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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登仙大道(二) ...

  •   一块奇异的石头突兀地摆在路中间,被绣红的粗铁链捆了几重,上面红色的「天赐河」三个大字,尚能依稀辨认。

      这里很像洞穴,可是周围没有洞壁,只有几块像是乳石的东西围成一个圈。

      谢惊春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看见洞穴中间开出一圈小潭,渺不足道的光亮只洒在潭面那小块区域。

      潭面上长了一堆绿色湖萍,谢惊春只记得这些东西是专门捞来给鸭子吃的,而且一般水质差的地方会长得更多。

      她扒着石头,蹲下去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死水的臭味,恰巧此时一滴不知哪里的污水滴在头上,她感觉那一块的头皮都要烂了,连蹦带跳地跑开。

      “这……这水能喝吗?”

      他们管这个叫天赐河,还喝它?!

      谢惊春脑补出里面一堆寄生虫游窜的画面,心理防线被打破,她捂着嘴巴就想哕,可胃里没什么东西,只呕出一溜嗳气。

      “怎么不能喝?刚来的小猪?不喝就等死吧!”

      黑暗中几人的咒骂声传来,他们翻了翻身,谢惊春这才看见旁边围了一圈人,只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发出动静,一身破烂的衣服和黑暗融为一体。

      “想在这里活下去,蛆都得吃,这潭深不见底,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在里面,有的自杀,有的失足,怕是在底下都能开个地狱府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人嘲笑道,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谢惊春怫然:“你刚说什么?小猪?”

      “都走投无路到这里了,不是小猪是什么?等过再过几年,你也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老猪,睡睡吃吃,有啥吃啥,说不定哪天就睁不开眼了……”

      “再过几年?我等不了那么久,顶多三天,再不离开我就会死。”

      谢惊春说得不假,系统解绑只有三天,三天后系统重新登录绑定,她和路植晏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估计不死也掉一层皮。

      “新来的都是这么有志气,把死挂在嘴边,想着离开。离开?你怎么离开?!”

      阴暗中的人一个个都看不清面目,好像只是在与空气对话,却引起极度生理和心理不适。

      谢惊春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把头一撩,拉着姐弟两就要走:“我们走。”

      “不行,惊春姐姐,不喝这里的水就真的没有选择了。”阿春挣开她的手,转身快步舀起一壶水。

      人群中的冷哼声如粥沸,又有哀叹和被吵醒的不满声掺杂其中。

      谢惊春弄水完全是想给松鼠灌点,它现在很虚弱,身体机能都已超负荷,肯定急缺水。

      可就这现在这情况,如果让它直接喝天赐河的水,引起什么肠胃病,只会加剧它的伤势。

      “阿春妹妹,你知道哪里有兽医吗?实在没有,给人看病的大夫也行。”

      “这里没有大夫,只有卖药郎。”

      “连大夫都没有?”

      这看起来这么繁华的地方,居然连大夫都没有!这里的人都不生病的吗?

      换个思路想想,这些流浪者生病的概率更大,不过他们明显没钱看病。

      她想了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屈服了:“那也行。”

      谢惊春感觉一生的力气都会耗尽在此,刚打完一场苦战,又跌跌撞撞走了这么多路,再走下去,脚底板都磨平了。

      “惊春姐姐,你的伤……”

      谢惊春怕吓着孩子,赶紧将手揣进包里,轻抚过松鼠,它的呼吸变慢了,体温都下降了不少,平时柔顺蓬松的毛打成结。

      朦胧中的松鼠费劲力气蹭了蹭她的掌心,告知她自己还活着,不要太过担心。

      她深呼气,悄然转了转脚脖子,逼着自己重新打起精神:“小伤而已。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再带我去卖药郎那儿?”

      “没问题,我就住在那儿。”

      那太好了,毕竟麻烦了别人这么多,她又没啥东西可以回馈。

      街上铃声渐渐消匿,原本挤在两旁的摊贩像是押准了时间般,纷纷大胆抢占了马道。

      几人这次没走黑黢黢的小巷,直接走的街道,突然空出的大空间,又是顺人流,她们走起来方便多了。

      杂耍卖艺,各色幌子。

      谢惊春注意到,每家店铺前都会挂两个幌子,一个是店铺名字,一个是升得更高的……怎么说,应当是宣传语。

      什么「与天齐乐」「与地比寿」「日月昭昭」「无量神通」,诸如此类。

      “人都活不下去,还给畜生买药,想瞧一眼是啥畜生都不给瞧,真是怪人。”

      卖药郎的额头和下巴被破布蒙得紧紧的,看不清具体面容,一听到谢惊春是买给动物治病的药时,动作和语气都怠慢无比,只将几个黑色药丸用脏兮兮的油纸包起,伸手往外一递:“十文。”

      谢惊春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水一两一碗,药丸十粒才十文,这里的物价简直倒反天罡。

      “我只有一两,能找吗?”

      “我看看。”
      “啧,不行,找不开。”卖药郎粗略地翻了钱箱,随后一脸不耐烦。

      谢惊春将自己身上摸了一遍,最后将手镯褪下来:“这个呢?”

      这个是自己买的,因为是镀银所以没花多少钱,当掉也不是很心疼。

      卖药郎拿起左右看了看,嫌弃地说:“镀银?二文,呐。”

      两颗药丸被扔了出来,还好惊春虽然没力气,但反应速度还在,她单手接住药丸,生气地说:“什么人啊?”

