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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温言一回到温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温父随地捡起一根粗长木棍,作势就要家法伺候,在温家母女的极力劝阻下,温言才逃过打骂。见温父余怒未消,脸色黑沉地坐在桌前,温言便将今日的遭遇说了一遍。
      屋内安静,只有稚嫩童声徐徐道来,在三人听到温言险些被贩子绑走时,这才脸色大变,心中后怕不已。
      温父知是自已误会,又撇不开脸面,作势把木棍怒扔出屋,沉脸坐于桌前,显出几分父威来,道:“哼,活该你遭此苦,现今世道不平,你年纪尚小,怎可独自上街,亏得有贵人救助,才有惊无险,也让你长长记性,不可再妄自行动,平白遭难,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温言自知理亏,是他太轻忽了乱世有多不安定。
      温父见幼子不答,语气更是冷硬了几分:“我的话可听到了?”
      温言干巴巴地回应:“儿谨记在心。”
      温母摸着孩子的头发,一想到今日过后就有可能天人永隔,不由对那两个已死贩子气得牙根紧咬,从古至今,百姓对人贩子的恨意都是深恶痛绝,恨不得亲手除之,又想到上天怜悯,让她儿逃过一劫,心中怒气又消散了许些。
      “感谢上苍,怜我儿平安归来。”
      被温母温柔相待,温言一时有些不自由。
      温柳儿这时适时出言,解了他的囧境:“阿娘,我已备好热水,你快些让小弟清洗清洗,早些歇息。”
      温母听此,这才想起儿子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污,便让其下去清洗去了。
      温言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在如今时代,柴价堪比粮价,寻常人家无法做到三天两头地洗澡,基本都是用木盆接了些井水,简单地擦洗身子,可这样也只能除去些汗味,对于他这种过惯每日洗澡的南方人,简直难以忍受,平日里也鲜少活动,以减少排汗量。
      不然,每日都臭哄哄得上床睡觉,哪里睡得着。
      洗完澡后,温言又饱餐了一顿,可惜的是,经历一难,温父也不肯掏钱买点肉回来庆祝一下,不免抱怨几句,转头又想到那位重伤男子,回想起那人气度不凡,一身军甲,许是某势力里的小将,不由产生些想法。
      温言虽穿乱世,奈何胸无志向,自认能力平庸,最多沾点前世知识的好处,更何况东汉末年名士勇将个个都是钟灵毓秀且人才济济,他未曾想过能名流青史,唯今想法仅有在这乱世中,寻一处相对安稳之地,积累身家,悠闲地安享晚年。
      他折合手指,仔细算着时间,再过三年,便是中平六年,那时汉灵帝病逝,是汉朝动乱的开始,其影响遍布全国,他要为将来尽早作些打算才行,总不能子承父业,做一辈子工匠,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思及此,温言哪还坐得住,开始思考起对策来,忽地灵光一闪,漆黑的双眼精光微闪,也许可在那恩人小将身上寻得一丝生机。
      之后的日子,温氏一家一如即往地生活,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温言除了帮衬温父做些工活,余下时间按照脑中知识摆刨木弄绳,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除了一同受难的那名男孩的父母领着孩子前来送礼道谢外,一切如常,时光流逝,温家渐渐将此事抛之脑后。
      直到半月后,有陌生男人带手下罕至,街舍见之稀罕,且观来者衣着气度与寻常百姓不同,皆好奇地伸劲而望,想瞧这贵人为何来他们这贫穷小巷,就见来者抬箱敲响了温家门。
      那人见温父开门,自道是魏氏侍从王五,是来替主送礼,感谢温家子于半月前在郊林救主一事。温父闻言喜迎入屋,把围观邻居关在院外,命妻女端茶伺候。
      温言寻问其主来历,那人自傲道:“我主乃洛阳助军左校尉魏承,品秩比二千石,于何大将军旗下当差。“
      闻言,温氏夫妇三人倒抽一口冷气,惊讶于其主身份的高贵,反倒是温言听此,眉头几不可察微微皱起。
      魏承?史书上没听说过。
      何大将军?说的应该是何进吧,那个几年后会被宦官刺杀于嘉德殿前的何进?
