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六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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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
听到口水艰难的吞咽声，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垂眸，凝视面前死死咬他手指的女孩，眸光恍若看到可口的猎物般犀利，暗藏血腥的食欲，哑声道：“还不松开。”
只见她秀眉紧蹙，凶猛地瞪他，丰饶的黑发披散腰背，鬓边发丝顺滑落到纤白的侧颈，他伸出一只手指缠绕起一缕勾缠，又一只手放到她毛茸茸的头顶。
“不放！”女孩子口齿含糊，牙齿拼劲地撕咬他的手指，“都是你的馊主意！谁吞的进那么长的手指？害得我……”
她越说越憋屈。
上周目她只能用术式自杀，因为不想死在五条老师手里。脑中闪过十五周目最后的光景，长纯云竭力让自己在当下遗忘它。
一来十六周目，她第一件事就是进宿傩的精神领域。只要有五条悟在，此前制定的方案完全行不通，论武力她不可能打得过五条悟，甚至连他的学生都打不过。
靠成为受肉脱离循环的方案只能先行pass。
想到这，她更生气，咬着两面宿傩手指，恨不得扒其筋骨，生啖其肉。
女孩像长一口利齿的幼犬，生气起来会凶狠地咬人，总比她笑哈哈时候鲜活多了。这种时候的她，使两面宿傩生出千年来头一次野兽般的食欲。想撕下她嫩滑的皮肉咀嚼，上好的女人肉质生吃最鲜美。
“最讨厌你了。”
“你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信你，这颗脑子锈了千年，笨很正常，我怎么也跟着笨，不是，你甚至都没脑子。”
只听她轻喘着气松口，骂起人自己也不放过，粉润双唇泄出透明拉丝的水痕，溢出唇角，她像无所察觉，别过头，双手抓挠头发，这副苦闷模样被两面宿傩收入眼中，他古怪地咯笑一声，女士宽松和服的双袖滑到手肘。他一手托腮，一手将刚才被她含咬的那根手指折断。
凭空响起的骨头断裂声在这片精神领域回荡，高坐在神龛上的粉发男人扯了扯身旁女孩的耳垂，拽回她的注意力，她机警偏眸，嘴唇刚张开要说话，就被塞了根粗长手指进口，瞪大眼，“唔唔……咳咳！”
“吃你的吧，小吉。”
见女孩被呛得雪腮涨红，头低着剧咳，两面宿傩恶劣地笑出声，是十分畅快的笑。被长纯云听到，她嫌恶呕出手指，吐到神龛下方，手指从尸骨滚落一圈落到猩红的浅海，扑腾出不小的血色浪花。
“小吉是什么鬼称呼！”
“狗的。”
“哈？”
两面宿傩眉梢轻挑，耸肩，出人意料地随口解释：“听五条悟说的，叫吉娃娃吧。”
他被封印在手指中，依然能听到外界的声音。闲来无聊，听五条悟和他学生谈起狗的品种，有吉娃娃、柴犬、雪橇犬……种种犬类里，他就记住吉娃娃。
是一种娇小可爱但霸道护主的忠犬。
“手指饼干你别太过分！”
女孩揪起他的和服衣襟，欺身逼近他，怒意涌上她的脸庞，声音像从后槽牙狠狠挤出来。神龛本就不宽，只能容纳两个人端正坐好，像此时，她的过界使两面宿傩上身朝后仰，衣襟被扯开露出麦色胸膛上的黑纹咒枷，他歪头，啧笑一声，一字一顿：“手，指，饼，干？小——吉你也想变成风干千年的手指饼干么。”
他特意咬重“小吉”两字，看到女孩因为怒火胸脯剧烈起伏，清浅的呼吸喷洒到他锁骨上，他舌尖抵住尖牙，喉结滚了滚，眼底闪过混合暴虐食欲的杀意，手无声抬起，像埋伏丛林的猎豹般，发痒难耐的牙齿对她纤细跳动的血管虎视眈眈。
“等等，宿傩大人真的能做到让我也变手指饼干吗？”
长纯云忽然严肃发问，语气恭敬，两面宿傩快以为她被谁附身了，冷笑：“不管你是谁，从小吉身上下来，我能饶你一命。”
“……”她一听就知道没下文，轻叹一声，神色怜悯地望两面宿傩，唇角上扬，“老宿，我今夜就要远航了，总之，后会无期……”
话音刚落，宿傩还没理解她话的含义，预备掐她后颈的手扑了个空。
寂寥的猩红世界中，蓦地只剩下千年不变的浓郁血腥气，以及这位愣神半晌的千年诅咒之王。
女孩子的笑声和鲜活的气息仿佛从未来过。
两面宿傩垂下手，不屑地笑了声，指尖略微抬起，数万道裹挟烈火的斩击劈空，激起猩红血海的滔天巨浪。
……
出了精神领域，长纯云有一个想法等待实践。
但在那之前，她还想验证一件事情。
冷淡的冬季白昼下，写字楼的玻璃窗反光出一道全身黑的人影，鸭舌帽帽檐下只露出一双青蓝色眼眸，正是长纯云。她双掌交合结印，意识飘离身体，直奔她熟悉的工位，掠过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人脸，她没找到另一个她自己。
确认公司没有。
