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把军师大人宠上天啦》苏鹿璐

3、叁

　　图星鹤寒剑与西风烈月枪相对，霎时剑光枪影，锋芒毕露，杀气盈野。
　　裴清鹊目睹此景，心中暗叫不妙。

　　那文赫灵力浑厚，又得其父真传，实乃顶尖高手，其修为定在先前二人之上。反观洛影淮，身受重创，且刚刚与两大高手激战，此刻已毫无优势可言。
　　文赫显然也察觉到了洛影淮的虚弱，灵力碰撞之后，再次挥剑向洛影淮袭来，剑招凌厉如电，每一式皆蕴含杀机，意图迫使洛影淮露出破绽，一举将其击毙！
　　洛影淮虽未被完全压制，但伤痛与疲惫已大大限制了他的身手，加之文赫剑法诡谲多变，洛影淮一时之间竟难以寻得破敌之策。

　　一旁的裴清鹊目睹战况，心急如焚。文赫状态正盛，虽与洛影淮战得难解难分，但裴清鹊深知，不过百招，洛影淮的伤痛必将拖累于他，一旦破绽显露，文赫定会乘胜追击，届时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办呢……”裴清鹊心中暗自焦急，手指拨过佛柳碧烟上的颗颗珠玉，仿佛那珠子也在她心间辗转反侧，令她心神不宁。
　　待到第五颗珠子滑过指尖，裴清鹊忽地捕捉到文赫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耐。
　　她心中一动，手上动作不由一顿，紧接着，清亮之声已脱口而出：

　　“文赫！牵制住他！”

　　裴清鹊自始至终未参与战局，文赫亦未曾留意于她。此刻，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令文赫心绪受扰，手中剑势顿时一顿！
　　裴清鹊瞅准时机，手中短刀瞬间出鞘，竟是朝着洛影淮背后疾斩而去！
　　洛影淮感知背后凌厉杀气，身形急转，一掌拍出！
　　然而，未待掌风触及裴清鹊，她身形诡异地一侧，短刀瞬间转向，直取文赫！
　　文赫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弄得一愣，又见裴清鹊突现战场，思绪一时被牵，待他回过神来，裴清鹊的刀锋已近在眼前！
　　“哼！区区蝼蚁，能奈我何！”文赫冷哼一声，抬手便擒住裴清鹊手腕，欲将其甩出战场！
　　但就在他即将动手之际，裴清鹊另一只手猛然起掌，灵力澎湃而出，重重拍在了他的心口！
　　文赫因抓着裴清鹊手腕，致使心口要害暴露无遗。这一掌，灵力之浑厚，出乎他意料之外，一时竟难以承受，只得松开手，被掌力狠狠震出数丈之外！

　　裴清鹊望着文赫身形踉跄飞出，出掌之手迟迟未收，心中一片愕然——
　　那澎湃而出的灵力，并非她自身所有，而是背后洛影淮借她之手，一掌拍出。
　　此等默契，裴清鹊心中讶异。
　　她回首欲向洛影淮道谢，未料话语未出，洛影淮已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膀。
　　“咦？”裴清鹊心中一惊。
　　随即，洛影淮拽着她，朝着旁侧的草丛疾驰而去！
　　“哎？哎哎哎？”裴清鹊只觉脑中一片混沌，身子已随洛影淮奔出数丈之遥！
　　“慢些！慢些！我跟不上了！”裴清鹊被洛影淮拽着狂奔，只觉四周景物如飞鸿掠影，一闪而过。她几欲跌倒，然而洛影淮速度太快，连跌倒的瞬间都不曾留给她。
　　待洛影淮在一棵古木前驻足时，裴清鹊只觉自己已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了。

　　洛影淮停下，手刚一松开，裴清鹊便要倒下去。还好洛影淮反应迅捷，撤回之手复又伸出，稳稳将她扶住。
　　“没事吧？”洛影淮语气僵硬地问道。
　　裴清鹊喘息未定，反问道：“我……我说我没事，你信吗？”
　　“抱歉。”洛影淮道歉之声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怜悯，或许因他未曾见过如此体弱之人，“我需离开得快些，那人剑法凌厉，速度亦是极快。”
　　裴清鹊只觉这一路奔逃，魂魄几欲离散。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那我谢……谢谢你了……”

