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亦琪

6、批红判白太匆匆3

　　围住我的妇人们连忙散开，俯身作揖：“太后千岁，千千岁。”

　　这样，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魅惑君王的“可怕”太后。

　　果真是想象不出的国色天香、艳丽端庄，贵气逼人。

　　说是廿七岁了，看着也就双十年华。和晋王的模样倒是极为匹配，一对三千粉黛无颜色。

　　“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声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她袅袅婷婷走到我面前，我还不及起身行礼，她就一把把我拉到面前，“呦，可比初春见时长大不少，越来越水灵了。”

　　许是我前世因为宋澈的缘故，一直在饭圈战斗，又有宅斗小美女年复一年的熏陶，对于贱人有着天生的敏感。太后开口的第一句，我被符家妇人们挡着，只闻其声，就已经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绿茶味。

　　众人散开后的一刹那，身体所有系统都开始报警“这个贱人奇贱无比，一级警报！”

　　虽然现在杀鸡没了宅斗小美女的助力，我自觉见到贱人以后，燃起的熊熊斗志，足以应付了。

　　“云琳一直在病中，憔悴无比，无法来给太后请安，望太后恕罪。”说完，扶额戚眉。
　　贱人很明显在揶揄我不如你们符家女美艳，我就给你声东击西，让人觉得你小肚鸡肠和生病的小辈计较。

　　“这孩子就是实诚，谁在怪你这个，看到你欢喜还来不及呢。”太后一愣，讪讪地说了句，就放开我，去给诸葛夫人和符家老太君请安了。

　　众符家女看太后都没讨到便宜，也就纷纷散了。

　　符家女战败，其他家族的女眷又粉墨登场，排着队来给我请安。

　　我一边应酬，一边有些庆幸：柴宜哥不要我就不要我吧，这些虚与委蛇，着实累人。谁爱当这皇后，谁就去当吧。

　　开席吉时快到的时候，鼓乐齐鸣的长生殿终于响起“圣驾到！----”

　　小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官家牵着走进了长生殿。她本想跟在官家身后，但被官家一把拉到了身旁。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长生殿的？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官家今天穿了淡黄色流云缎的长服，带上了淡黄色软巾，比之前见的时候正式不少，但比起那些穿了朝服的皇亲国戚们，特别是那个带着凤冠，珠光宝气的太后，还是随意了些。

　　在太傅府都应付自如的小七，突然不会走路了，居然同手同脚。官家立马发现了她的别扭，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抱起，调侃道，“不会走路，就不要走了。”

　　我听见，是因为正好走过我跟前说的。

　　在众人齐声“万岁、万万岁”的叩首中，官家从容地抱着小七走到了主桌，不紧不慢道，“众卿平身。”

　　这时已有宫人为小七在官家旁边加了垫高的椅子。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小七被官家抱到了高脚椅上。

　　除了外祖父母泰然自若，其余众人皆震惊。开始窃窃私语。

　　我看了“罪己诏”，就知道柴宜哥已决意不要我了，但没算出撬我墙角的会是只有十岁的魏小七。

　　让我来捋捋思路。

　　源头在魏二身上，他也许出于救人目的救了小七，看到冰雪聪明颇像我的小七动了其他心思。

　　他是我外祖父母的爱徒，我触柱差点没命，也是他施救的。他早就知道外祖父母在我触柱后，已经动了不想让我入宫为后的心思。

　　小七的出现让这心思成为可能。

　　他一边用心培养小七，一边静待时机。

　　柴宜哥天天夜里到我闺房外等我的事，恐怕外祖父母知道，魏二也知道。

　　魏二名义上未入仕，实则他的六福医馆是柴宜哥的暗桩，后世的所谓地下情报机构。官至签书枢密院事，从二品。

　　柴宜哥的暗卫分两拨，一拨属殿前都指挥使司旗下，一拨就隶属六福医馆了。

　　一切准备妥当了。只要在适当时机，让柴宜哥和小七偶遇即可。

　　小七定是像极了撞头前的我。

　　从外祖父母一见她，当天就过寄这事来看，他们料定，柴宜哥见了，必会果断放弃我，毕竟是我伤透了他的心。

　　至于柴宜哥什么时候遇到的小七，这不重要了。重点是遇见了，才有了这几日的反复。

　　看外祖父母在长生殿见面时的眼神，他们也没想到官家如此果绝，神速做出了了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不嫁柴宜哥对他们而言是好事儿？这里我还不明白。

