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桃南路

29、可笑挣扎

　　林向阳冷静地帮李枫分析现状，最后想办法说：“我找机会往他的办公室里放个窃听器，你还是跟以往一样的表现，不要有异常，我们要是能拿到证据就能跟他谈判，保我们两个毕业无虞。”
　　李枫点点头，单靠她一个人这辈子也别想拿到证据，那男人精明得很，办公室一般不会允许第三个人存在，钥匙也只有他有，周遭老师同学都称赞他此表现为：保密意识很高，杜绝学术资料泄露。
　　因为此前老师办公室确实有技术资料被偷的新闻。
　　只有一个蝼蚁，现下是两个，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
　　李枫紧紧皱着眉头，跟林向阳说：“林哥，其实你大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们这么一搞，不知道胜算会有多少。说不定最后结果对他来讲无关痛痒，但是我们两个跟他斗不起……”
　　林向阳轻笑一声：“不谈跟你这么久的交情，也得谈一下我的个人志向吧？”而后眼神暗了暗，心里猜想指不定此前还有多少个师姐遭他毒手。
　　姑且就算作他脱粉回踩吧，先前的榜样一朝跌进泥里，还是以这种最令人不齿的方式，林向阳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计划有了大概的雏形，接下来就只需要等机会。
　　东风并不好等，王勇这个人没有一点可下手的机会。李枫在等东风的日子里崩溃数次，甚至想过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这一切。林向阳就围在她身边，像一条铁链紧紧拉住李枫。
　　机会终于等到了，第二学期开始，该研究领域有个重要学术会议召开，王勇想带上李枫林向阳和他们的一个师兄去参加，这天喊他们三个一起去了办公室。
　　好机会，林向阳盘算，跟李枫在路上使了一个眼神，对方微微点头。
　　自从冬天之后，林向阳身上无时无刻不带着窃听器和微型摄像机，视情况而定放哪一个。
　　说完该交代的事情，王勇电话响起，便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站起身背对着他们接电话。
　　林向阳此前已经观察好哪里可以放东西，于是故意落到最后，出门前从兜里拿出已经摸索清楚该朝哪个方向放的摄像机快速抬手，在门边的一个铁皮柜上面的花盆里用力一按，然后关门走人。
　　多亏了王勇的这个爱好，喜欢养植物。但养什么死什么，就退而求其次买了假花假草当作安慰。门口的铁皮柜上头就有一盆，这是王勇听了某个风水大师的建议摆的——林向阳赌他的身高除非搬下来，否则看不见藏在盆里的东西。
　　在设备没电之前更换，以及再次找机会重新放好。终于千难万险之后，林向阳拿到了王勇逼迫李枫的证据，虽然不多，只有两段共一分多钟的录音和一段不到一分钟视频——但作为筹码已经足够了。
　　当办公室电脑里播放完了林向阳给的证据之后，王勇直起身子，而后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躺进宽阔的椅子里，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李枫本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林向阳怕王勇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要求自己去，李枫铁了心要跟他站在一起，说多一个人多一分震慑。
　　林向阳看他的眼神，身上一阵汗毛倒立，好像被一条蛇盯住了一样。
　　王勇看够了眼前的两人才开口道：“说说吧，条件？”
　　林向阳心里的石头落地，心想稳了，他还是有所忌惮的。
　　他有条不紊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第一，对李枫的猥亵跟逼迫到此为止；第二，不能给我们穿小鞋，保证我们顺利毕业，当然，我们会按照培养方案完成我们该做的所有事。”
　　王勇用手轻点着自己的办公桌：“没了？”
　　“没了，我想这要求这并不过分。”
　　在来对质之前，他和李枫已经商量好了，逼急了怕王勇倒打一耙，只能先顺利毕业再说。
　　王勇毫无征兆地咧嘴哈哈一笑：“我要是不答应呢？你们准备怎么办？”
　　林向阳心里有些慌乱，但面上还是冷静沉稳的：“我想王老师也不想看见自己有一天出现在社会新闻上吧？毕竟你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您继续奔呢不是吗？”
　　王勇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错了错了，小林，我大可以说是小枫示意我在前，我错会了她的意，以为她想走捷径罢了。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实际的事。”
　　林向阳沉默了，旁边的李枫已经僵住，林向阳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现在肯定是面如死灰。
　　王勇似乎是看够了他们的不安，又忽然释怀地笑出声：“开个玩笑，你们两个别紧张。那我们今天就说好了，我保你们两个顺利毕业，你们安分守己，这是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
　　“成交。”
　　王勇站起来走到林向阳跟前伸手想拍拍自己学生的肩膀，但被林向阳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王勇便绕着他走了一圈，点点头肯定：“不错，是个男子汉，够资格做我的学生。”
