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卿》拘月

10、现在可以不提他吗？

　　周六的早上，暖阳高照，万里无风，是北莘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舒爽天气。

　　瑧心早早就醒来，经过几日的修整，经期的不适已经烟消云散。

　　她拿起手机，一点开微信，置顶位置显示着红点的未读消息立刻跳入眼帘。

　　瑧心看了眼最后接收时间，是昨晚23点40分。

　　昨天又加班到很晚么？

　　瑧心暗自想着，同时动手点开。

　　郁卿发来的消息里说今天可以过来，接着又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瑧心想着上午要去打网球，于是回复：【上午有事，下午随时都可以。】

　　消息刚发送出去没两秒，屏幕左侧的烟花头像就跳出新消息：

　　【好。】

　　仅仅一个字，就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没想到他回复得那么快。

　　洗漱过后，瑧心换上一身运动服，穿上球鞋，扎起高马尾，又套了件短款羽绒服。她对着穿衣镜左右照了照，整体显得修长又松弛。

　　简单换装后，她给男友周赫打电话，得知他不能跟自己一起打球后，瑧心挂断电话，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

　　她不想承认，随着两人的深入相处，每次周赫有进一步亲密需求时，她都倍感压力，每每将有突破时，她便忍不住怯场。

　　一阵响动将瑧心思绪拉回，是陈默拉动床帘的声音。

　　瑧心以为她也起了，刚想转头夸她一番，结果看见她竟还睡在床上。

　　这家伙，明明昨晚睡前保证一定早起，陪她去打网球的。

　　瑧心无奈摇头，双手顺着扶梯上去。怕吵醒赵媃和云舒，她不得不压着嗓子喊人。

　　终于，连催带哄，把人给捞起来了。等两人到了球馆内，已经是早上九点半。

　　上午场馆内人不多，两人简单热身之后，便进入挡网内的塑胶场地，分别置于场内拦网两侧。

　　两人有来有回打着，不一会儿，额头上浸满豆大的汗珠。

　　这时，瑧心打出了一个ACE球，对面陈默没接到球，索性耍赖，把球拍随意往地上一扔，人也一屁股瘫在地上，嘴里嚷嚷着太累不打了。

　　瑧心觉得才刚热身而已。她也暂时停下来把球拍放地上，用棉腕带擦了下脸，边喝水边看着陈默，无奈摇头。

　　别看陈默的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可她的体力却是截然相反，平时除了打游戏，瑧心觉得她其余时间的生活方式，更像一只乌龟。

　　而瑧心自己却恰恰相反，看着娇弱，其实不然。除了经期那几天要死要活外，身体还是挺皮实的。

　　瑧心看了眼时间，才上午十点半。奈何劝不动自己的废柴队友，瑧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想着今天怕是要止步于此了，这时场地入口传来一阵细微的笑闹声。瑧心转头，看到是医大的徐佳芙和另外两个社团成员。

　　徐佳芙似乎也看到她了，于是调转脚步走过来。

　　“你们来这么早啊？”

　　徐佳芙打着招呼，眼角微转，发现瘫坐在地上的陈默，于是接着说：“打累了？要不，换我打一局？”

　　此刻陈默已经毫无动力，巴不得有人替换她，于是忙不迭点头。

　　瑧心看着徐佳芙进入对面半场，捡起角落的网球，然后从陈默手中接过球拍。

　　陈默起身抬头的刹那，无意间瞟了眼徐佳芙的脖子，只见那里虽遮了一层粉底，却扔盖不住一团细细密密的暗红色痕迹。

　　她抬眼往上，却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眸，以及嘴角一抹微妙的笑。

　　陈默带着满脑袋疑问退出场地，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这一局徐佳芙率先发球，瑧心屈膝半俯身，两手握紧球拍，双脚踩着小碎步。隔着中间的拦网，她的目光完全聚焦在对面那只小小的球上，凝神等待接球。

　　徐佳芙开始发球，球速并不快，只见网球划着弧线穿过拦网，瑧心迅速判断球的落点在右前方，于是几步小跑加滑步，在球落地弹起的瞬间，果断回球。

　　徐佳芙竟意外地没接住，第一局就破发了，这是瑧心没想到的。

　　一开始瑧心没有多想，觉得徐佳芙大概是刚开始打，球感还没上来。

　　不料一局局打下来，对面几乎完败。

　　瑧心之前跟徐佳芙交手过几次，两人水平相当。而这次徐佳芙整场力量和速度都不太够，像是刚跑完五公里，打起来很累的样子，完全不是她该有的水平。

　　瑧心想起她昨晚发的朋友圈，估计是玩太晚没休息好吧。

　　于是瑧心也渐渐把力道放轻，球速放慢，心想着锻炼而已，不必太较真。

　　哪知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情况立刻翻转过来。

　　拦网对面，徐佳芙体力跟不上，被瑧心压着球打，本就心里不爽，又想到早上周赫欠揍的发言，内心顿时一股火气冲天，她看着弹过来的球，眼神一沉，立即快步上前，奋力挥动球拍。

　　球像是要被击穿般，突然加速旋转，在空中急速划过，快如闪电一般直直冲向瑧心正前方。

　　瑧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节奏，根本来不及防守，眼睁睁看着那球朝自己脸正中袭来。身体来不及移动，她本能地侧身躲避，球还是重重地擦过她左侧额头。

　　一瞬间，摩擦的热量带着火辣的痛感席卷瑧心的额角，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陈默在一旁看得直咬牙。

　　她快速飞奔到瑧心身边，一边查看伤势，一边焦急询问：“心心，你没事吧？”