　　“祖母，官家这是唱哪出啊。前几天，我都和他和好了。”我倾身，低头轻声问一旁的外祖母。
　　“琳儿，缘来缘去不能强求，放手吧，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外祖母说完瞪了我一眼。
　　“我---”我还想继续问。

　　官家就在这时，镇定自若地开了席。

　　只能作罢。

　　礼官按惯例开始报热菜名、鼓乐表演的曲目。

　　官家不喜舞姬表演。通常中秋家宴，皇亲国戚在酒过三巡后，会自发表演歌舞和武术助兴，以表阖家团圆之意。

　　由于太过震惊，要表演第一个节目的符家姑娘们，忘了去准备节目，还在太后身后的席面上交头接耳。

　　晋王不动神色。

　　契丹王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立刻撇开目光。

　　太后见官家也吃了些东西，于是开口了：“陛下，这小姑娘怪可爱的，是哪家的姑娘啊？本宫都没见过呢。”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拉着我亲热的时候，她明明就在我傍边，还给你磕头了呢。

　　“太傅家的三丫头。”官家言简意赅。

　　“太傅家就两个丫头，怎么凭空蹦出个这么大的丫头？”太后不依不饶。

　　“回禀太后，是今年刚过寄的，和我们夫妇有缘。”外祖母起身回复道。

　　“来路都查过了吗，别是什么乱七八槽的人家。”太后阴阳怪气。

　　“是魏相家的七丫头。”外祖母毕竟是太后的姑母，本来就不喜她，现在这么蹬鼻子上脸，也就不给她颜面了。

　　除了我的外祖父，这朝臣中最有威望和权势的就是魏相魏仁浦了。

　　于是太后讪讪道，“噢，那就好，这魏相吧，三个儿子个顶个的好，就只生了一堆丫头儿。”

　　魏家三子其实只有大儿子，当朝兵部尚书，魏咸美成婚了，育有二女。太后估计把魏相兄弟的孙女们也算了进去。

　　众人附和大笑，倒也把气氛活跃起来了。

　　官家沉吟片刻，开口道：“太后提醒的是，三丫头身份今儿就过个明路吧。安公公，传朕口谕！”

　　安公公立马请速记内官进殿，众人除太后外，均起身下跪，小七也要下跪，被官家按住。

　　官家出口成章，一气呵成，朗朗道来：

　　“仁政之務，親親為先；礼典所崇，尊尊為大。朕纘承鴻業，君臨兆庶，肆用敦於孝理，爰肇正於化原。恭惟聖母，輔翼先朝，昭明內政，弘六宮之壼範，表四海之母儀，深仁厚德，施及眇躬，隆鞠育之恩，廣訓迪之道，劬劳備至，以底成立，茲奉天下之至飬，則必極天下之尊称，謹上尊號曰皇太后。

　　乃若宗廟之祀，礼重相成，德化之行，始於夫婦，用稽囯典；咨尔诸葛氏，太师、太傅、配飨太祖庙庭诸葛韦之孙女，生于鼎族，教自公宫；庆流令淑，望蔼高华，而性禀柔贤，体含仁厚，授图史以自览，节环佩而有容。允合母仪于天下。曾奉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册立尔為皇后。然朕躬行天讨，寰宇未清，所陈嘉会，仍俟吉辰。

　　尔济朕艰难，同勤开国，夫囯之本在家，允属彝倫之重；上以厚率下，庶臻至理之隆。特授皇后玺绶，率先母仪天下，表正六宫，尔其承颜思孝，务必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丕昭内则，辅冀朝堂。所司择吉日入主中宫，钦哉！”