　　林向阳嫌恶地拽住李枫的胳膊，没什么感情跟王勇告了别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一关上，李枫就撑住了自己的膝盖，颤抖着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悄声跟林向阳说：“林哥，我……我害怕，我觉得这事不算完……”
　　林向阳拍了一下她的肩，压低声音道：“别慌，大不了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拼个鱼死网破。”
　　李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眼神暗淡：“林哥，对不起……”
　　林向阳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这种话。正要坐回到自己工位上时，王勇办公室里传来一阵东西摔打的声音。学生们都抬起头望向办公室，下一秒王勇打开门探出头来：“那个小林啊，我办公室花瓶被我碰碎了，你来帮我收拾一下。”
　　平静无波澜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噩梦还是如期来了。
　　开组会的时候林向阳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解锁一看，是王勇发给他的，一个文件。
　　他下意识地瞟向坐在正中间的王勇，跟对方正好对上视线。
　　“诶，小林，终于被我逮住了吧？”正在汇报的同学被突然打断，有些不知所措。
　　王勇和善地示意他把手机交过来：“看见没，就算是你们林师弟组会看手机，那也是要被没收的，我们没那么多规矩，但组会上禁止玩手机一早就说过了。小林，抱歉啦，老实拿过来吧。”
　　林向阳几乎是在他伸手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是想毁掉手机里可能存在的证据。
　　他跟自然地递过去，还跟王勇半真半假过招：“想要就拿去吧，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桌边的同学嬉笑，说林师弟没睡醒吧，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视频和录音证据他电脑里存了一份，U盘里一份，李枫U盘里也有一份，他俩手机里确实干干净净。
　　不过他已经这么说了，手机最后还是惨遭毒手。
　　王勇瞅准身边学生抬起凳子的时候顺手一扔，这个学生一坐，就听见清晰的屏幕碎裂的声音。
　　“妈呀，林师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压碎手机的是他的一个师兄，此刻正慌乱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真没看见……”
　　不等林向阳说什么，王勇就懊恼地揽责任：“跟你没关系，是我掉下去的。唉，小林呐，实在抱歉，老师给你赔一个，开完组会咱就走。”
　　大伙儿传来揶揄的笑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师真大方，林师弟，挑个贵的宰老师一刀。”
　　林向阳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应下。李枫今天在帮博士生做实验，没来参加组会。
　　他已经跟王勇说了，手机里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没想到对方还是做的这么绝。
　　拿到了新手机，手机页面空空荡荡，所有的资料密码都没了，桩桩件件都是折磨人的事。等回了宿舍，他才明白还有更恶毒的招在等着他。
　　电脑不知道被谁给格式化了，他心里一慌，藏在柜子里的U盘也不见了，那是存着证据的一个。另一个常用的U盘也不见了，王勇真的把事做绝了。
　　他迅速给李枫打电话，告诉李枫看好自己的电脑和U盘。对方也是一惊，急忙回宿舍确认U盘还在不在，而后跟林向阳说，U盘不见了，电脑也被人动过。
　　林向阳眼前发黑，他们本就不多的，只是用于保全自身的证据就这么没了。
　　又变成了砧板上的鱼，现在还多了一条。
　　随后王勇就立刻喊二人到办公室，拿着金属探测仪反复确认两人什么都没带，才提自己的要求。
　　林向阳必须主动退学，如此，过往的事一笔勾销，他也不会再对李枫动手。若不然，就等着一起收拾铺盖滚蛋。
　　李枫要跟林向阳一起退学，林向阳不允许，说自己走了她还有希望毕业，不能两个人一个也保不住。
　　而后李枫就背着沉重的枷锁继续留在学校，林向阳回家。
　　临走前林向阳找自己的舍友陈兆，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用挑明，两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陈兆看起来气色很差，黑眼圈很重，低着头声音有气无力，不敢看林向阳的眼睛。
　　“他说了，我要是不干的话就跟你们一起滚。”
　　林向阳痛苦地闭上眼睛，后槽牙咬得很紧，终究没忍住，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了，再没说别的，离开了那个繁华的都市。
　　在前二十二年里林向阳一路从村庄向外走，见识过太多的倾斜的正义。所以他对繁华的都市，更准确的来说是对繁华之下的公平公正和坦途充满了向往。
　　然后在23岁那一年被权力一拳撂倒再也爬不起来，才发现这繁华大道的背面，也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这里的是小鬼，而大道里的，是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