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某者

4、第 4 章

　　国庆加中秋过去以后，那像霓虹灯一般徇丽多姿的、让无数中小学生为之憧憬的大学生活就正式开始了。在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各种传单满天飞，好像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传单一样；校道两边的宣传板一天天地多了起来，形形色色、别出心裁，后来简直成了一条条艺术画廊。后来突然有一天中心广场里摆满了帐篷，一座座帐篷下面是一个个摊位，全校三十二个社团协会齐聚一堂，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场面甚是壮观，就像是达德家乡赶集日的集市，人山人海！那些学长学姐像是见了偶像一般甚是热情，拿着传单见人就截，贴着笑脸迎上去。
　　达德感觉每一个社团都似乎很有趣，但真正要选的时候又觉得每一个社团似乎都可以淘汰掉。而那些学长学姐似乎知道他的心事，一个劲儿地怂恿达德报名，他们总是说：“没关系，你先报名，以后觉得不合适随时都可以退！”或者说：“不要担心进不了，只要你有心并坚持下去！”也有说：“学弟，我们这里有许多热情的漂亮学姐哦！”总之他们就是挖空心思想让你报名，很多时候达德都被感动了，然后就填下了报名表。达德已经记不起来究竟报了多少个协会社团、也记不清报了哪个社团里的几个部门，填报名表就好像是签工资单一样乐此不彼。
　　第二天中午在饭堂门口，达德无意中看见了那个总是穿着长裙在操场边看他们军训的那位漂亮的女生，她穿着第一次见时穿得那件修身的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及膝短裙，这套正装完美地显现出了她窈窕的身姿以及修长的美腿。达德是在班长郑建华——也就是在起初经常吵醒全班男生的那位舍友——拉了拉衣服才从对那女生美丽的沉迷中回过神来的，达德看了看那摊位上的字——农学院团委学生会，达德一个念头涌上来：常听人说大学的学生会是该一试的！于是就走上前去。而那位女生也像其他社团的学长学姐一样，很是热情地为达德解难答疑，然后温柔地问达德：“学弟，你想报什么部门呢？”
　　达德也没想过该报什么部门，于是问道：“负责军训的是什么部门呀？”
　　学姐微笑着答道：“活动部哦！”
　　达德像是间谍得到了地方重要的军事机密一般，兴奋不已，自言自语道：“哦，活动部！”
　　学姐也很是高兴：“嗯？你是要报活动部吗？”
　　“对，就活动部！”
　　当传单渐渐地消失的时候，校园的各个角落却又如春笋一般悄悄地热闹了起来，各种面试各种新生见面会充斥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各种联谊让他们应不暇接，校园里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大家好，我是来自xx系的xxx”这句自我介绍像一簇簇氢气球回荡在教学楼、花圃草地的上空；讲台上、人群中一张张青涩的面孔笑着、紧张着、不断变换着。在达德看来，自我介绍已经日趋完美起来，讲台上人群中的穷迫日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得心应手和成熟老练。
　　这，好像是一个社会！
　　在达德以为大学生活将会以这种纸醉金迷、异彩纷呈的方式延续下去并直到结束的时候，一次，他发现这天晚上的档期恰好空了出来，既没有课要上，也没有联谊，没有见面会，什么都没有。一时间他竟不知所措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早早吃完晚饭之后，却不能像往常一样出去参加各种社团、社交活动，生活好像火车突然走到了荒废的铁路一般，通向精彩世界的旅途戛然而止。
　　达德坐在宿舍无所事事，拿起手机翻了翻，没有人找，翻到沈嫣的号码的时候，想打过去，又觉得人家正在上课不好打扰，于是只好放下；探着头往前门和后门望了望，只有三两只大概是走散的鸟儿鸣叫着飞过；突然好像记起了什么东西，于是又拿起手机翻了翻，然后又放下；再伸着头扫了一眼书架，再拿起手机翻了翻……后来有一个同学兴致冲冲地跑过来问：“嘿，阿德，今晚有什么节目？”
　　达德摇了摇头，那人便失望而沮丧地跑开了！
　　看着肖斌同学那沮丧的神气，达德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想对他说但没说出口的话：有那么闲么，作业都写完了么？
　　有那么闲么，作业都写完了么？达德突然问起了自己。我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带着爸妈的盼望、乡亲的期许，我是来这里找一条出路的，找一条经过接受更高等的教育来给自己铺一条更光明的路。但我却每天那些所谓的人际圈浪迹，无心上学，以致当没了娱乐活动，我竟不知道这日子该如何过了；整个晚上浑浑噩噩，作业摆在那儿也不愿去动一下，却自怨自艾地无所事事，；实在不应该啊！想想军训完回家后乡亲们看我时眼里那种从未有过的崇高的膜拜，还有读高二的阿新对我问这问那所表现出来的对大学生活的向往以及对我的羡慕，我回答他说的大学生活无限自由浪漫与快活，馋得阿新几乎要灵魂脱壳随我来大学一睹荣光了；而现在的我却是如此颓废么？
　　想到这里，一股热血冲上达德的头脑里，于是他拿起作业就往图书馆走去了。看到图书馆那宏伟的建筑，达德自愧道：想想这还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来图书馆，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只是抱着观光的心态走马观花。
　　很不幸的是，那些高数题目达德看了许久也是毫无头绪，这让他简直要疯掉一般。后来突然手机一响，引得全阅览室的目光齐唰唰地往达德身上投过来。达德着实不自在，脸红着拿起手机往楼梯间跑，跑的过程中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到了楼梯间，达德拿起手机一看，发现那是一些社团的信息，一共三条，三条都是恭喜他通过了第一轮面试，达德一乐，几乎要蹦起来，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但是，随着后面不断的信息轰炸，达德便再也乐不起来了，他发现他在有些社团面试的时候只是随便敷衍一下，但现在却说他通过了，这其中的水分达德是看出来了。当然，达德还是自我安慰道：说不定是我太强了呢？但是，紧接着的有一条信息可是让达德连自我安慰的欲望都没了，他收到了一个部门的录取信息，但他清楚地记得因为时间冲突他二话没说直接放了那个部门面试官的鸽子，但现在那负责人却跟他说他通过了面试。
