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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听经学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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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坐在石桌前，双脚并拢，两手抓着本子，一字一句地研读着：“天下，额，知美之为美，斯....皆知，
“嗯，之为，斯不，这个，故有无相生，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亲？前后相随....”
他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想要认出上边的字，“这个，受之于天，这个，受之于地？”
什么意思啊？
外形和6，7岁儿童一样的小猴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搓着经书。
他把书摊放到桌面上，单独用手指划过文字，念叨着书中的内容。
“不上，唔，使民不争，不....不行。”他的表情僵硬，眉毛不停地上下起伏。
念不了，后边的字，没一个认识的。
天命合上本子，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墙壁，整个猴儿都懵了。
这是哥哥留下的考验吗？
他是不是觉得我是大猴子了，可以看大猴子看的书了？
可，我看不懂啊。
小猴的眼神黯淡下来，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
他坐着发了一会神，然后灵机一动，把书拿走，跑到自己的床边，把本子塞进叠成块的被子里面。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面，把藏书的那一层弄出皱纹，确保不会露陷；又来到一座石头书架前，蹲下身子，挑出一本封面写了《清净经》的书，带回桌上，开始默读。
就这样看了一会，洞窟外终于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天命！！！”
伴随着一道焦急的喊声，洞口顶上垂下的藤条被拉开，从外走进一个猴子，
只见他上半身着浅棕长袖布衣，腰间束条土色带子，裤脚勒起，脚腕处绑了块白布，踏着布鞋，一步步来到天命面前。
天命稍微勾起嘴角，歪着脑袋与悉理对视，一双干净透亮的大眼睛微微眨动。
“哥。”
“....我回来了。”
望着乖巧的弟弟，悉理一下子放软了语气，他用棍子薅过靠墙的另一块石凳，挨着天命坐下。
“我听别的猴说，那几只小猴又来欺负你了。”
“没有被欺负。”
小猴子嘴比心快，下意识说了真话，说出口后连忙移开视线，躲进书页里不说话。
悉理也没催他，只是眼神温和地观察着天命，他的弟弟是好小猴儿，不会不说出来的。
果然，过了一会，对方小声地说：“我赢了。”
悉理掐了掐眉心，“我们不是说好，不跟别人打架了吗？”
身旁的弟弟垂下眼睛，盯着膝盖不说话，攥紧了衣角。
“唉....你啊，要装样子，也不知道点灯，”
他站起身，走到洞穴里侧，从一处被挖空的石壁里拿出油灯台子，火折子和一根灯芯草，“洞里这样黑，怎么看经？”
看到哥哥拼装油灯，用火折子点亮后放到桌上，天命心中一暖，但仍将本子倒扣到桌上，用身体挡住。
“嗯？”
悉理尾音上挑，瞥了一眼天命，又扫视一圈洞内，观察到了角落里湿哒哒的棍子。
....棍子脏了，衣服也换了，还不点灯。
他眯起眼睛，欲言又止地看向天命，教育的冲动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这本是清净经吧？”
悉理倾身将桌上的清净经拿起，还给了弟弟，“这不是我布置给你的功课，道德经呢？”
小猴睁大眼睛，愣愣地抱着本子，在哥哥的注视下走到床边，从被子里取出书本。
“很好，坐过来，哥给你讲课。”
天命眨了眨眼，一手一本册子，疑惑地走近悉理，把道德经递到对方手上，“不认字？”
“....今天不一样，我觉得，是时候该教给你些，比认字更重要的东西了。”
兄长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水流过石头，极大地缓解了天命的不安。
天命收回紧捏书本的力气，顺从地把它们都摆到石桌上，然后坐下。
悉理见弟弟坐过来，伸出一只手，搓了搓小猴的脑袋，同时另一只手翻开经书。
“咱们今天要学的内容，只有一段话——*1.道可道，非恒道（非常道）。名可名，非恒名（非常名）。”
“道可道....”天命满脸迷茫地坐在哥哥身边，目光呆滞，好像听到了什么世界以外的语言。
“哈哈哈，看你这副表情，”
悉理弯起眼睛，忍不住捏了一把弟弟的小脸，“这十二个字的解释有很多，很多凡人觉得它们的意思是：
“*1.天地间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律，这本书中把其称为“道”。道是可以说的，但不能用平时说话，讲道理的方式来说。道也可以取名字，但不能用人平常给其他东西取名那样来取名。”
说完，他停下，眼神轻柔地观察着弟弟的反应，后方的低马尾顺着动作搭上脖子，清秀的眉目更是增添了一份温柔：
“你别担心，依你哥的想法，这段话或有另一种更简单的'读法'，”
“什么？”天命迅速抬起头，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悉理，“什么'读法'？”