      王五与温氏简短地交流几句,命人开箱,满箱沉甸甸的钱铢束帛,登时迷花了人眼,温氏一家喜不自胜,尤其温父,恨不得下一秒就揽箱入怀,回到睡房一枚一枚细细捻数。
      温言见父贪婪神态,原本欣喜之情渐落,温父吝啬,虽名义上是赠予自己,可自己只是一个黄毛小子,到头来也是落在他头上,想到温父以往作派,必定是一毛不拔,独藏屋中。
      王五见任务已成,就要离去,被温言拦下,道是为报其恩,有宝物献上,那人自是不信,一介布衣人家有何珍宝,怕是一些敝帚自珍罢了,但因其子有恩于主子,不好露出不耐,免得给主子落下怠慢恩人的坏名声,只得敷衍几句。
      温父更是惧子乱言,恐惹恼了对方,给家里招来祸端,连连怒斥幼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身边的妻女亦是连声相和,试图揭过献宝这一蠢事。
      温言见王五不信自己,原身家人又添乱,为表诚意,不顾温父瞠目,从财箱中掏出数串铁铢,递于面前,言道:“小子感谢王大人辛苦走这一遭,还望大人提拔一二。”
      那人得财,心中欢喜,又见此子态度诚恳,思及主子身份,应不敢出言轻戏,不免信任了几分:“如此,便麻烦温公子将宝物取来。”
      温氏一家还想再阻,王五烦他们呱噪,以为温家人不想将宝物交出,顿时怒气上涌,怒道温家可是要言而无信,想谎言相戏。
      吓得他们心脏胆寒,身体瑟然,嗫嚅不敢言。
      所谓侍从,就是主家的奴侍,以签契为证将一生买命给主家的奴从,虽是奴,但如主家地位崇高,即使为奴,地位也高于一般百姓。主家若是位高权重者,奴有行事嚣张的,甚至连基层官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了事,不敢轻易得罪。
      更有能力出众的侍奴得于主子器重,赐于家姓,与主家绑定,往后可谓前途无量。像王五虽未得家主赐姓,可魏承乃是助家校尉,也不是温氏一家能轻易得罪的。
      温言见状,出声安抚,又送出钱铢数束,才让王五缓和了脾气,立马前去取来近日来的成果,兴冲冲地摆在王五面前。
      王五瞧着这奇形怪状的木架子,左右瞧不出端倪,原本好转的脸色当下又急转而下,当场就要发作,直到温言好声解释了一番,才渐渐收敛怒火,越听越是心惊,等温言话音刚落,脸色已经由阴转晴,态度也亲和了许多。
      温言见机成熟,求其托言,想求助军校尉一事,王五应下,携物离开。
      温父见贵人要走,连忙上前恭送,等那人一离开,脸色一变,阴沉着脸回到屋内,上前夺回妻女从箱子里取出来的钱铢,小心地放回箱内,盒上盖子,之后又对温言恶声怒斥,差点让温家遭难,全然忘记家中突降横财,完全是托幼子之福,落下让温言罚跪一晚的惩戒后,便迫不及待地将财箱抬入自己睡房中,房门紧闭,不许家人踏入半步,欣喜之情之盛,甚至到晚饭时,也不见他身影。
      ——
      王五令人抬着木架子,穿过数条街道,来到西街的一处府邸。
      府邸朱门高耸,青砖绿瓦,守备森严,甚是气派。王五越过正门,拐入巷子从角门进入,携物准备前往前院,途中遇到外出任务归来的校尉副官孙山。
      孙山原是平阳郡里的小小农户,因黄巾之乱导致家破人亡,被剿贼的魏承救下,后忠心追随,因他人高马大,力大如牛,随军讨伐逆贼建功无数,如今已是魏承的心腹。
      他见王五抬着的木架子与如今马鞍有几分相似,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拦了下来:“站住。”
      王五闻言停下,见是主子心腹,连忙拱手行礼:“奴见过孙将军。”
      孙山指着那物,问:“这可是马鞍?”
      王五解释:“回孙将军,正是,此物名为马鞍和马镫,是温家公子献给主子之物。”
      “温家公子?可是半月前从郊林中救回将军的那个普通百姓?”
      “是。”
      得到肯定后,他又将视线定在了马具上:“这马具和战马上使用的马鞍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可是用于乘骑?”
      王五有些犹豫是否可以在告之主人前说出实情:“这……”
      孙山见他踌躇,面露不解,上前一步,本就高壮的身躯刹那让面前的侍从顿感压迫:“有何不可说?”
      王五心脏微颤,惊惧地解释道:“此物正如孙将军所言,正是用于马上的马具,依温公子所说,只要用上这套马具,即使是不擅骑术的黄头小儿,也能在马上稳坐不倒,甚至能坐马站起,奴闻之惊异,正准备带之前往禀报主子。”
      孙山听毕,心中已是震惊不以,这侍从见识浅薄,只道此物惊奇,然他久经战场,经验丰富,听能让人立于马上不倒,这让他不由想到如果运用到骑兵上的话……想着想着,登时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按下心中澎湃,沉下脸色:“那所谓的温公子所言能否当真?”
      王五犹豫:“这……奴不知,那温公子只道想献宝求主子一事。”
      “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主子现在在前院堂中。”
      闻之,孙山皱起粗黑的浓眉,他思索再三,命王五将马具搬到后院马厩,并且小心看管,不得让人靠近,自己独身前往前院。
      他通过几道甬道,来到了处理政务的堂室,门前有男仆守着,房门紧闭,异常安静。他向守门仆人道明来意,仆人朝里传话,随后房内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
      “进来。”
      房门被打开,孙山解下腰间长剑,丢给仆人,昂首挺胸迈着豪迈的步伐走了进去。
      室内宽敞明亮,上位端坐着一名极高壮的男子,观之相貌堂堂,周身散发着与俊美外形极不符合的强大气势,煞气逼人,此人正是助军校尉魏承,只见他此时手捧公文,眉头紧锁,似是遇到什么天大难题般,面色难看。
      孙山一进到屋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他拱了拱手,粗声道:“将军,末将前往洛阳复命归来,得大将军口谕,命大人不日归京述职。”
      魏承身着宽松常服,敞开的衣领隐约可见缠布,他将公文丢回案上,揉了揉眉心,身子向左微倾,盘坐于席上,左膝支起,淡淡颔首:“大将军可是还有话说?”