　　达德感觉像被人愚弄了一般，也再没心情去看那些高数了，回去拿起书就往宿舍走。
　　达德还在楼梯间的时候，就听到班上的宿舍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时不时地还能听到班长的□□和大林的□□以及隐约有女生的声音。达德脸色一沉：哇擦，有活动；早知道就不装学霸去什么图书馆啦！
　　其实那是两位班助带着辅导员和一些学长学姐来窜宿舍混脸熟了。女班助红姐一看到达德便半玩笑地问道：“嘿，阿德，去哪儿泡妞啦？”
　　达德听得这一句玩笑，又看有老师和这么多学长学姐在，不禁腼腆了起来：“没有，去了一下图书馆而已。”
　　其他人一听，连连张嘴表示惊讶，而学长学姐们也都纷纷表示“哇，不错，有前途”，或者是“牛啊”，又或者是“学霸啊”等等。后来同学们看到辅导员陷入沉思，于是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看着他，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等着老师为此发表一番高瞻远瞩的演讲的时候，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招了招手示意达德走到他跟前，之后，辅导员拍了拍达德的臂膀，顿了顿，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牛啊！”
　　辅导员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怕被老师察觉，又努力挤出笑脸来尽量掩盖它。当然，这只是毫秒之间的事，辅导员一听见笑声，大概是对自己既轻松又有深度的演讲很是满意，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他达德他们对自己的专业了解不了解，也不知道是出于谦逊还是实话实说，所有人都说“一点点”，或是“不是很了解”；于是，辅导员便开始向大伙儿大谈畜牧专业的伟大与光明前途。
　　开始的时候辅导员先问：“有谁是自己选的这个专业？”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就是没人应声。辅导员扫了扫大伙儿，表情很是尴尬，想用笑容来掩饰，但却又被笑容出卖了。实在没人说话，连学长学姐们都语塞了，辅导员只好又自己说了起来：“看来大家都是被调剂过来的呀；那么，你们是怎么向家里人解释我们这个专业的呢？”
　　大林见没人搭话，于是本着缓解尴尬的初衷说起话来：“还能怎么解释，养猪买饲料的呗！”而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搞科研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懂！”
　　“兽医！”
　　“屠夫呗！”
　　五花八门的答案听得辅导员阵阵发笑；这笑可有深度有意思啦，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这是尴尬，还是实在无奈，抑或是笑同学们蠢。后来辅导员打断了这天马行空的回答，又自己说了起来：
　　像我们学校这专业啊，那可是省重点学科并且在建设国家重点学科；我们培养出来的学生啊，那可个个都是人才；我们专业的就业率啊，那年年都是百分之百；你们可是很抢手的，年年供不应求，每年毕业季来临之前，许多企业都会先来我们学校抢人。所以说，你们是幸运的，人以食为天嘛，人们对餐桌上的要求已经不再是“有没有米饭”了，已经变成“有没有肉”，而且是“有没有好肉”了；现在国家可是在重点发展农牧业啊，现在养殖企业饲料企业那么多，你们不用愁找不到工作。
　　还有，你们不要嫌辛苦怕累，做哪行都累！但是，做我们这行晋升最快，红姐就知道，你的师兄师姐很多已经当上了企业高管，或是自助创业自己当老总了，还不是坐办公室！
　　所以说，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读书，多看看书，课里课外能读多少就读多少，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在省内可是排名前十的，这么好的资源不要浪费掉了，像这位同学，叫什么来着，达德是吧？对，像你们达德同学这样，读书就应该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书房是文人精神的雀巢、生命的禅堂；有事没事都往图书馆跑。图书馆里可都是我们知识渊博的前人思想的结晶，我们怎能辜负了他们将他们一生所追求的置若罔闻呢！
　　正如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说：青年同志们必须记住，想要连跑带跳地把过去的一切文化遗产得着，那是办不到的，这需要有坚定的顽强性和艰苦的劳动。要知道，在这条路上克服困难，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好的兴奋剂。
　　这位司机所说，学习的乐趣就是学习，而不仅仅是得到。最为世人所爱的，是才子佳人；而博学多才，博学了，才能多才。人的一生都在探寻和追求人生的意义，我们不能安心做个被人嘲笑的井底之蛙；而怎样才能把世界把人生看得更透彻？读书，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你的书墙砌得有多高，你的视线就有多辽阔！当然，这书墙不是砌在地上的，而是砌在你的脑子里的！
　　好了，我就说这么一点点，废话就不多说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去洗洗睡吧！
　　辅导员说着站起身来，班助红姐很机智地说道：“哎呀，老师一番话真是发人深省啊！”辅导员一看周围，发现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沉思，于是两眼发笑，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一般，说到：“对，你们是该好好思想一番！”说完昂胸阔步地走了。
　　辅导员一走，宿舍里叽叽喳喳地很快就沸腾起来，大家都在互相问刚刚在想什么、老师都说了什么，结果大家基本上都是心不在焉，有人在想“好热好想马上去洗澡”，有人在想“不知道乡会明天有没有活动”，有人在想“明天满课，又没时间约会了”。
　　真是忙碌的一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