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秋怜君

6、走读

　　林岳渟把作文写完后不多时就拿给老杨了。

　　不知道老杨是没时间还是花了时间细细品读了林岳渟的作文。

　　两天后老杨才喊林岳渟去办公室拿回本子。

　　老杨表面上很平静，让林岳渟把本子拿走，并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记得把本子写满，这是任务。”老杨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

　　林岳渟嘴上是这么应的，心里想的却是我要把这个本子当做我的错题集，写满了错题的本子才能升华这个本子的价值。

　　最后林岳渟还是没忍心把它当错题集。

　　期中考试马上来临了。

　　林岳渟又是年级第一。

　　又组织了一次表彰大会。

　　林岳渟又是台上台下来来回回跑。

　　老杨的嘴又要笑裂了。

　　班里的同学也默认柳悦是林岳渟的跟屁虫了，换座位的时候她俩又是坐一起，在最后一排。

　　“你不是说你要好好学习，怎么又是倒数？”林岳渟看着班排名问柳悦。

　　“啊这个，这个这个不是我努力就能改变的事啦……”柳悦把头发缠在手指上绕圈，然后指着乔庭亦和王尧问道：“但是，为什么，我跟你的前桌都没有变啊？”

　　“谁知道呢？可能他俩跟我俩一样呗。”林岳渟耸了耸肩。

　　“我说你俩现在蛐蛐人都不背着人了啊。”王尧回过头跟林岳渟借数学答题卡看她的答题过程。

　　“什么话，我们哪里蛐蛐你们了，我们是在讨论，友好的讨论你懂吗？”柳悦拿笔戳了戳王尧的背。

　　开学已经两个月了，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相互接触过了，林岳渟也能跟班上的大部分同学说上话。只有林岳渟的前桌高冷得跟林岳渟大舅养的牛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人喊也不理。

　　柳悦一开始还说他帅，后面觉得他孤傲无趣，一点也不帅了。

　　后来柳悦发现乔庭亦对待别人还是很友好的，可以一起聊天一起说笑，只是不理会她和林岳渟。她就觉得乔庭亦十分丑陋。

　　中学老师非常喜欢分小组。

　　前后桌为一组，林岳渟她们跟前桌乔庭亦他们一个小组。

　　每次要小组讨论的时候乔庭亦和王尧永远不会主动转身跟林岳渟和柳悦讨论。

　　王尧还好一点，喊就回头，像个人机。

　　乔庭亦那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后来林岳渟和柳悦都习惯了他这样，也不当一回事，因为确实很多时候根本没必要讨论，大家就是借着讨论的由头凑在一起讲闲话罢了。

　　一次英语公开课，又到了小组讨论的时间了。

　　老师们真的很喜欢小组讨论。

　　林岳渟的身后，甚至是身旁都坐着老师和学校领导。

　　她拍了拍乔庭亦，用很客气谦逊的语气说：“乔同学，特殊情况配合一下。”

　　乔庭亦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林岳渟“……”

　　柳悦在一旁也很是不悦地瞪着乔庭亦的后背。

　　“不管了，我们仨来。”林岳渟放弃了，跟王尧和柳悦讨论问题。

　　讨论时间结束，阎王开始点卯。

　　“我看有些小组讨论得不是很积极呢，这些小组是不是心里早就有答案啦，所以才不屑于讨论。”

　　真是要完蛋，林岳渟深感不妙。

　　“林岳渟，你来。”

　　柳悦一脸慌张的看着林岳渟。

　　林岳渟一脸无奈的看着柳悦。

　　英语老师在大屏幕上点出一张图。

　　“你第一眼看到这张图是什么感受呢？尝试着用英语描述出来。”英语老师和蔼的样子跟她说出的话属实是大相径庭。，简而言之就是温柔地说出了让人想死的话。

　　这跟刚刚让他们讨论的问题根本不一样。

　　还好林岳渟有提前预习的习惯。

　　书上往后翻几页正好有一段描述可以照搬，林岳渟就照着书念完了。

　　“怎么说呢，差强人意，我本来想让你用自己的话描述来着。但还是很棒，坐下吧。”英语老师挥挥手让她坐下。

　　林岳渟一坐下就呼出一口浊气，一言不发。

　　林岳渟也觉得乔庭亦十分丑陋。

　　下课的时候林岳渟很是不满的同柳悦说：“下个月我一定不跟乔庭亦同组。”