“感同身受，就是我的'读法'。”哥哥轻声细语，不疾不徐地对天命表达自己的理解。
“别人告诉你，或自己说的话，其实听到自己，别人的耳朵里，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意思了；因为我们说出的话语，本就经过了'再造'，不能绝对正确的呈现事物本来的样子了，
“只有'感受'，亲身接触了他人所说出来的东西，才能明白这个东西；但很多时候，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还是得去听，去看，去悟，从中领会别人表达的意义。”
“去悟....”小猴下意识地念出，浑身充满了懵懂与迷茫。
月光透过入口垂落的树藤，照进黑暗的洞内，天命仰卧在床铺上，眼神中透着迷茫。
几分钟后，他换了个姿势，面朝洞口，心中思绪万千。
今天下午他认真地听完了哥哥说的东西，直到现在，也还在想那十二个字。
天命眉头紧锁，捏紧了被子，他瞅了一眼背后另一张床上的悉理，想了一会，掀开被子，下床悄悄走到洞口，溜了出去。
却不知，在他离开洞穴后，侧躺在床上的青年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小猴喘着气，马不停蹄地跑上山坡，抬头望向不远处浪花飞卷的瀑布。
只见水流从几丈高的悬崖上跌下，拍打到石桥上，发出隆隆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飞速跑到桥上，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后，天命窜过几条隧道，来到了水帘洞，他放轻脚步，走下石坡，在一座巨大的铁柱前停下：
一条如真龙般大小的金色龙雕盘旋在底，气势磅礴；俯首望上去，又有四块并列，如杯子把手般拱起的雕刻，上边的线条流畅，异常华丽。
天命伸出手指，抚过雕像上的龙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传说中威武的神兵，如今却孤零零地矗立在洞天内；故事里热闹非凡的水帘洞，除了他和哥哥，也再没有别的猴来了。
经过一段艰难的攀登，天命到达了山顶。
他喘着粗气，两腿如注铅似的沉着，汗水侵湿了衣物。
眼前，一块巨石静静地沉眠在巨树下。
天命上前，伸手扫开顶部的枯叶，又凑近石头表面，吹掉上面的尘土，做完这一切，才倚靠着它坐下来。
他仰头，看向天空，耳边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每次他见到这怪石，都觉着很舒服，也许是因为，他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他放松身体，逐渐把重心全都移到了背后的石头上，侧脸贴上一处凹陷，枕在上面，“花石头，我心里烦，靠一会儿你，等下就起来。”
说完，他缩起双腿，闭上眼睛，感受着石头表面带来的清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了....”
逐渐地，天命的呼吸开始有规律地吸纳，落入了梦乡。
小船轻轻摇晃，随着波浪起伏，划过一座座崎岖不平的小岛。
独自乘坐在木船上的天命垂着脑袋，双眼似睁非睁，有些不愿清醒，
直到阳光如刀锋一般钻进了眼缝，他才睁大眼睛，清醒过来。
他喉结微动，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握拳，警惕地四处张望———
天上的晚霞缓缓铺展，映红了整片水域；远处悬着一片圆日，如火焰般炙热。
小船两边各种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上，不停有着各类神仙模样的人在摆动，还有数尊巨大威武的神像立在后面。
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天命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站在船上，恍惚了会后，又微低下头，眼神掠过自己身上的衣服：
浅灰色左襟布衣，袖口向外宽，翻着；腰上系着根带子，防止上衣敞开，下裤则十分宽松，状似灯笼。
天命用手指翻开衣角，瞧见上面缝着悉理二字后，松了口气。他依然穿着哥哥给他织的衣服。
放下心底的戒备后，小猴子再次将视野投向四周，眼底满是好奇与惊喜。
这里是梦境吗？
天命探头探脑，迅速扫视一圈后挑起眉毛，盯住一块大石头。
只见两个身形高大的长须老头围着张桌子，不停念叨着什么，见桌子上的天平不稳后，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十分滑稽。
看到两个老神仙摇着头，互相交谈，然后又倔强地重来，天命抿住嘴唇，扬起一个微笑，心里却觉得荒谬。
这就是神仙吗？
小猴子挪动脑袋，又瞥过一座捻着手指，满脸堆笑的塑像后，重新坐回船上。
他垂下眼帘，努力回忆起自己曾经翻过的那些经书。
该怎么形容这片神奇的海呢？
天命双手抱住膝盖，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指间，对着湖面发呆。
过了一会，他忽然灵光一现，眨了眨眼睛，呢喃道：“....如梦幻泡影。”
说完，他满意地点头，又仰起头，望向远处的夕阳。
落日的余晖照在天命身上，仿佛是长辈包容的怀抱。
感受着暖洋洋的阳光，还有水波的轻拍和船身的摇晃，天命渐渐放松了身体，心里无比温暖和安逸。
只有一个地方，让他有点遗憾，就是那个太阳。
不知为何，每当自己前进一步，那太阳就下降一点，随着小船的靠近，它越降越落——
直到水域尽头的一个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