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桃南路

32、心意败露

　　散了席两人就回了家，计划着第二天去林向阳学校先探查一圈。
　　陆行云吃饱喝足，此刻有些晕碳，有些睡意朦胧。林向阳依着他枕在自己胳膊上，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腰侧，嘴里轻嚼着“陆行云”三个字，而后很轻地笑了一声。陆行云强撑着睡意，眼睛眯开一条缝：“我名字很好笑吗？”
　　林向阳：“没有，很好听。谁给你取的名字？”
　　一说起这个陆行云就清醒了，一个翻身撑在床板上转头看向林向阳开始诉苦：“你不知道，我爸自己肚里没什么墨水，就希望我和我姐有，说我跟我姐两个起名行云流水很磅礴，幸亏我姥爷不让，不然我现在就叫流水了！”
　　林向阳忍住笑意，认真地看着他继续说：“然后呢我姥爷就给我姐姐起名叫文成书，我才能占这个名字。”
　　林向阳惊讶：“你姐姐跟你妈妈姓吗？”
　　“对啊，双胞胎，跟爹妈一人一个姓，多公平。”
　　林向阳摩挲着他的后颈把人重新摁在自己怀里，说你爸妈很恩爱。
　　陆行云有些骄傲地夸耀：“那当然了，你不知道吧，我妈妈以前还跟女生谈过对象呢，分手了之后遇见了我爸，最后也结了婚。所以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时也没说什么，谁叫他们上梁就不正呢。”
　　林向阳低沉的嗓音在陆行云脑后响起，轻轻笑了，更加用力搂紧了陆行云。
　　“哎呀，”陆行云突然惊觉，“忘记了一件事情。”
　　林向阳搭在他身上的手收回来，问他是什么事情。
　　然后就得到了一声响亮的，中气十足的“生日快乐”。
　　林向阳反反复复地在心里重温，心脏被这一声祝福捶打变得绵软，仰起身子追着陆行云送出了一吻。
　　第二天按着林向阳的记忆，他们辗转站在了林向阳读研学校的某栋教学楼前等着之前李枫给的名单照片上的人，希望能等到。
　　直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才见一名名单上的女学生出来，只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恹恹的。林向阳心里咯噔一声下，怕她真的遭了王勇的胁迫，也怕她只是单纯的没睡好。
　　两人不敢太张扬，上去只是说自己的妹妹在这边好像受到了老师或者同学的骚扰，被退学了，想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立刻，林向阳就察觉到眼前的女生状态似乎不太对了，就跟之前的李枫一样，是一种提着的一口气尽数呼出去之后再没有了能重新握紧拳头的力气的那种失意感。
　　有戏。
　　随后他们互相加了微信，临走前林向阳委婉说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想聊的内容，可以随时在微信上跟他们联系。
　　女生看起来似乎有些六神无主，只是麻木地点点头，眼神涣散地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回去，不好一次性惊扰太多人。