她接下来去过高专山脚下，盘星教附近……一切她过去十五个周目里她去过的地方，她都去了。直到来到一切开始的那条马路。
黄昏时分，红绿灯秒速在变，车辆疾驶而过。路人的说话声掠过，傍晚的茜红色天光落到每一个人侧影，光影自然将动与静的世界分割在那条马路上。
长纯云说不出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
因为十五周目和七周目的离奇重合，抱着某种侥幸心理，她找遍“她”会去的所有地方，如果能找到一周目的“她”，或许就能直接规避她死亡，终结循环的初始。
可惜，在这里，她没找到任何周目的另一个“她”。
或许意味着，十六周目的长纯云只有一个，并没发生平行时空的交汇。
她将寻人目标转到接下来她要做的那场实验的主要人员。
阴冷的桥洞边，蓝发少年躺在河堤的草地上，脸上盖着一本打开的书，双手枕在脑后。听到有人类浅浅的脚步声，他将书拿下来，抬眸往上看，窸窸窣窣声间，一个吃着水晶糖苹果的黑发女孩坐到他身旁，她目光落在河畔黄昏的倒影。这个看不见他的人类就这样将她的臀部压到他的衣角，惹得真人委屈瘪嘴，“你压到我了！”
今天心情还不错呢，就不杀她啦。
尽管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为她看不见他——
“抱歉呀，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甜蜜的嗓音响起，她含着歉意的笑，暖红的光柔和她的轮廓，她侧身面向又惊又喜的真人。
“小姐你看得见我！”小咒灵兴奋道，“你看得见我！”，在女孩温柔的笑中，他郑重放下书，双手捧脸，眼眸发亮，“我叫真人！”
“我叫业。”
“小业——”
“嗯，要跟我走吗？”
女孩向真人伸手，她的掌心白净柔软，真人眼睫轻颤，伸出的手想缩回，指尖被她轻轻握住，彼此虎口嵌合，接触到她细腻的皮肤和温热的体温，他愣了。
一直愣到跟她进到一家男装店，穿上新的夹克外套，露出的肌肤包裹进夹绒袖里，他眨眼的功夫，脖颈蓦然被缠上一条毛茸茸的围巾，他像坐跳楼机猛地坠回地面，下意识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店里暖烘烘的光落进她青蓝色的双眸，笑意吟吟。
“是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真人低头，下巴埋进低饱和蓝色围巾中，皮肤摩挲了下羊绒，摇头笑起来，“我喜欢！小业也要戴！”
他说着，把围巾的另一端放到女孩掌心。店里监控记录下，黑发女孩对空气自说自话，其他店员像没看见般，也没一人对这一幕作出惊吓的反应，人人双眼空洞。
连带她伸手牵空气的动作也无人忌讳。
直到她结完账，踏出店门，浑浑噩噩的店员们回过神，看着电脑上多出的账单，都觉得脑子像被浆糊糊住，对刚才发生过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
有人揉揉太阳穴，“噢，刚才那个客人是女性啊。”
远远看见刚才光顾店内的黑发客人走进圣诞集市的人流中。
临近圣诞，银色小彩灯高悬在树杈中，圣诞氛围温馨浓厚，香甜的水果糖香和可丽饼香飘在冷空气中，集市中心有爵士乐队在路演，俏皮的乐曲调子连带室外温度都甜蜜起来。
长纯云牵着真人侯在可丽饼摊前，等待她那两份草莓巧克力可丽饼，时不时还要无奈地应付一下揪她头发的真人，“快啦，买完这个，我们就去坐摩天轮吧。”
没有耐心的小咒灵轻易就被她的笑容哄好，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的人类。眸光一扫而过，又扫了回来，落在树下戴同一条围巾，正在亲吻的一男一女。他目光落回女孩安静的侧颜，若有所思。
可丽饼排了很长的队伍，终于排到他们，刚拿到热乎的两份可丽饼，她转身一刹，浅淡茶香扑鼻，耳畔蓦地飘来轻柔好听的男声。
“这位小姐，或许你需要帮助吗？诅咒可是很狡猾的。”
身穿蓝黄袈裟的青年温和笑望长纯云，深紫色双眸眼尾上翘，眸光瞥了眼她牵着的蓝发咒灵，嘴唇扬起的弧度潜藏危险深意，她很熟悉夏油杰这个表情，八成是在盘算怎么从她身边抢走真人。
蓝发小咒灵对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只有一丁点好奇，在看出他刻意接近长纯云，真人眉眼覆上阴翳，手腕微转，运转掌心的咒力蓄势待发。
他的猎物怎么能允许被别人盯上。
当前夏油杰冒出来这个变数是长纯云没料到的，她微笑摇头：“我没什么事，谢谢您关心。”
说完，她一把抓过真人另一只手，牵紧他快步走出圣诞集市，身后像有洪水猛兽在追她。她几乎逃跑的身影落到夏油杰眼中，他轻哼出意味不明的笑音，抬手放出几只咒灵，转身继续在可丽饼摊前排队。