　　柳悦给林岳渟顺背。

　　“不同组不同组，他这么喜欢坐这咱们就换个地方，别生气别生气。”

　　林岳渟连看乔庭亦的后脑勺都觉得烦躁。

　　上着晚自习，林岳渟收到奶奶的一条语音，问她想不想吃艾草粄，她现在送来校门口。

　　怕奶奶出什么事因为担心会影响到自己学习而瞒着自己，林岳渟骗奶奶说学校晚上自由活动，有事情可以直接找她。

　　林岳渟连忙跑到厕所打电话给奶奶，让她不要来学校，太晚了实在是没有必要。

　　“你这一连在学校呆五天，好多好吃的东西你都吃不上了。”奶奶可惜地说。

　　“没事，我周末就回家了，周末我再吃也没关系。”林岳渟安抚她。事实上林岳渟也不是个贪嘴的人，有没有的吃、能不能吃到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

　　奶奶平时也不怎么打电话给林岳渟，怕打扰她学习，现在好不容易通一次电话就想多说点。

　　“学习累不累？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你要是想回家了是不是得请假啊？在高中请假容易吗？需不需要奶奶打电话给你老师？”奶奶一连串的关心都从手机里溢出来了。

　　“学习还好，不怎么累。每天三餐都按时吃了，要回家确实要请假，但是我现在作业还没写完，还不能回家先。奶奶你先乖乖在家，无聊了就去隔壁找伯婆玩，过两天到周末我就回家了。”林岳渟一一回答奶奶的问题。

　　“啊……这样，那好，那奶奶先不打扰你学习了。一定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身体是最重要的，能学到什么学到哪都不要紧，健康最重要知道吗？”奶奶依依不舍地说，“奶奶每天在家里数着日子等你回家，想你想得不得了。”

　　林岳渟轻声安抚道：“我也很想你啊奶奶。再等我一天，明天周五我就回家啦。”

　　挂了电话后林岳渟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最后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走出厕所直直走向了老杨的办公室。

　　“叩叩”，在办公室敲了两声，林岳渟推开门走进去。

　　老杨一看是林岳渟，放下了手头的事问道：“怎么了？”

　　林岳渟开门见山地说。

　　“老师，我想申请走读。”

　　老杨疑惑，问道：“为什么呢？”

　　林岳渟知道老杨一定会问，她也提前想好了措辞。

　　“老师，可能你已经查找过我的中考成绩了，也知道了我的成绩就是上全市排名第一的高中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我选择了我们学校，就是因为这所学校离我家最近，能满足我想走读的这个条件。之所以现在跟你提出走读这个请求，是因为有了前两次的考试成绩，能向你们证明我的学习能力。而且在初中的时候我就是走读生了，更能说明我有独立学习的能力。”

　　确实在第一次月考过后老杨就特意去查过了林岳渟的中考成绩，接近满分的成绩，是很优异的成绩。

　　所以老杨也困惑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现在林岳渟主动说出了原因。

　　老杨沉思着，然后说道。

　　“你知道我们学校是实施军事化管理的吧，军事化管理就是要统一就寝、统一学习的。你今天跟我说申请走读，我要是批准了，开了这个口子，那明天其他同学跟我说要走读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好呢？后天要是也有同学要申请走读呢？我要是都批准答应了，那军事化管理的规定不就形同虚设了吗？我要是给你批不给其他人批，他们肯定会问凭什么。我总不能因为你成绩好就给你优待吧，那对其他同学来说是不是不公平？”

