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霁》什么蛇

6、小霁

　　中国美术协会和 WCM Art的联合展如期举行，在江市中心展览厅，受邀人员都是业界赫赫有名的大佬，气派做得很足。

　　周淮晴以美术协会成员的名义受邀而至。

　　一周前，正在画室画画的周淮晴听了个电话，是谷扶声打来的。他的父亲以赞助商的名义受邀，想到某位小画家，他便叫他父亲多弄了两张票。

　　可没想到，周淮晴压根不需要这张票，谷扶声当时没想这么多，没想到周淮晴算是协会的一份子，也没想到钟奚肯定会带自己爱徒去的。后来回过神，被自己蠢笑了。

　　不过，好歹是约上了。

　　谷扶声在门口长椅上坐着等了一小会儿，周淮晴就到了。

　　来人穿着米色棉麻T恤、同布料的宽松长裤，头发微卷，看起来很乖，黑色耳钉换成了白色耳坠，添加了些许温柔的叛逆。在人群中也耀眼，也生动。

　　这一身穿搭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违和，谷扶声心里想着。

　　“清清！”谷扶声扬了扬手，大声喊着正在寻找他的周淮晴。

　　周淮晴冲他点了点头“走吧，排队进去。”

　　自从那次喝酒后，两人之间的某些隔阂好像减淡了不少。

　　展览内外的人都很多，熙熙攘攘的聊着天，好在早晨的阳光不似正午般，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看来，江市真正的秋季要来了。

　　谷扶声变魔法似的从黑色双肩包中掏出牛奶递给面前的周淮晴。

　　“没吃早晨吧？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

　　周淮晴顺手接过。

　　“参观完再去吃饭吧。”周淮晴比谷扶声高半个头，阳光照在他的发丝上，看着柔软。谷扶声想起了在画室中飘荡着的，好闻的松木清香。

　　谷扶声其实不太懂画，但为了这次展览也做足了功课。所以在周淮晴为他介绍着一些画背后的故事时，他偶尔也能回答几句。

　　“清清，你会的好多。”

　　周淮晴发现谷扶声很爱夸他，虽然莫名其妙的，但还算受用。

　　“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周淮晴回他：“像你敲的那些代码、那些模型对我来说也是天文。”

　　“那如果你有兴趣，有空我教你。”

　　“嗯……”

　　周淮晴无痛当了一天小老师，给好奇宝宝谷扶声传授一些关于美术的专业知识。

　　两人身旁吸引了不少游客，也在竖着耳朵听周淮晴的讲解。

　　周淮晴看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觉得有些困惑，也有些局促。

　　谷扶声看出他的异样，正想拉着周淮晴往后走。忽然，一道女生响起。

　　“你讲得太好了，两位帅哥，我们能合张影吗？”开口的是一个小女生，星星脸地盯着两人。

　　谷扶声询问周淮晴的意见，见他点头了便向女生说可以。

　　女生手脚麻利地把手机塞给旁边的朋友，走向周淮晴和谷扶声中间。

　　“看镜头。”

　　“等下，你们能比个爱心吗？”女生弱弱地问了一句。

　　“啊？”周淮晴愣住了。

　　谷扶声将他的手比作半个心形，自己的手凑了过去。

　　女生是认为他们是一对了吗？

　　后来，这张照片流传在网上，小火了一把。谷扶声还特意打印出来放在家中，一脸开心地朝周淮晴展示。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人从几层包围中挤出来，刚好到了中厅。

　　令周淮晴感到惊讶的是，他的画也在这场展览里。哦，不，他的画出现在着并不奇怪，而是这三幅幅《困厄》《带上你的墓》《雨水》也在这，他的画的，0317的所有权。

　　他的七幅画被单独拎出来，放到一个展块上。一个名为《无霁》的展块。

　　难道0317回国了？也参股了？

　　收起了心中微微的解惑，周淮晴照常给谷扶声讲着。

　　不过，讲自己的画有些让人羞耻，虽然谷扶声并不知道。

　　“《困厄》主要用到的技法就是留白和渲染，通过对比反映……作者内心的矛盾和挣扎。”

　　“《带上你的墓》是以特朗斯特朗姆的《两座城市》为原型画的，画了海和城……”

　　突然有个声音打断了周淮晴。

　　“画了隔海的两座城，光明与黑暗的对比，寓意战争与和平，隐喻黑暗的斗争中死亡的号角吹响，连绵不绝。”

　　“《雨水》应该是以扫描为主的画吧，表现力度强的光影和虚实结合的质感，应该是写一场梦，又或者……一场糟糕的经历。”