　　她小心地拨走瑧心额角的刘海，观察了一下，还好没破皮，但好像已经微微肿起来了。

　　对面徐佳芙见状，也赶紧跑过来，状似焦急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陈默觉得这话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忍不住出声讥讽：“什么没想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徐佳芙一时被噎住，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瑧心终于觉得没有那么疼了，于是让陈默收拾装备离开，转头对旁边的徐佳芙说道：“我没事。”

　　虽是出于客气，但瑧心的语气有些冷冷的。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瑧心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徐佳芙被晾在一边自觉没趣，她看着瑧心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眸闪过一抹快意。

　　……

　　郁卿原本周六休息，但他昨晚看了徐佳芙发来的实验数据，觉得有些问题，于是早上又开车去了医院的实验楼，现场跟进一下徐佳音和陆炎的实验情况。

　　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中午。郁卿开车朝北莘师大驶去。

　　瑧心从网球社一回来，就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左侧额角有一些红肿，还好没破皮，瑧心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陈默进门，跟着站在她后边，双手抱胸靠着墙。瑧心从镜子里瞥了一眼后方，见陈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吧。刚刚回来一路上你都没说话，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瑧心边查看额头边说。

　　“心心，你真不觉得徐佳芙分明是故意的吗？”陈默想起昨晚徐佳芙发的朋友圈，以及她脖子上暧昧不明的痕迹，就觉得蹊跷，只是不太方便点明。

　　瑧心陷入一阵沉默。

　　她知道徐佳芙和周赫认识，徐佳芙是近几个月才加入网球社的，之前在场馆里就看到他们打招呼。不过也不奇怪，虽然不太清楚他们具体的家庭背景，但从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们很熟悉，而且之前应该都是一个圈子的。

　　瑧心只想谈一场纯粹的恋爱，最好是能走入婚姻，虽然不太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恋爱观，可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有一天，真得发生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想她会果断抽身。

　　下午，一阵铃声把瑧心从午休中叫醒，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心里一紧。

　　是郁卿打来的语音电话。

　　瑧心调整了下呼吸，点开放在耳边接听。

　　“哥？”

　　“嗯。我到你们学校北门口了，现在有空吗？”对面声音如常，她还是跟着心里突跳了一下。

　　“有的。稍等我一下，马上过来。”

　　瑧心挂上电话，将柜子里包好的衣服连同袋子一起拿出来，带上手机，转身就要走。

　　快到门口时，瑧心收住脚步，转头看了眼镜子。

　　糟糕！

　　就睡了一觉，额头怎么肿的这么大了？

　　只见盥洗台上的半身镜子里，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赫然挂在瑧心的左额头上。再往中间移一点，就能当年画上拿蟠桃的老寿星了。

　　瑧心放下衣服，将左侧留海又往脸上拨了拨，可还是遮不住那又红又肿的包。

　　见效果不佳，她又折返到柜子边，快速翻出一个黑色棒球帽带上。对着镜子左右又照了一番，总算是遮住了。

　　瑧心这才放心拿着衣服离开。反正只是送个大衣而已，他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怕郁卿等得太久，瑧心提着袋子一路小跑。出了北大门，她一眼就看到停在一旁的深灰色轿车。

　　瑧心深吸口气，放缓脚步来到车边，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副驾边的车窗。

　　很快，车窗降下。

　　同偶遇的那晚一样，瑧心再一次对上那双眼睛。

　　虽隔着薄薄的镜片，瑧心还是被那投过来的眸光氤氲了眼眶。明明感觉眼前起了一层雾气，可眼球却又干涩异常，好矛盾的感觉。

　　瑧心不自然地眨巴两下眼睛，小声开口：“哥——”

　　“来了？”车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同时，车锁弹开的声音轻微响起。

　　瑧心没察觉，将衣服连同包装袋一起递进车窗里，还语带歉意地说着：“哥，那晚真是太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开车回去路上小心一点……”

　　“你今天下午都没什么事对吧？”不等瑧心说完，车里男人接过衣服扔在后座，便开始插话，“不如就今天请吧。”

　　情况来得有些突然，瑧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想起头上的包，下意识扯谎拒绝：“我今晚约了男友，时间太仓促了，不如下次……”

　　“现在可以不提他吗？”男人再次出声打断。

　　瑧心一瞬间愣住，男人的语气里一开始带着薄怒，到最后像是硬生生收住了，竟还隐约透着一丝祈求。

　　她的心里像是被刺短暂轻扎了一下，微不可察。

　　她抬眼，再次朝车里看去。只见男人微低下头，沉着嗓子轻咳下又再次抬头，已然看不出情绪。

　　“先上车，今天有事想跟你聊一下。”

　　瑧心扫了眼四周，已经有不少路过的学生朝这边看过来，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打开车门坐上副驾。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

　　瑧心系好安全带，乖巧地坐在副驾里。此时车里气氛不明，刷手机会头晕，她只能尴尬地抠着指甲。

　　旁边郁卿开着车，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也是一阵燥郁。

　　刚刚瑧心站在车外提起男友时，他脑海里不自觉闪现那一晚周赫跟徐佳芙的对话场景，一股血气直冲胸口，因此出口语气重了些。

　　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怪自己为什么这么跟她说话，明明她才是那个不知情的受害者。

　　“对不起，刚刚我说话语气重了些。”

　　“没关系的。对了，我们去哪吃饭？”瑧心知道他有些自责，于是赶紧把话题引开。

　　可等了几秒，也没见他回答。

　　她偏过头，看向他，不明所以。

　　只见那人目视前方，没有转头，在冬日西斜的慵懒阳光里微绽起嘴角：“在外面吃不卫生，回家做饭吃吧。”

　　瑧心下意识点点头。她忽然有一种穿越未来时空的错觉，刚刚的对话就像一对普通小夫妻日常讨论生活的场景。

　　“可是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做饭……”瑧心从刚刚的遐想中回神，后知后觉地抗议。

　　“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