　　洛影淮闻言，未再言语，却也不离去，只是默默立于裴清鹊身旁。
　　裴清鹊心中暗忖，他或许有话要说，便也保持缄默。
　　二人静默良久，洛影淮缓缓开口，对裴清鹊道：“方才之事，多谢姑娘相助。”
　　裴清鹊闻言一愣，未料他率先言谢。这突如其来的客套，让她心生不祥之感。
　　她抬头望向洛影淮，只见他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果真是个高手。
　　裴清鹊挥手想说不必客气，但洛影淮未待她开口，便继续说道：“我救姑娘一命，姑娘亦救我一次，你我之间，算是两清了。自此以后，江湖路远，各不相干。”
　　言罢，他提起西风烈月枪，转身大步离去。
　　“哎，等下……”裴清鹊话音未落，洛影淮已渐行渐远。

　　裴清鹊见他去意已决，言辞间又提什么扯平、互不相干，不禁忆起先前洛成冽那些虚无缥缈的允诺，心头顿时怨气大起。她俯身拾起一枚石子，运力掷出，狠狠击向洛影淮背影。
　　洛影淮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子所中，身形微滞，转身望向裴清鹊。
　　裴清鹊怒气冲冲地道：“你就这么走了？”
　　言罢，她步履匆匆，朝洛影淮逼近。
　　“我不会武功你知道吗？如今文赫已看见我的样貌，他若绘出通缉令，今日张贴，我明日便命丧黄泉！”
　　脚下落叶被踩得“嘎吱嘎吱”作响，仿佛也在为她抱不平。

　　裴清鹊怒火难平，而洛影淮却显得从容不迫。他略作思索，道：“那最后一掌，是我借你之手发出，你回浮玉山，只说你是被我所迫便是。”
　　裴清鹊反问道：“你觉得文霍会轻易相信？”
　　洛影淮道：“以你的机智，要使他们信服，想来不难。你在浮玉山尚有官职在身，文霍自会留你。”
　　裴清鹊目光如炬，直视洛影淮，斩钉截铁地道：“我绝不回浮玉山，更不会助纣为虐，与那文霍为伍。”
　　“……”
　　洛影淮紧握西风烈月枪，眼神动了动，似乎被裴清鹊这话触动到了。

　　“跟着我，更危险。”洛影淮字字如剑，直刺人心。
　　裴清鹊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倔强之色，反问道：“若我执意要跟呢？”
　　洛影淮面若寒霜，声音低沉而坚决：“你会死。”
　　裴清鹊冷笑，笑中有嘲讽，亦有无畏：“洛影淮，你有多不怕死，我裴清鹊就有多不怕死。我告诉你，即便你现在拿西风烈月枪指着我，我都不会怕。”
　　话音刚落，裴清鹊眼前寒光骤现，枪尖如冰，已然指向她的额头。

　　……这行动力未免也太快了些。

　　裴清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死死盯着洛影淮，誓要将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化为实际行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你若真要取我性命，那便动手吧。我如今回到浮玉山，亦是难逃一死。死在你之手，总比落入文霍那奸贼之手要好。”
　　言毕，裴清鹊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视死如归的淡然。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万籁俱寂，唯有裴清鹊那微弱而坚定的呼吸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宁静之中。

　　空气安静了很长很长时间之后，裴清鹊感觉额前那股凉意似乎消失了。
　　手心里此时此刻已经全是冷汗了，裴清鹊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洛影淮已经将西风烈月枪放了下来。
　　呼……裴清鹊在心里长呼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惹到了哪路神仙，不是被人拿剑指着，就是被人拿枪指着。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如果能达成她的目的，就算是被千百支箭对准，又有何妨？

