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歌]残月归秋》雾月十三

10、破局

　　漫长的黑暗中，柳烬秋背着沉重的刀匣，将青色的翎羽捧在掌心，艰难地向前行走。
　　他已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要向哪处去，只能凭借手中光亮忽明忽暗的变化，来判断自己的方向。
　　在踏入这个诡妙世界之后，他渐渐想起了很多往事，包括江南院落里飘落的青色羽毛，白衣少年月下起舞时衣袖上闪烁的青羽花纹，以及——那场永不能忘的窒息梦境中，将他从遮天蔽日般的黑暗中救出的巨大青鸟。
　　他终于能够想起，在年少荒诞又诡谲的那段经历中，缺失的那段记忆里，那个不会笑仍会尽力安慰他的温柔少年，是一只从暗影世界逃出来的影子。
　　青羽，是他原本的名。梧月，则是他为少年起的字。
　　他将那片青羽攥在手中，巨大的痛楚在胸腔撞击，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那是他的梧月，他必须要去找他。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轻响。火光自黑暗中亮起，由豆大的一点慢慢放大、靠近，然后映照出一个人影。
　　柳烬秋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了，但还是咬牙向前迈步。掌心的青色羽毛发出更亮的光，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笼罩。
　　“烬秋师兄！”
　　他听见一道急促的声音自远处喊他，而后有一只手扶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梧月——”石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柳烬秋猛然睁开双眼，被远处火堆的光亮刺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挡住。
　　青白衣衫的男子坐在火堆边，左手捧着本书，右手时不时用树枝扒拉两下火芯，并未看过来，就开了口：“你醒了。”
　　“师兄醒了？”惊喜的声音伴随着打翻了什么的动静，而后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烬秋师兄！”
　　“吵什么吵，小点声！林子里可什么都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压低道。
　　柳烬秋皱了皱眉，下意识向后一摸，却没摸到自己的刀匣。
　　“师兄，你的刀匣在你手边。”柳岚抬手拦住众人的靠近，“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柳烬秋这回终于听清楚了，这伙人是自己那几个师兄弟们，但是最开始那道声音……他摸到刀匣的手一僵，未能完全适应光亮的双眼眯起，向火堆旁看去，“玉辉师兄？！”
　　杨庭照这才将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沉静地看向他，“别来无恙，柳师弟。”
　　“师兄怎会在此？”柳烬秋坐起身，将刀匣抓紧，“不对……梧月……”说罢便要起身。
　　柳岚伸手将他按住，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认可：“师兄，你不要命了！”
　　柳烬秋摔了回去，咬了咬牙，沉下脸色，“柳岚，你放开。”
　　背着巨大刀匣的少年不为所动，有些无奈：“师兄，你说过的，‘君子宜净试冷眼，慎勿轻动刚肠’。更何况，此处危险难测，你还受了伤。”
　　柳烬秋无言，挣扎着要再起，柳岚正欲劝，就听到一道冷澈的声音：“无需多言，柳岚，按住他。”柳岚于是不假思索地将不安分的师兄又按了回去，所用力道几乎是毫不留情。
　　杨庭照将书翻转置于一旁的石垒上，起身走过来，将一物扔到动弹不得的柳烬秋怀中，面容平静，语气冷然：“我寻到你时，你躺在血藤阵的边缘，怀里抱着它。你已见过梧月，这般反应，想来也记起了一些往事。你应当明白，他既推你走，场面必然是已成死局。就算你要送死，也不该现在去。”
　　青白衣衫的男子逆着火光抱臂而立，阴影垂在他的身侧。柳烬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那位方先生漠然看向自己的画面重叠，这一瞬，让人无端生出恍如隔世的悲哀。
　　“抱歉……”柳烬秋颓然松开手，又攥紧那根色泽暗淡的青色翎羽，刀匣在他倚靠的石头上磕出一声轻响，摔到地上前被另一个人伸手扶住了。
　　柳岚将刀匣轻轻放在一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师兄，你这又是何必……”
　　一言未尽，柳烬秋抬起头，悲伤与晦暗笼罩在他的眼底，锐利眉峰下压，唇角死死绷紧，那股令人悚然的割裂感，让柳岚把原本未说完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杨庭照平静地看着二人，在柳岚看向他求救时，反手从身侧凭空抽出一把通体红色的剑，扔到柳烬秋脚边。
　　“这把飞凰剑，是从梧月的鸣鸾琴中拔出来的，二者能够相互感应。”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漠然，“你受了很重内伤，就算我将这把剑交给你，你的身体也撑不到你找到梧月。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
　　柳烬秋闻言愣了片刻，猛然抓起那把剑，眸中光亮燃起一瞬又倏而沉寂。
　　他将飞凰剑抱进怀中，抬起头来看杨庭照冷漠的面容，目光不闪不避，语气决然：“玉辉师兄，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断没有让别人为我送死的道理。追讨贼人的是我，中计被俘的是我，寻人至此的是我，不敌怪藤的还是我，这些代价，不该由梧月来背负。”
　　杨庭照这才有了些许动容，他轻笑了一声，转身踱步慢悠悠回到火堆旁坐下，又翻开之前那本书。
　　“梧月给你的翎羽并未消失，就证明他还活着，应当只是被困在了血藤阵中。柳师弟，待你养好伤再去，带上你这几个师兄弟，胜算才能大些。”他将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盯着上面画着的印记，“而且，我要交给梧月的某样东西，还需一些时间。”
　　在此界施展“寻归术”所需要的媒介，是一块刻着“阴阳逆转”阵法的沉溟石，此石须在“水生”属性的里世界中背水而寻，先前他所拥有的一块在太原城下的“泽林”中丢失。
　　在未制成第二块之前，他……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