　　林岳渟听后久静默然。

　　确实老杨讲的十分之有道理。

　　但是林岳渟也有不得不走读的理由。

　　林岳渟在犹豫要不要讲出那个理由。

　　最后她下定决心。

　　“其实我是想每天都回家陪陪奶奶，”林岳渟开口道，“家里就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奶奶跟我说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我回家，我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很难受也很痛心。我奶奶今年已经八十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伴奶奶多久，奶奶又能陪我多久。我想申请走读，多在家里，多陪陪奶奶，不想给未来留遗憾。”

　　林岳渟看老杨的表情已经有点松动了，继续说道。

　　“奶奶的腿脚也不太好了，白天还好，我就怕她晚上摔跤或者出点什么意外没人能照应，如果我在家的话还能避免一些意外。”

　　老杨其实只是表面看起来很严厉，但其实内心是很细腻的。上课如果讲到感人或者悲伤的内容时他总会背过去偷偷抹泪。

　　林岳渟也知道老杨外刚内柔。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老杨听到这句，很是惊讶的问：“你都学到《陈情表》了？”

　　林岳渟点点头说：“大概看了一遍。”

　　老杨很是欣慰，他接着问道：“学校离你家多远？”

　　感觉老杨已经被说动了。

　　“坐公交车十五分钟。”林岳渟答道。

　　老杨又问：“晚自习不上了？”

　　林岳渟点了点头。

　　老杨皱眉思索片刻，最后说道：“行，我知道了，明天我找级主任商量一下，你先回教室自习。”

　　林岳渟说了句“谢谢老师”就乖乖回教室了。

　　回到教室，走回座位屁股还没坐上椅子，柳悦就挨过来了。

　　“你去哪了去那么久？你如实招来，是不是跟哪个小帅哥约会去了？”柳悦拿着笔抵在林岳渟的脖子上。

　　林岳渟推开柳悦的手。

　　“小帅哥你个头，一天到晚想着帅哥。”

　　“那你刚刚到底去哪了嘛？”柳悦不依不饶问道。

　　事情还没有结果，林岳渟并不想跟柳悦说。

　　林岳渟开始胡诌：“老杨找我去办公室了，问我，我们俩同桌为什么我考年级第一你考倒数。”

　　柳悦一整个大震惊，连忙问林岳渟怎么回答的。

　　“我跟老杨说我每天都在吸你的脑子，导致你没脑子了。”林岳渟回答。

　　乔庭亦和王尧听到她俩的聊天内容，在前面忍不住笑出声。

　　柳悦这时候才反应过林岳渟在拿她寻开心，开始找前面两个人撒气。

　　“笑屁啊，不好好学习偷听别人说话，把耳朵闭上！不许听！”

　　冲他们撒完气还给了林岳渟一掌。

　　林岳渟“嗷”一声，假装被中伤趴在课桌上。

　　柳悦生气了不理人。

　　林岳渟凑上前哄她：“明天再跟你说。”

　　柳悦白了林岳渟一眼。

　　“神神秘秘的，我才不想知道！不要你跟我说！”

　　林岳渟看着柳悦耍小孩子脾气的那股劲，觉得很是有趣，伸手用力捏了捏柳悦的脸。

　　“啊啊啊，你还捏我，校园霸凌！这是校园霸凌！”柳悦大叫道。

　　林岳渟忍不住笑她：“校园霸凌？我昨天还帮你擦小白鞋来着，谁霸凌别人还给别人擦鞋。”

　　柳悦努努嘴说：“你给我擦鞋就是为了霸凌我，给一颗枣再给一个巴掌。”

　　林岳渟笑得更欢了，“哪来的枣，你不是不爱吃枣吗？”