      “是。”孙山从胸前甲胄中取出书信,走上前递上:“大人,大将军急报,道汉灵帝突发重疾,恐有变故,此为将军亲书,大人请看。”
      魏承抬手接过书信,低头仔细阅读,等他放下书信时,脸上早已黑沉一片,神情凝重。
      孙山见此,疑惑不解:“大人,可有不妥?”
      魏承将书信收好,道:“信上说,汉灵帝此病来得突然,现如今朝堂人人自危,且宦官蹇贼近日常与中常侍赵忠、宋典来往,恐有变故。”
      “那大人有何打算?”
      他思考片刻,从腰中摘下虎符扔了过去:“我明日归京,待我离去两日后,你持节前往距离此地二百里开外的白杨县东南方向的山脚下,我将军队安扎在那,你且尽快领军赶往洛阳。”
      “末将领命。”孙山抱拳应下,正当他准备汇报马具一事时,外面又传来请示之声,言本地县令何伯差信前来问候。
      魏承闻言,脸上浮现出烦躁。此前他受命清剿洛阳各地黄巾余党,惨遭暗算,又负伤离军,最后昏死于当地郊林之中,幸得此地百姓带回县城,守城士兵认出他的身份,叫来县令,因而得到及时医治,挽回一命。未曾想这个县令是个趋炎附势之辈,三番两头送信表示关心,时而上门求见,对于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咬文嚼字引经据典说空话的老匹夫,他必然是避门不见,奈何这人耐心十足,脸皮极厚,总能寻到由头来宣示存在,他又寻不到由头发作,真真烦人的很。
      他让人把信件丢在一旁,连看都不看一眼。
      孙山身为助军右校尉,理所当然也是当地县令的讨好对象之一,常有差人送礼上门求见,只不过他时常在外执行任务,较少碰上罢了。
      “将军,末将还有一事禀报。”
      魏承懒洋洋地捡起被他丢下的公文,漫不经心道:“何事?”
      孙山将温家公子献礼一事详细道出,原本神态慵懒的魏承猛地从席上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来到他跟前,极高的身量竟然比有八尺之高的副将还要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说的可是真的?此物现在何处?”
      “末将已命人把马具安生看管在马厩中,就等将军前去。”
      魏承听此,哪还管什么公文,瞬间来了兴致,快步朝室外跨步走去:“走,去看看。”
      两人疾步来到马厩,就见几名男仆围在一角,不让人靠近,那几名仆人见到家主,立马弯腰拱手行礼。
      魏承穿过人墙,看到放在地上的奇怪木头,仔细观察,确实有点马鞍的样子,可又与马鞍有所不同,他命人拉来黑马,把马具套在马背上,见奴仆安置好马具,本想亲自上马试试,却被副将劝止。
      “将军,马具材质不牢,将军身量怕是承受不住。”
      他在马具上下打量了几眼,又上手拉了拉连接马鞍和马镫的粗绳,果真不太牢靠,随后摆了摆手,道:“无妨。”话落,便已翻身上马。
      魏承安坐马背,双脚踩在马镫上,因地方限制,只能牵着马绳缓慢跑了几步,仅仅只是几步他便感受到这套马具的奇效,忽然,他福至心灵,命人送来长戟,两人抬来的长戟被他单手接过,在空中挽了个招式,突然背戟策马狂奔,大力踩住马镫,臀离马鞍,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挥舞着长戟劈向不远处的木桩,只听噌一声,魏承已驾马越过木桩,而那等人高的木桩就这么顺着斜切的断面,缓缓滑落,掉在地面,发现啪一声响。
      木桩落地的响声不大,却足以震撼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啪”一声,连接的粗绳断裂,原本稳站马背的魏承身子一歪,险些栽了下去,好在他靠着极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夹住马腹,拉紧马绳放慢速度,这才稳住了身形,避免再次受伤。
      在场所有人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大呼小心,直到看到主子平安落地,这才松了口气,不断高呼‘将军威武’的口号。
      孙山走了过去,见将军无碍,便问:“将军用得如何?”
      魏承捡起掉落地上的马镫,脸上溢满喜悦和畅快:“不错,堪称一句宝物,”语末又略带一丝惋惜,“只可惜制作的材质不好,耐不住长时间使用。”
      孙山又道:“要是以铁制成又如何?”
      闻言,魏承双眼精光闪动:“要是能大批量以铁制具,我必定能得一支举世无双、勇猛无敌的骑兵。”说着,又是一阵惋惜,“可惜我出身低下,朝堂仅以俸禄、庄园为授……唉,时不待我啊。”
      说着,他收敛起兴奋的情绪,转头道:“你且命人去调查温氏一番,那温家子不是有事求我么,那便召来见我……还有把知情者都处理了,万不可将此事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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