　　等在那边逛了两天回到村里的时候，马上就要开学了，陆行云又开始忙起来开学前的准备工作。每天哀嚎着不想写这种那种的行政记录，林向阳只得按照惯例全数揽下。
　　陆行云目的达成，愉悦地抱住林向阳亲了一口。
　　开学一周后，工作教学总算进入正轨，学生老师也都收了心。
　　林向阳这天下午被他妈妈一个电话叫走，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见刚下课的陆行云，说自己有急事得回去一趟，下节课的体育需要陆行云自己带了。
　　推开父母家的门，就感觉到今日氛围有些不对。沉沉的，让人喘不上来气。
　　他妈妈在绣鞋垫，但是力气似乎比以往格外的大，看起来倒像是在泄愤。他爸爸抓着个水杯低着头看着地面，杯子里已经空了，只是勾在食指上勾着。
　　他疑惑地开口询问：“爸，妈，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便猜到了事情不算小，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着他们愿意说的那一刻。
　　“嘶”，一声轻呼，赵梨花的手指上被针扎了个口子，一滴红的发黑的血迅速渗出来，然后沿着丝线一路引流至鞋垫侧边，被尽数吸进。
　　林贵友立刻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媳妇跟前，拿着卫生纸挤出脏血，一声不吭。
　　等纸上沾满了血迹，赵梨花才期期艾艾地张口，几次才成功说出来：“儿子……你，你跟那个陆老师……是不是……”
　　林向阳心中震颤，不知道自己哪里显露了痕迹让父母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他刚想开口打哈哈过去，就听见他爸颇有威严的声音附和着他妈妈：“说实话，不要跟我们瞎掰扯，你说的有几分真假我们还是能分出来的。”
　　他掂量了很久，决定对父母坦白。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能永远做逃避的人。
　　他利落地跪下去，纵使穿着棉裤，膝盖砸在地面上也依旧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此情此景，林贵友和赵梨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梨花放下手里的针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家儿子，眼泪无声地涌出了眼眶。
　　林向阳垂着眸，视线落在地上的砖石上。家里的地面总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各种物件也摆放得井井有条。
　　他语气沉稳，面容不改，简明扼要地说：“我跟陆老师在一起了……我，我很喜欢他……”
　　听到儿子亲口承认，林贵友也丢了盔卸了甲，强忍着泪水一言不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抓自己的头发，揉搓着自己的脸。
　　谁也没有再说话，林向阳就跪在那里，没有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向阳觉得周围暗下来了。太阳应该已经下山了，陆行云估计也快回来了。赵梨花无声的哭泣仍在继续，他想着自己应该做打破局面的人。
　　“妈，您别哭了，伤眼睛。”
　　赵梨花顿了顿，欸欸的应着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沙哑着嗓子说：“快起来吧，儿子，膝盖要疼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又泣不成声。
　　他勉强着支着自己起来，走到他妈妈跟前用纸巾擦了擦她的眼泪，然后紧紧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赵梨花想伸手抱着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一场，但是伸起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侧。然后用力推了推林向阳，说：“你先回去吧，先回去吧……”
　　林向阳模糊地看着自己母亲愁苦的面容，心里发苦，但也知道现下自己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给对方一个接受的时间。
　　陆行云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林向阳已经做好饭了，他像只陀螺一样快速了洗了手换了衣服坐在桌边等吃饭，只是在林向阳给他端饭的时候，他发现对方走路姿势有点不对劲。
　　他有些惊讶地问：“阳哥，你腿怎么了？怎么看起来瘸瘸的？”
　　林向阳朝他漏出一个浅浅的笑，说又扭着了。
　　陆行云舀起碗里的米饭，跟他抱怨：“都怪之前那头猪，害得你现在老是崴脚。”
　　林向阳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应对陆行云，他终于发现不对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发生什么了？”
　　林向阳沉默，陆行云就闹他，最后林向阳还是决定告诉他。
　　“我爸妈……他们发现我们的事了……今天喊我回去也是为了这件事。”
　　陆行云惊愕，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向阳抓着他的手坐下：“吃饭，跟你没关系。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喜欢你……我想，他们需要一些时间。”
　　陆行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这里不比外头接受度自由度高，很多看法问题都很迂腐古板，这种不容于上一辈观念的离经叛道的行为怎么可能被接受？他已经在猜想林向阳今天下午是不是遭到了父母的毒打，然后才反应过来上前要解林向阳的衣服。
　　林向阳被他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揪住衣服而后又放开由着陆行云解，故作轻松地调侃他：“陆老师，耍流氓也耍得斯文点，你也太粗暴了。”
　　陆行云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来了一巴掌，林向阳被他这一掌打笑了：“欸，你讲不讲理，我给你做饭你还上脸打我？”
　　陆行云焦虑地嚷：“别开玩笑了好吗？让我看看叔叔阿姨把你打成什么样了？”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林向阳抓着陆行云的手握在手里，安抚他：“没打我，真的。我腿疼是因为下午跪了一会儿，砖头地板太硬了，不疼才奇怪呢。”
　　陆行云不信他说的话，还想继续往下解。林向阳终于强势地把他摁进怀里，压着他不让他动。重复着说：“真的没动手，我爸妈在我穿开裆裤跑来跑去的时候就没打过我了，不信的话晚上睡觉前给你检查，现在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陆行云只能红着眼睛机械地进行吃饭的动作。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陆行云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林向阳只有膝盖处发青才放下心来，钻进被子里搂住林向阳，有些不自信地问：“阳哥……你，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啊？”
　　林向阳在他头上不客气地弹了一脑瓜崩，疼得陆行云呲牙咧嘴。
　　“我要是不要你了，今天哪里还会说我喜欢你？我才是应该害怕你不要我的那一位吧？”
　　他拍着陆行云的脊背，继续说：“你看你，长得怎么帅，又会画画又会弹吉他，还是老师，家里又有钱，我才应该担心你哪一天蹬了我呢。”
　　陆行云听着他的恭维，明知对方是在哄他，但还是很高兴地承诺林向阳：“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你可得牢牢抓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