逃跑是长纯云无奈之举。
本来今夜的行程规划是提前体验最后的节日，有真人陪伴，她不会孤单，而且离死亡事件触发的时间还有一段，也就悠哉悠哉。但现在冒出夏油杰，她不得不担心起计划会被打乱，只能慌忙落跑。
“小业，这不是去游乐园的方向。”
“不去了，明天补给你好吗？”
“哦。”
听到真人闷闷的声音，长纯云眼下没办法哄他，一走出集市，她拽着真人开始狂奔，肾上腺激素飙升，心脏狂跳，直到脊背没有被咒灵凝视的黏腻感，确认甩掉夏油杰放出跟踪她的咒灵，她堪堪停下，望向啃着可丽饼的真人，喘着气：“见到咒术师一定要逃跑，尤其是看到狐狸眼和尚跟绷带羽毛球头。”
巷子里，她侧颈泌出细汗，冷风飕飕透过汗液刺她骨髓，她狂跳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双腿发软到打颤，一手扶灰泥墙，另一手松开真人，蹲下身靠墙。
蓝发小咒灵跟着半蹲在她面前，微微歪头，伸出苍白指尖勾起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另一手整理她脖颈的围巾，天真发问：“为什么呢？他们很可怕吗？”
长纯云思忖怎么跟真人解释，眼前忽然覆下一道阴影。月华透过咒灵苍白的肌肤，直直照进女孩青蓝色瞳孔，她脸颊被一只修长的手捧起，眼眸睁圆，只见少年竟像人类露出阴郁的神情，嘴唇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血。
“小业我想杀掉你。”他直白道。
少年俯身，在她错愕间，冰冷的嘴唇笨拙地含住她，流进她口腔的津液却滚烫带血腥味。他手强硬扣紧她后脑勺，发泄般狠狠在她唇上吸吮，指尖轻轻揩去她唇角水痕，血迹被他抹过她颤抖的眼皮，像涂上层殷红闪光的眼影，使她长睫颤动，呼吸微促，打开一整天的术式在这一刻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就在这时，腥臭气息飘来一瞬，轰隆的爆炸声响使小巷两边的建筑物应声成了废墟。一只庞大残缺的丑陋咒灵倒在长纯云脚边，锋利口器还在大张，发出最后的喘息。她瞳孔骤缩，推开真人，在咒灵咕噜咕噜转动的巨大眼球里看见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正在精神领域凝望她扬起可怖森然的笑。
真人在这时也揽过她肩，抱着她轻飘飘跳到空地，冷冷地望向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对方白发飘扬，双手插兜，从虚空瞬移落地，给地上垂死挣扎的咒灵补了一刀，掌心凭空吸附起一堆血肉残肢里，孤零零躺着的、干瘦的黑紫长指。
“嗨嗨，我碍事了吗？”
男人轻挑的笑声响起，他十分自来熟地对着面前一男一女指指点点，“小姐你和咒灵恋爱是没好结果的。”
“这个，嗯，不劳您费心了。”长纯云头皮发麻，只恨自己这死腿怎么跑这么慢。
说曹操曹操到，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不信吗，你旁边那位现在可是发疯地想把你吃掉嗳。”五条悟笑意吟吟，“好可怕呢，明明小姐你也是咒术师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死活吗。”
他说着，两指并起，指尖冒出一簇苍蓝色星云状的光芒。
要是之前的五条悟，二话不说直接祓除咒灵，谁管他们恋不恋爱，是咒灵就得死。现在，他有个学生也在和咒灵谈恋爱，没记错，还到订婚的地步。
爱果然是最扭曲的诅咒啊。
他绷带下的双眸盯着神情阴郁的蓝发咒灵，他身上庞大扭曲的黑色咒力源源不断冒出，疯狂地缠绕女孩的眼鼻唇，不断蛊惑她，用亲昵的杀意诉说爱意，说到底，还是要“杀了她”。
女孩挡在咒灵身前，双掌交合，唇角上扬，双眸平静凝视五条悟。
“抱歉先生，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她道。
她对伪装成“爱”的剧毒砒霜难道无知无觉吗？
显然，她知道，并默许。
愿意为了不是同类的爱人去死。
越是这样，五条悟越心生不爽，毫无理由。
另一边。
夏油杰刚给养女递去可丽饼，脑内和一只监视咒灵共享视野，看到画面里一片废墟中对峙的几人，他睁大的双眸微微眯起，轻笑着揉揉养女发顶。
“菜菜子，你先回家，记得早点睡，今天可不适合熬夜了哦。”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十六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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