　　……

　　来人一口气说了这几幅画。

　　末了，歪头看着周淮晴说道：

　　“我说得对么？小霁。”

　　周淮晴不再像平常那样淡定，而是睁大双眼，嘴巴微张。

　　“0317？！……哦不是，陈先生？”

　　他从没想过与0317的碰面会是像现在这样突然，甚至不觉得他们会见面，而是当着无止境的网友关系。更没想过0317早已回国，两人早在两周前就已在榆阳见过面了。

　　陈先生看着周淮晴的表情，觉得有趣，笑着伸出右手，介绍着自己：“我叫陈序。”

　　“周淮晴。”

　　周淮晴呆呆地伸出手与他相握。

　　陈序想象中的霁也如他这般模样，一个看起来很有故事的艺术少年。早在初见时他就想着，周淮晴很符合他给霁描绘的图像。

　　所以，当钟奚拿出周淮晴的画时，他从震惊回过神来后，就淡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他就是霁，还在上学的，优秀的霁。

　　谷扶声也没想到，这让人震颤的画竟出自清清之手。因为不是专业的，虽然觉得画风与自己看过的那幅画相似，但也没能想到直接的关联。

　　了解到画家“霁”在网上的名声后，他也更加惊讶了。

　　谷扶声看着面前这位骨相优越的混血绅士，心中涌现出不一般的滋味儿。两个人相谈甚欢，言语中都是对对方的熟悉，他们好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磁场。

　　自己在这儿反而显得有些多余了。

　　“需要我为你和你的朋友带路吗？”陈序看着周淮晴的眼睛问道。

　　周淮晴转头用眼神询问谷扶声，对方片刻怔愣后回以笑意。

　　“也可以。”

　　两人就在陈序的带领下逛了整个展览，在陈序的介绍下，周淮晴也见识和学习到了不少新知识。

　　陈序不愧为WCM的创始人，收藏的藏作不仅数量多，而是质量高，不少国内外名画。

　　走出大门，陈序侧身对周淮晴说：“小霁，我一直说过很期待我们能合作，你考虑加入WCM吗？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待遇，只要你愿意。”

　　WCM Art在国内外的名声，周淮晴是看在眼里的。很多同行争破脑袋都进不去这个门槛。

　　但周淮晴知道入会后的事情会很多，特别是这些大牌公会，对作品产出量有要求。这也是为什么周淮晴没加入中国美术协会的原因。

　　为这事，钟老可闹了他一顿。

　　“陈先生，你这样公然挖人，钟老知道后可饶不了你。”谷扶声看出周淮晴眼底的纠结，开玩笑地解围着。

　　“据我了解，小霁没有加入中协吧。”陈序继续说：“我只是在邀请小霁，至于他的回应那便是他的自由了。”

　　周淮晴再次拒绝了陈序。

　　“陈先生，谢谢你一次次的邀请，但那样太不自由了。”

　　陈序挑了挑眉，结果不出所料。

　　“我了解了。”

　　“这次的展览开七天，这几天我都在江市。”陈序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挑个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吧，小霁。”

　　“当然可以。”

　　“我待会还有个会，先走了。”

　　陈序临走前拥抱了下周淮晴，末了还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小霁。”

　　甚至还看了眼旁边一脸黑意的谷扶声。

　　谷扶声朝他点头示意，面上端着的是温和阳光，实际上他看这个陈序很不爽。

　　周淮晴在副驾能感受到温度好像比平常低了很多，谷扶声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莫名其妙地，周淮晴开始说起和0317的事情，朝谷扶声说的。

　　其实，在高中那几年，昏暗的，压抑的，窒息的情绪充斥着周淮晴，不论是家庭的压力、经济的压力还是学业的压力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时刻遇到了正处于兴起阶段的WCMArt的创始人陈序，陈序看到了他的作品，愿意买他的作品，给予他喘气的时机。

　　所以，对于陈序，更多的是感激和共鸣。

　　谷扶声听着周淮晴说着他们的故事，很惊讶。惊讶于周淮晴好像真的把他当朋友了，更惊讶于故事中虽然只有两句描述的周淮晴的经历。

　　他表面的情绪和内在的情绪的表达方式都是原因的，有迹可循的。

　　突然的，他很想多了解周淮晴，再给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愿意跟我分享，清清。”等红灯时，谷扶声偏头看向周淮晴，对着他说道：“我也想了解关于你的更多事。”

　　周淮晴看着他的双眼片刻，便偏头看他远方。

　　“谷扶声，绿灯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正常朋友间会说这样的话吗？周淮晴因为性格问题独来独往惯了，朋友不多，交心的朋友更是没有。所以这次摸不清头脑。

　　像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