡死了一般，走过去叫了几声对方也毫无反应。
来不及多想，她又跑到了师父屋外，在外面敲了几下门，大声呼叫也不见有人回应。
于是弦音只好推门进屋，一进去便看到师父躺在床上，她跑过去叫他，仍然怎么也叫不醒。
伸手探探鼻息，师父呼吸平稳，只是睡得太沉了，就像陷入了昏迷一般。
弦音心想，看来现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我和霖殇，估计所有人都受梦貘影响进入了梦乡。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虽然担心着师父和陆大哥他们，但凭自己一人的力量也无法除掉梦貘，只有优先把霖殇治好，然后再和他一起想办法。
她把师父的药箱整个扛回了自己的房间，又用铁壶烧了开水。
作为跟在大夫身边这么久的人，就算没有主动去学，基本的治疗操作也早已在长时间的熏陶下耳濡目染，也算是有些心得的了。
她准备好了温开水，干净的白布还有烈酒，来到霖殇跟前。
以前霖殇不是没受过重伤，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不同，妖力并没有被损耗。
当初对付蛊雕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也以惊人的恢复力让伤口自动痊愈，第二天就能恢复个六七成，三天之内便能痊愈。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需要像现在一样，像个凡人一样等着别人照顾。
然而现在的他却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如此虚弱的霖殇，弦音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将霖殇慢慢扶起一些，用枕头靠在他脑后，让他斜靠在床沿上。
弦音扶着他的背，一件件地脱掉了他身上的血衣。
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他的身材苗条且匀称，看着很瘦却肌肉紧实，胸前的鲜血沿着伤口顺着下方的几块腹肌波浪型的流下来，染湿了部分被褥。
他的高马尾早已散落，黑如瀑布的发丝有些凌乱的挂在肩膀和床沿，显得苍白的肌肤更加失去了血色，而红色覆盖的地方却更加的妖艳。
霖殇的眼眉略微细长，鼻子精巧而高挺，嘴唇薄而线条明晰，无论怎么看都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少年。
只是平时他都穿着素色的青墨长衫，看起来并不算特别显眼，但如果细细一看，有着这样姣好容颜，清丽皮囊的少年，世间又有几个？
弦音看着这样的霖殇，一瞬间有些迷离，当她回过神的时候，立刻红着脸摇了摇头。
她以前不是没见过霖殇赤裸半身，但是从未这么近距离仔细观察过他呼吸起伏的胸膛，和凹凸有致的腹部线条，还是忍不住遐想了一下。
弦音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低声说道：“我现在替你处理伤口，你忍耐一下。”
她用干净的白布沾湿了温暖的热水，一寸一寸地擦拭着他胸前的肌肤，细致入微地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掉。
他的伤口现在已经不再流血，只是有个骇人的血洞。
处理这种贯穿伤有些难度，以前都是师父在处理，自己只会帮别人治疗一些皮外伤，现在轮到自己了，师父又长睡不醒，只能凭之前的经验应对了。
她清理好伤口后，在干净的白布上倒入适量烈酒，然后朝他的伤口按了下去。
一直未发出声音的霖殇此时轻轻地“嘶”了一声，微微挺直了腰杆，她连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腹部，明显可以感觉到手指下肌肉的抽动。
弦音安抚他说道：“忍耐一下，烈酒可以消毒，有助于伤口恢复。你以前恢复力太强，没有感受过凡人受伤之后恢复起来有多难，如果伤口没有处理好，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死掉了。”
霖殇轻声道：“……还好，这并没有什么。”
弦音看着他，打趣地说道：“还死鸭子嘴硬，觉得痛的话可以叫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以前我师父帮别人处理这种伤口的时候，哪个不是叫的像杀猪一般，我在老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呢。”
说着弦音又拿起另一块浸满烈酒的白布重新擦拭他的创口，这次他只是微微垂目皱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擦拭完创口后，弦音拿出调制好的金创药膏，一点一点的涂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细细抹平，将每一处地方都覆盖到。
背后的伤口也如法炮制，过了好一会儿，才细致地处理完毕。
做完这一切，她用干净的长条白布把他的胸口一圈一圈地围起来，最后麻利地打了个结，然后站起来拍了两下手。
“这样大致就完成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便叫我过来。我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给月姐姐和陆大哥打个地铺，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睡在地上了。”
然后弦音便转身离开，麻利地干活去了。
霖殇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忙前忙后。
他心想，这次的纵灵术反噬是有些严重了，梦貘毕竟不是凡人也不是什么小妖，它是凶兽，要控制这么厉害的怪物，就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行。
如果是很久以前的自己，这些或许都不是问题。
只是现在他还没有收集完凶神力，也没有完全觉醒，才会搞得这么狼狈。
弦音把陆君遥和月恨霜陆续移到打好的铺盖上，又将屋子快速地打扫了一遍。
完事的时候看了一眼霖殇，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呼吸平稳，额头也不再冒冷汗。