      算了算了,先拿着药,救小松鼠要紧。

      “惊春姐姐,我们到家了。姐姐刚来,肯定没有安身之所,要不来我们家?”

      因为齐怀金,惊春现在有些草木皆兵,生怕让松鼠见到人,也不想给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小孩添麻烦,她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家吧。”

      “嗯好吧……我们就住在这里面,那姐姐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来问我就可以。”阿春指了指巷子里的一个破草屋。

      “对了,这是我刚刚舀的水,姐姐还是留下吧,万一会用到。”

      女孩目光殷切,害怕被拒绝的眼睛里蕴起水汽,谢惊春顿了一会儿:“那我收下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她们在巷口分道扬镳。

      “等等!”谢惊春突然跑过去,将自己别在脑后绿色蝴蝶发卡取下来,将女孩挡住半边眼睛的刘海夹起来,“送给你,希望别嫌弃。”

      女孩错愕地摸了摸,羞涩一笑,小虎牙亮晶晶的:“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谢惊春摸了摸她们的脑袋,挥挥手:“嗯,再见。”

      目送姐弟俩离开,谢惊春转身挤过人群,找到一处没人的小弄,拿出虚弱的小松鼠。

      “不行,还是要水。”

      想到这里,谢惊春来到写着「与天同乐」的卖水铺前。

      和天赐湖相比,这里的水算得上是纯净水了。

      “碗不能带走。”

      “我一会就还。”

      “不行。”
      卖水人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谢惊春身上没有装水的东西,唯独阿春给的壶好像能用。

      直接把里面的水倒掉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谢惊春走了两步将壶中水全部倒掉,彻底甩净。

      壶小碗大,装满后还剩一口,她直接一口闷,鼓着腮帮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喝了半口,吐半口在右手上。

      先将药丸嚼碎,塞到松鼠嘴中,再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在掌心,她手聚得拢拢的,生怕浪费了一滴。

      小松鼠奄奄一息,脑袋靠在她的手腕上,闭眼用舌头舔水,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艰难,好像耗费全力。

      喝完水,它便睡了过去。

      谢惊春这才处理起自己右手的伤口,狭长的伤口因为多次拉扯,结痂又流血,流血又结痂,一层一层包裹,血已经凝固成黑色,借着街灯看过去像是毒蛇,无比狰狞。

      她全程咬牙切齿,用裙角擦了很多遍,疼得汗如雨下,才将血擦干净。

      街上依旧喧闹无比,不知挨到几更天,谢惊春开始有了困意。

      谢惊春是被冷醒的,周围依旧黑漆漆,登仙大道上的喧扰之声小了许多。

      怀中的小松鼠依旧睡着,气息有所好转,但不容乐观。

      她扯了扯后背黏住的衣服,寒意从脖颈直冲尾椎,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现在她更加确信自己来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明明金陵城还热着,而这里的温度却突然下降这么多。

      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血痕一道又一道,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和路边乞丐无异。

      谢惊春站起身,脑海一阵眩晕。

      她来到当铺,取下金腰链和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

      当铺老板的上半张脸被挡板遮蔽,他随意倒弄着那些饰品,居高临下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谢惊春的肩头:“我看你身后剑不错,或许能值几个钱。”

      谢惊春斩钉截铁道:“这个不行。”

      这剑是原主小时候挑的,带在身上那么多年,她认为自己没权利处置,再加上用了这么久,她和金樽也算是有点感情。

      “那你自己小心点,千万别弄丢了,看见没,那里,还有天赐河的臭渣滓,最喜欢你这样年轻的女孩。”

      他说完,将谢惊春上下打量了一番。

      虽然看不见,但总感觉被冒犯凝视的谢惊春心中很不舒服。可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对方什么实力,贸然争执实属下策。

      然而他说的话,谢惊春倒也不是一点没听。
      一路走过来,路上的女孩子确实很少,这让她心中隐隐不安,想买件便宜干净衣服穿的心思也彻底溜了个干净。

      现在的她,没有系统,身边一个熟识之人都没有,陪着她的,只有一把剑和一松鼠。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察看一下松鼠的状况。

      这里太过陌生,她必须抓紧时间多多了解。

      “驾!”

      不远处,马蹄踏地之声愈来愈近,谢惊春低着头,连忙跑得远远的。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是你刚才问今日是什么日子的?”

      谢惊春抬头。

      男子个子不高,再加之背部略微佝偻,看起来也不比她高出多少。

      他手中拿着上霉的竹竿,一瘸一拐,衣衫褴褛,手脸都被血红的布条包成了木乃伊,根本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两只细小晦暗的眼睛。

      谢惊春站起身,脚上做好准备随时跑走的动作。

      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像小鸡啄米:“昂,请问有什么事吗?”

      “今日六月十四。”

      谢惊春心中讶异,陌生男子突然跑过来告诉她日期,有些出乎意料。

      她颔首:“谢谢。但请问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看这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时间。”

      男子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新来的?”

      他说起话来好像很费力,说了三句便开始咳嗽。

      缓了一会儿,他那干涸的喉咙才再次发出声音:“这里很少放女子进来,反正就我来的这两个多月里所见,目前你是第一个新面孔。”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叫「放」女子进来?听起来像是监狱一般。

      “这位公子,那你知道这里离金陵到底有多远吗?”

      血色布条后的瞳孔悄然收缩,不止是为了久违的「公子」称呼,更是为了鲜少听到的金陵二字。

      他激动地抓住惊春的肩膀:“金陵?你也是金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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