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再临》爱吃猴子的蕉蕉

6、黑云压城1

　　“这次胡国带兵的将军是王往。他曾随着父亲王恪参与众多战役。为人莽撞，容易激动，喜怒无常。”太傅瞿岁元道，“王上，如今甘丹城驻兵仅七万，而胡国足有十五万。纵然甘丹城易守难攻，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夙手持巨弓，高束发，骑射服，再没有过多装饰。他道:“李印何时能到？”

　　“回王上，李印将军明日既到！”赵夙亲近的侍卫道。

　　赵夙颔首点头。

　　赵夙之父持剑夜闯其殿的晚上，他便立刻给李印写了信。大致意思是，胡国军队将要攻打离国，请您快快从边塞赶回，我会在甘丹城给予您信号，我保证让世界上再没有离王赵埮，定不会有人治你的罪。

　　李印此人，心高气傲，带兵打仗也有能力。先前对赵埮奢靡作风多有不满，认为不如提高军备，被赵埮派到边塞去了。赵夙自此便经常和李印书信往来，李印对赵夙倒没有那么看好，他觉得赵夙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一样，不算硬茬。不过他很忠于离国，对赵夙而言，这就足够了。

　　“李印领军五万，十五万对十二万，并非不能一战。”侍卫中有人说着。

　　赵夙摇摇头，“没有希望。我们的十二万，是粮草不足，物资紧缺的十二万，军中有甚者武器都没装备。而胡国的十五万，是一群雄狮啊，我听说他们的律法推行以人头论军功，各个都杀红了眼。”

　　“胡国先前吞并我们的城池，将明，衡丘……都是土地肥沃之地，能长出极好的庄稼。深入东部腹地作战的胡国也能得到良好的后勤保障，我们有什么？先离国君建立的一个黄金屋子，有什么用？将士们没有吃的，撑不了多久。”

　　太傅深深叹气，“夙天，无须自责。离国沦落到如此地步，不是你的过错，是先前三位王上积累的报应。自从嘲笑胡国卑劣之血脉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今天。”

　　赵夙拉弓，摆出一个极为标准的姿态，用手摩挲箭身，箭尾是良好的雁毛，可以轻盈地穿过人群，取敌军上将性命。

　　“不，是我的错。最后的结局是没有守护好甘丹城，就是我的错。”赵夙言语着。

　　瞿岁元身形未变，缓缓俯身对他道，“夙天你太聪明了，聪明的让敌人知道你聪明了，只有这点你做得不好。胡国不会放过你的，你的头颅没有献上，胡王是无法安睡的。”

　　立在大殿上的赵夙调试弓箭，“我知道太傅的意思。”

　　“那个叫阿稚的孩子就很不错。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为王上牺牲，想必是愿意的。”

　　“我从贩子手里救下他，并不是为了今天。”

　　“但如今他可以为王上牺牲，这是他的荣耀。”

　　“他不像我。”

　　“他是不像王上，重要的是让胡王觉得他就是王上。”

　　“太傅何意？”

　　“施赢和淳于珫都是王上亲信，淳于珫快马前去求援。施赢仍在军中，待王往破城之时，施赢携‘王上’奔逃，必定会被王往所杀。”

　　“太傅。”

　　“王上。”瞿岁元行礼，“如今出逃仍有他日！亡于此地，则一无所有！”

　　赵夙侧颜坚硬如萤石，“太傅当真那么想？我们还会有他日么？”

　　瞿岁元悲声欲泣，附身跪地，“王上！”

　　赵夙拍拍瞿岁元的肩膀，“老师，我知道了。给施将军一匹绝世快马，一把绝世好剑！”

　　施赢从众将士中冲出，行礼跪地，“定不负王上嘱托！”

　　“定山。”赵夙也行礼，“十年恩情，生死难忘。若有他日，夙天必定……”

　　施赢立刻阻止了赵夙的话，起身将宝剑握在手中，“为王上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施赢身材健硕高大，正直青年，意气风发。想当年策马围猎，作为太子侍从，施赢也曾一箭拔的头筹。那些曾经在赵夙少年时期的理想，随着胡帝国的伴生，消散。

　　——

　　曲离交界处。

　　西越接到信息后，立刻下令赶往甘丹支援。为了最快程度赶往甘丹，西越特批了一支轻骑军，放弃辎重和粮草，由后方的步兵拾起缓慢跟随。轻骑军没有胡国统一制式的厚重黑铠，为了追求速度，用了皮甲，内里涂抹上特殊材料来进一步加强军队的防御力。

　　跟随在中军的是长枪骑兵，胡国的长枪上还配备有棘刺，更好地对敌人杀伤和防止被夺武器。最后的步兵持着重盾牌跟随。每百人中的百夫长着完善的重甲，背着黑色的画着马的棋子，泼墨的胡国赫然旗上。西越跟在最前方的护旗营旁边，也是全副武装，沉重的铠甲完全没有拖慢他的步伐，一把长枪和利剑都未离开腰间。