于是弦音便在床边打下地铺，守在他身边睡下了。
第二天霖殇醒来的时候，弦音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听到她在小屋外边不远的地方喃喃自语地说着话，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抚摸了一下胸前，伤口似乎好多了，没有昨日那么疼了，许是金创药起了作用。
只是那种浑身乏力的虚脱之感还在，他想直起身子硬撑着坐起来，还未起来却又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这时桌案的斜上方，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你是使出多大的力量啊，竟被纵灵术反噬成这样。”
霖殇侧目一看，看到八哥站在窗台边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八哥叽喳地说道：“幸亏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没醒来，否则她绝对马上要了你的命。”
霖殇看了一眼躺在远处的月恨霜说道：“我胸口的伤就是她弄的吧？”
“那还用说，幸亏当时陆君遥出手拦了一下，否则你可能就要身首分离了。”八哥回答道。
霖殇撇了地上的两人一眼，不再说话。
八哥飞到他的床边，抬头看着他说道：“这只梦貘还有一个分身，它吞下了陆君遥和月恨霜的灵魂。村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被吞噬，但是也受它的影响长眠不醒。你如果要消灭梦貘，意味着还要使用一次纵灵术，对吧。”
霖殇点头道：“嗯。梦貘没有实体，唯有纵灵术才能消灭它。”
“你还顶得住吗？”
“……我可以。”
八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算不行你也会说行的吧……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是那句话，你别把自己在凡间的这个□□给弄死了，毕竟能成妖的霖殇花种子只有这么一颗。”
霖殇回答道：“我明白。”
“霖殇，你醒啦？”
弦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八哥见状，就从窗台飞出去了。
弦音提着一个篮子走到他床前，向四周看了看，问道：“你在和谁说话呢？”
霖殇道：“八哥。”
弦音气笑了，把篮子放到一旁，叉着腰指着霖殇说道：“好呀，这只神出鬼没的八哥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们，所以那时候你才能及时出现？”
霖殇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看来是默认了这件事。
弦音叹了口气，将篮子放到木桌上，心想：算了，监视就监视吧……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现在连我也会一直被困在梦中了。况且现在只有他有能力对付梦貘，我一个人也救不了月姐姐他们和这些沉睡的村民，所以只能由着他了。
她从篮子中拿出碗和小瓷瓦罐，盛了一碗粥。
随后她将霖殇扶起来靠在床沿边上，用小勺舀了一勺粥，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几下，递到了霖殇的嘴边。
霖殇凑过去喝了一口递过来的粥，米粥中和着软软的山药粒和细细的肉糜，咸香甘甜，一口下肚，胃里面立刻变得暖暖的。
他作为一只妖，以前只是喝水，虽然也能吃东西，但人类的食物提供的这点能量补充对于他来说几乎微不足道。
弦音从未像现在一样对待他，将他当作一个凡人看待，此刻他喝着粥，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惬意。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适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让他能体会更久一些。
弦音看着他，笑道：“山药粥好喝吗？”
霖殇点点头道：“好喝。”
“好吃便多吃点，我还煮了很多。我看到你以前吃东西总是囫囵吞枣一般，像是要完成任务似的。人间美味还是有很多的，不慢慢体会，岂不是枉来人世走一遭？”
“我没有太多时间体会这种东西。”霖殇低声说道。
弦音听到他的话，慢慢地低下头，问道：“……你还是不能告诉我，收集凶神力的目的是什么吗？”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是为了获取力量，然后成为最强的妖怪，称霸凡间吗？”
霖殇沉声说道：“我不能说。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
“难道就算我们以后成为彻底的敌人，也没关系吗？”
“我说过，即使与世界为敌，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弦音听到这句话，心中某根弦又被触动了一下。
她心想，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便自己去寻找真相，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于是她又换了个话题，问道：“之前我看到了梦中的那个你，那是过去的你吗？”
霖殇也没有否认，回答道：“是。”
“你在梦中等待的人是谁？”
“一个已逝之人。”
原来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弦音想了一会儿，才犹豫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呢，是不是因为我很像她，你才将我错认成了她？”
霖殇抬头看了一会儿弦音，又转过头说道：“……她已经走了很久了，我不想再提起她。”
弦音似乎感觉到有些失落，低眉说道：“好吧，我明白了。你喝完这些粥，就好好的休息吧。尽快恢复了，我们才能想法子彻底除掉凶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