　　她出自瑶山鬼门，自小被师父称赞为“天赋异禀，非池中之鱼。”四年前，她遵照师门规定，去山下的瑶山镇观察人间百态五年，第三年的时候，她就在那间栖身的客栈里遇到了洛成冽。
　　她那时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聪慧，说好听点是助人为乐，说不好听是多管闲事。她见洛成冽被一个江湖悬案折磨得头疼，便自告奋勇，和他一起翻阅案件资料和相关线索，当晚就直接找出了三个嫌疑人。
　　后来她又在瑶山镇帮洛成冽布下杀局，放出谣言引三个嫌疑人前来，最后为了毁灭那不存在的“证据”，真正的凶手落入了法网。
　　故事的结局皆大欢喜，当然，这件事情于裴清鹊最大的收获是，洛成冽向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苍梧仙门门主，同时也是十八仙门盟主。

　　后来……
　　后来这个人就给了她一堆许诺，什么委以重任，登台拜将，言听计从……之类的，诓骗她跟着他千里迢迢来到了仙门。
　　等到了浮玉山，这个骗子给她的官职是——
　　掌书。
　　就是藏书阁里负责管理书籍的小官，她甚至没有权利写书，只能管书。
　　那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憋屈的一年了，每天被一群蠢人使唤来使唤去，时间被根本没有用的工作填满，还要看人眼色，但凡出了点差错就要被阴阳怪气。她瑶山鬼门一脉单传，未来的少门主，哪里受过这种气？
　　可她不想做鬼门的少门主。鬼门一脉单传，等她继任掌门，每天就死守着一个弟子和一个瑶山宫，想想都要无聊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轻易相信洛成冽的鬼话，还在那浮玉山上整整待了一年。

　　惨痛的经历，聪慧如她，竟然就这样被人轻易骗来。她觉得自己特别像五指山下的那只猴子，甚至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也该自封一个什么齐仙大圣，在浮玉山上闹一闹，让那个洛成冽知道他损失了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但还未等她大闹天宫，这天宫就被另外一人屠戮了。
　　那个人就是文霍，洛成冽手下的左武。

　　说起这个文霍，他的手段也太过拙劣，裴清鹊来浮玉山后不到半年，就发现此人图谋不轨，并且暗地里提醒过洛成冽多次。
　　现在想来，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看破了文霍的阴谋，导致文霍不得不提前行动，匆匆忙忙地将勾结鬼门的罪名嫁祸于洛成冽和苍梧仙门，又动用了大量的财力去收买其余十七仙门……
　　若裴清鹊没有看穿他，说不定他还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而洛成冽……可能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说起这个，裴清鹊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其实已经预料到了文霍会提前开杀，所以她有备后手，将洛成冽救了出来。她原本的计划是带洛成冽去鬼门地界，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哪知这老糊涂得知他们要前往鬼门后，自己又偷偷回去浮玉山了。
　　然后，然后他就被处死了。

　　死前，裴清鹊潜入浮玉山地牢见他，他给了裴清鹊一块玉，要她去找洛影淮，还给她留了一句话: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一个清清白白，忠肝义胆的洛成冽，最后却被人诬陷，背负骂名而死。

　　如今她站在洛影淮身前，落叶飘之中与他四目对视，她知道，这是她一直没有寻求到的机会，只要洛影淮答应她，这天下的格局就能在她一念之间改变。
　　她知道自己能做到。
　　洛影淮许久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但这个人将这些情绪都埋藏得很好，几乎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在裴清鹊数过第六颗珠子的时候，洛影淮开口了:
　　“这是我们洛家欠你的。”

　　……此言一出，裴清鹊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她承认，自己心中确有怨气，并且这股怨气之盛，难以平息。
　　然而，她面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与镇定，轻声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何来亏欠之说。”
　　洛影淮闻言，将手中长枪一收，缓步向她走来，沉声道：“附近有一处藏身之处，你随我来。”
　　言罢，他转身欲行。然而刚迈出两步，却又忽地停下。
　　裴清鹊见他驻足不前，心中生出几分疑惑，问道：“怎么了？”
　　洛影淮神色微凝，似有顾虑，缓缓言道：“那隐秘之处，只怕于你多有不便……”
　　裴清鹊见他面露迟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你所说的那隐秘藏身之所，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