　　在这样一支有序整齐，千军过境的场景里，突兀的马车被换上了最快速的马匹，四匹上好的骏马步伐一致，快速。只是路途多有山脉，十足颠簸。

　　“慢一点！慢一点！我要吐了！”曲青蓝被阿藜搀扶着，她的马车上有最舒适的垫子，有北阳海里的龙涎香。只是行军匆忙，车马极快。

　　曲青蓝想方设法欲让西越派其他人护送她离开，正好没有西越的看守，救援肯定更加顺利，正那么盘算着，结果西越直接闯进她帐篷里，她还没来及装病。

　　西越告诉她，胡王来信了，意思是说，星师说公主您奇人异象，娶了您，咱大胡国就能一统了。现在正好试试水，看看带着您啊，能不能把离国拿下！

　　曲青蓝顿时一个大哆嗦，她能有此礼待，那全是靠胡国那什么什么星师神棍一张嘴啊！现在说她是吉像，要是没拿下离国，那怕是要骂她真魔女了，肯定还要把她大卸八块！虽然这些事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她现在是真难受，现代还有晕车药呢！策马的侍从犹豫了一下，曲青蓝装柔弱地哀嚎，侍从还是去禀报西越了。

　　那人策马也快的很，一直在行军队伍里监督，宝马也流光溢彩的，皮毛极佳。他把长枪甩给侍从，策马到她面前，“怎么回事？”

　　曲青蓝锤胸，“晕车……哦不，晕马，你们太快了！我想休息一下！”

　　“前方战事焦灼，每慢一会就会有战士牺牲！不行！”西越呵斥她。“况且前方就是甘丹城，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哦。”曲青蓝缩头缩脑地说，“那你陪我说会话呗，聊聊天我可能会好点。”

　　“少说点话可能会好点。”西越从腰间取出一个囊袋子，扔给曲青蓝，“给你。”

　　“什么东西？”曲青蓝接东西接的乱七八糟，险些掉下去，最后才抱住。

　　“草糖。什么草忘了，不过很清凉，应该能缓解一下。”西越撇撇嘴，“你都不出行的么？不会骑马？我们胡国的公主像你这个年纪都能带兵打仗了，上次戎公主一箭中飞鹰！”

　　曲青蓝叹气，“我被关了五年，连天空都没见过，何况猎鹰呢？我还活着，已经是奢望了……”

　　西越表情瞬间变了，曲青蓝眯着眼睛看他，那种纠结的自责道，“抱歉，我忘了。”

　　曲青蓝摆摆手，把草糖含在嘴里，一股凉爽瞬间弥漫，“薄荷？”

　　“什么？”

　　“啊，我说，这个糖，薄荷糖？”曲青蓝有些惊讶，“不过好辣。”

　　西越道，“夜间行军时，将士们经常含这个。”

　　他话罢，立刻转头，策马着又往前冲了。

　　曲青蓝悻悻地回到马车里，放下了帘子，两个侍女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离国原先是诸侯里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如今却没办法阻挡胡国的铁骑……因为我，你们也不得不跟随。”

　　“公主……离国也要灭亡了么？那么强大的国家也挡不住胡国的军队么？”

　　曲青蓝摇摇头，“胡国已经蓄积了太多年。”

　　“公主，不要害怕。日后公主回了丽伊宫成了王妃，那就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曲青蓝嘴角扯了扯，说不上什么表情，“……亡国公主还想要荣华富贵？阿藜，虽然我现在说的话，你不会理解。但是一个女人如果靠男人的话，是不会有幸福的，她会终日惶惶不安。胡王名义上求娶我，实际上是在为攻打曲国找借口，他明知道曲国不会把我送给他，却一而再三地降低身份求娶。这样一个男人很可怕，跟了他……！”

　　曲青蓝还没说完话，马车在剧烈地晃动中瞬停止，原是山路到了尽头，眼前突然开阔，远眺去可以看见甘丹城，三面环山，正直深秋，离国尚红，整座城池陷在枫红之中。隐隐约约望见从高大城墙上升起的烟火，被血液涂满的砖石，尸骸堆积。

　　曲青蓝挑开一角帘子，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震惊地瞳孔放大。“人间……炼狱……”

　　西越抿嘴，驱马加速，他指挥着先前部队立刻下山冲入战场。

　　曲青蓝的马车周围即刻围着士兵，有手握长枪的，有手持弓箭的，策马的侍卫也手持了盾牌，将她的帘子用力掩盖住，不允许她四处张望。

　　为了防止袭击，曲青蓝的马车和其他一些马车外观完全相似，只是这辆马车被她安装了一个小小的青铜风铃，剧烈地晃动中，风铃响起声音。曲青蓝的心没由来地抽痛，侍卫关上帘子，她最后望了一眼城墙。城墙上仿佛有个人影，站立在高处，无畏于冲墙的胡国战士，一直瞄准姿态。曲青蓝没有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他格外熟悉……好像过了千百年的故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