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已老》木桃994

2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再见

　　叶倩去医院探望程文清的时候，程文清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面色如纸般苍白，咳嗽声不断，满头的白发和纵横交错的皱纹，尽显沧桑。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得的并非普通疾病，而是绝症——肺癌。

　　叶倩说道：“老师，雨晴有事来不了，这是她让我带给您的。”说着，便将季雨晴写的东西递给了程文清。

　　程文清接过那张纸，缓缓拆开。纸上的字迹逐渐映入眼帘。他微笑着看完信，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喃喃自语道：“这字迹还是如此清秀，这么多年，始终未曾改变……”随后，他把信递给叶倩，轻声说：“你也看看吧。”

　　叶倩接过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老师，听闻您病了，我会每日为您祈祷，愿您平安健康！另附一万元，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买些营养补品，好好调养身体！”信的末尾，还写着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程文清靠在枕头上，又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我这辈子从不接受学生的礼物，尤其是钱财。但是，雨晴的这一万元……我收下了。等我走后，就用这些钱买一件寿衣，我穿着她买的寿衣入土为安……”

　　“老师。”叶倩难过地呼唤着。

　　程文清摸索着枕边的石头，虚弱地说：“还有这块石头，带着它，让它伴着我入土……”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了那一天，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她。我……怕她伤心，在她心中，老师一直是坚强的，是她的保护神。我不想破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叶倩说道：“老师，下辈子，您和雨晴不要再相差十五年了！这辈子，您太苦了！您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程文清说：“倘若那时，我能克制住自己，雨晴就不会休学，更不会自杀了。叶倩，记住一句话，人不能冲动。要是我严守师德，不纵容感情，那么雨晴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磨难。我对她心怀愧疚，如今得知她家庭美满，我总算安心了。下辈子？若真有下辈子，我倒希望做她的父亲，毫无保留地爱她。”

　　程文清说了这么多话，此刻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季雨晴在门外早已泪流满面。她悄悄跟着叶倩来到医院，此时，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胸腔仿佛被重物狠狠撞击，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几乎要失去理智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程文清没有忘记她，这让她内心涌起强烈的感动。这份炽热的情感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冲进病房，扑倒在他的床前，向他倾诉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她曾经等了他五年，后来为了家庭，她狠下心决定忘记他……直到现在，那强烈的情感又汹涌而来。她刚打开房门，正要冲进去，刹那间，她的手机响了，她只得关上门，退到走廊里。是秦朗打来的：“雨晴，你在哪儿？爱羽哭个不停，吵着要你……”电话里满是爱羽的哭叫声：“妈妈，我想你了，你在哪里……”听到爱羽的哭声，季雨晴也哭得肝肠寸断，她断断续续地说：“爱羽乖，妈妈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季雨晴望着那扇病房的门，无奈地压下心中的冲动。记得十年前，在办公室门前，她徘徊不前；如今，病房的门，她依旧徘徊不敢进……

　　季雨晴缓缓走下楼梯。到了外面，已是晚霞满天。天空中一只孤独的大雁飞过，迅速飞向红色天空的尽头。

　　一路上，程文清的模样、秦爱羽的哭叫，在她脑海中不断交错。她将秦爱羽和程文清放在天平两端衡量，竟惊讶地发现儿子一时的哭声，都能让她的生命为之震颤，而程文清呢？却没有这般强大的力量了。季雨晴不禁感慨这一变化。回想她休学自杀的那段日子，程文清占据了她的整个生命……“天哪！这世界何等残酷！我的程老师，我曾用生命爱过的人，居然比不上我儿子的哭声，我甚至不能去见他一面！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季雨晴一时间心伤神疲。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天空中星移物换。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在改变！永恒啊，你在何方？

　　回到家，秦爱羽满脸泪痕，见到妈妈回来，他终于停止了哭泣。季雨晴从未见他哭得如此伤心，她抱住儿子，心疼地说：“别哭，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秦爱羽说了一句：“妈妈哭哭，小羽哭哭。”

　　季雨晴一惊，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难道他能感应到她内心强烈的痛楚？

　　季雨晴想起程文清，心中依旧悲痛。人类的某些情感，必须深埋心底。

　　这一生，她不会忘记他，却注定要辜负他。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老师，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