　　柳悦嘴又笨说不过林岳渟，决定上手揉搓林岳渟的头发，把她头发揉乱。

　　但柳悦没想到，林岳渟是练过的，身手比柳悦矫健、反应比柳悦快、力气也比柳悦大。

　　林岳渟把柳悦的双手交叉按在柳悦胸前，又怕真的弄到柳悦，两秒后就放开了。

　　柳悦整个就是不服气，还想上前。

　　俗话说得好，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在大战来临之际，乔庭亦朝她们小小声地说了句。

　　“别打了，老师来了。”

　　林岳渟看到了老杨的头在窗外隐隐若现。

　　下一秒，林岳渟和柳悦立马正襟危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认真学习。

　　老杨巡视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人头一直在窗户飘来飘去。

　　柳悦四下张望，确定老杨已经离开，她上身偏到林岳渟那边，问：“刚刚是乔庭亦提醒我俩吗？”

　　林岳渟回答：“是吧，王尧声音也不那样，只能是乔庭亦。”

　　柳悦做惊讶状。

　　“他转性了？！”

　　林岳渟耸耸肩。

　　“谁知道呢？”

　　第二天老杨就把放行条给林岳渟了，叮嘱她以后进出校门都要用到放行条，不能借给别人或者弄丢。

　　林岳渟点头，并且保证她一定会好好保管放行条的。

　　老杨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家里的干扰因素是非常多的，在家更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学习，知道吗？”

　　林岳渟再三保证自己肯定会认真学习的，下次月考会证明给他看。

　　老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刚好是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可以回家了。

　　林岳渟跟柳悦走到校门口，两个人的家在反方向。

　　眼见就要分别了，林岳渟才开始跟柳悦说以后她要走读的事。

　　“柳悦，我下个礼拜开始走读了，周日晚上我就不过来上晚自习了。”林岳渟开口。

　　柳悦一开始没懂林岳渟说的什么意思，呆愣地点点头。

　　等她明白过来后她叫道：“什么？！你要走读了？！”

　　林岳渟点头。

　　柳悦接着问：“你以后都不跟我一起吃早餐？一起吃午餐？一起吃晚餐？一起上晚自习了？”

　　林岳渟摇头，“那倒不是，午餐还是一起的，我中午在宿舍午休。”

　　柳悦痛苦的哭道：“原来你昨天晚自习离开这么久了就是去弄这个了。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我自己在学校还有什么意思！”

　　林岳渟安慰她：“没有抛弃你，我们不还是要一起上课呢嘛。”

　　柳悦不听，只哀怨地看着林岳渟。

　　林岳渟觉得实在可怜，她上前捧住柳悦的脸，耐心道：“我就是知道你反应肯定会很大昨天才没告诉你的。我家里就我和奶奶两个人，所以我决定不上晚自习了回家学习，奶奶比晚自习重要，你能理解我吗？我也没有抛弃你，我这不是还在好好跟你解释呢嘛，要是抛弃你我直接走就是了，还跟你说干嘛。”

　　柳悦眨巴着她的大眼睛，似乎已经接受了林岳渟的解释，但还是很不舍。

　　“那我以后每个晚自习都不能跟你一起了。”柳悦可怜巴巴地说。

　　林岳渟实在不忍，但也没有办法。

　　“我今天送你回家吧，就当给你赔罪了。”林岳渟牵起柳悦的手。

　　柳悦还是闷闷不乐。

　　林岳渟捏了捏柳悦的手，说：“别垂头丧气了，我以后早上在外面给你买早餐好不好？给你当外卖员。”

　　柳悦声音闷闷的：“那我要吃螺蛳粉。”

　　林岳渟笑道：“行，有的话我就给你买，行吗？”

　　柳悦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鼻涕虫。”林岳渟问。

　　“太伤心了，不想说话。”柳悦回答道。

　　林岳渟叹了口气，说：“我又不是死了，你这么伤心干嘛。”

　　柳悦急忙“呸呸呸”，让林岳渟也“呸呸呸”。

　　林岳渟说：“别伤心了，来日方长。”

　　柳悦叹了口气：“行吧，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