　　我虽然很多字都没听懂，大致意思知道了，就是一、给了太后一个皇太后的虚名，卸了她主持六宫的权利；二、强调皇后诸葛氏一直是就是三姑娘，不是大姑娘，至少明面上给了我颜面；三、虽婚礼无限延期，三姑娘即日入主中宫执掌后印。

　　有点荒唐，小七才十岁呢，其他人估计都觉得官家得了失心疯。瞬间哗然。

　　官家似是对小七说了什么，小七这才笨拙地跳下高脚太师椅，跪倒在官家面前，“臣妾惶恐，恭谢圣恩！”

　　顿时鸦雀无声。

　　官家一边扶起小七，黑眸扫了一眼众人，道：“众卿家平身吧。”

　　众人齐声“谢恩”起身，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太后，不，应该叫皇太后，毕竟年轻，脸上的颜色青紫变幻，可以开染坊了。

　　一直没出声的长公主出来打圆场：“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太后喜得尊号，圣上也有贤内助主持中馈了，双喜临门啊。符家的丫头们准备了唐宫霓裳舞助兴，犬子也在契丹学了一套摔跤的把式，要和契丹王比试比试呢。大家一起乐乐？”

　　众人安静下来。素来与长公主交好的窦老太君罕见地出来说话，“圣上，皇后毕竟只有十岁，马上主持中馈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太傅和符太君会进宫辅佐皇后的。皇后还是求学的年纪，典时会在宫中太学办个贵女班，会挑选约二十名贵女进宫伴读，太傅和符太君已在挑选合适的各科学究了。”

　　官家的一番话如平静的湖面扔下一枚石子。窦太君是没问题了。众人又炸锅了。

　　一是，本以为我为圣上不喜之后，诸葛家的圣宠会日衰，没想到官家借着小七年纪小，让我的外祖母符太君直接夺了太后主持中馈的权利。二是，贵女们进宫伴读，晋王和诸多世子爷都在宫中太学求学，这对皇族小辈也是有利的，婚配嫁娶的良机啊。
　　皆大欢喜！

　　那我呢，我以后该何去何从啊？

　　我一穿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是未来的皇后，第一时间认识了官家。有了这个最强大的靠山，我一直对未来充满希望。现在这个靠山突然没了，我从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夜之间变成京城贵妇圈的第一大笑话。

　　我心里空落落的。那种可怕的孤寂感汹涌而来……

　　“云琳，”外祖母也发现了我的失意，凑过来轻声安慰，“这与你是好事，你反正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不要再去多想了，从头开始吧。你还有我和你外祖父呢！”

　　外祖父也隔着外祖母朝我举杯。

　　我浑浑噩噩地双手举杯朝他们示意。

　　外祖母、外祖父是真心疼我，肯定会为我谋份好姻缘的，皇帝为弥补，也会尽力成全。

　　可是要如何面对成为京城第一笑话的人生啊。还有那个神秘的奸夫，他倒底是谁？有种绿了官家，到现在也都不联系我？

　　想到奸夫，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在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已拿到皇后印玺、名正言顺的小皇后小七身上，无人在意我气得握紧的双拳。

　　霓裳舞曲响起，符家姑娘们袅袅婷婷地舞进了大殿。

　　我偷偷摸摸观察小七，小丫头难得一见的不自在，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看乐声响起，看众人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她身上，才开始和官家嚅嚅细语。

　　官家看着她，欢喜的眼神如夜空明月。

　　小七今天穿了深蓝色的流云锻褂子，胳膊上还戴着我赠的白玉珠串。

　　官家突然轻轻扯了小七臂上的珠串，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串一摸一样的。

　　五雷轰顶！

　　外祖母的无名火是为了这个！

　　官家直接下口谕立后的决绝是为了这个！

　　是我自己，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缘分送给了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