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葛野

72、第 72 章

　　林客把印章放回了书房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随手扯开领带，想去洗个澡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林客心中一喜，以为是温特沃斯来了。
　　他又把已经拆了一半的领带系了回去，扣上了自己的西装马甲，再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和发型。
　　还行，奔波了一天，脸色还算过得去，发型也没乱。林客对此非常满意。
　　他嘴角含着笑，施施然地打开了房门，一只手还撑在门框上。
　　门外站着的人是安迪，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林客感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垮了下来，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安迪听见林客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说：“对不起，长官，打扰您休息了。”
　　林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太专业，立刻调整了脸上的神态和身上的动作。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林客对安迪摊了摊手，“请进。”
　　林客走到了书桌的后面，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瓶伏特加，拎出了两个杯子，往杯子里面加了点冰块，又将其中的一个杯子放在了安迪的面前。
　　“来一点？”林客问道。
　　安迪看见林客戒指上的黑曜石在灯下一闪而过的光，眼睛里立刻就充满了羡慕，他也想像自己的长官一样拥有权力，具有威严。
　　但是他老实本分，时刻记得自己下属的身份。
　　于是，面前的这杯酒，安迪不太敢喝。
　　“没关系，我记得你今天晚上不用当值，你的值班安排在了后天晚上，今天晚上的这一点酒，不会耽误你上班，当然了，既然是我请你喝酒，当然也不会罚你，也不会扣你的奖金。来。”林客说。
　　他一边说，一边拧开了伏特加酒瓶的盖子，往安迪的杯子里倒了一个杯底的酒。
　　“谢谢长官。”安迪感觉自己有些紧张，但还是拿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林客也给自己倒了一个杯底的酒，坐在了书桌后。
　　他身后的窗户开了一半，寒冷的夜风吹进了屋子里。
　　在台灯的照耀下，林客手上的那枚黑曜石戒指时刻都在提醒着安迪——他是下属，林客是长官。
　　“你深夜来找我，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吧？”林客的嘴唇碰了碰酒液之后就放下了。
　　他度过了惊心动魄的夜晚，现在的精神仍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的大脑仍然在高速运转。
　　可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他不能让酒精麻痹自己。
　　而这杯酒，只不过是他看安迪实在太过紧张，拿出来一点诚意，用作谈话的工具而已。
　　安迪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林客安抚地笑了笑，主动问道：“是不是你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了？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家里的母亲生病了，我还给你准了几天假，是不是病还没有好？你还要回去照顾她？”
　　“不，长官，”安迪简直受宠若惊了，他吓得快要跳起来，没想到林客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我母亲的病已经全好了，托您的福，她得以在希望医院接受治疗，那里的医生们给了我母亲最好的医疗待遇，她现在已经能重新下地干活了。”
　　林客了然一笑，手掌在空气中向下一压，说：“那就太好了，你不用这样激动。”
　　安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半个屁股都离开了坐垫，现在正是一个半蹲着的姿势。
　　他有些脸红，又连忙坐下了。
　　“既然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林客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沉吟了一会，“那就是我交办给你的任务，有进展了，对吗？”
　　安迪心中简直是对林客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点头如捣蒜，说：“的确如此，我发现了莱拉小姐的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林客目光一凝，他的眼睛里汇聚的精光几乎和他手上的戒指一样亮了。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和安迪说笑的意思，表情变得凝重。
　　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沉静起来。
　　“说说看。”林客对安迪说。
　　“她……”安迪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十分诡异，“让我去帮她买一点东西。”
　　林客在安静地等待着安迪的下半句话。
　　“是一种低温酒精。”安迪说。
　　林客听到“低温酒精”四个字的时候，觉得有一些耳熟，他回忆了一会，想起了凯特。
　　安迪说着，就从自己放在脚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林客接过来一看，发现确实就是凯特工作室出品的那一款低温酒精。
　　随后，安迪又给林客递了第二份文件，这份文件很厚，被装在一个牛皮纸封的袋子里。
　　林客拿过来，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拿到的，奥兰多家在过去的一年内，购买低温酒精的凭证。”安迪看着林客手里的牛皮纸袋，解释道。
　　“这么多？”林客将里面的文件抽了出来，看见了一张又一张发票，上面的日期间隔非常短，几乎是每隔两三天，奥兰多家都会购买一批低温酒精。
　　“是，我也非常惊讶，而且这可能……还不完整。这些只是大额购买的单子，但是我没有拿到零散购买的发票——可能并没有开过。如果把零购的数据加进去，数量应该还会更加惊人一些。”安迪对林客说。
　　林客一张一张地将发票看了过去，发现奥兰多家最近一次购买低温酒精的时间，停止在了一个令他非常熟悉的日子上。
　　十一月二十八日，瓦伦被凯特杀死的那一天，也是凯特自杀身亡的那一天。
　　在这之后的不到两天时间内，基石公开宣布了凯特身亡的真正原因，并向奥兰多家处罚，明令禁止他们不许再购买凯特工作室出产的一切商品。
　　这才有了道斯顿酒店里，奥兰多家族向戴伦家族提出联姻的种种。
　　林客重新拿起了安迪递给他的第一份文件，他反复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向安迪提出了疑问：“你刚刚说，莱拉让你帮她购买低温酒精，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安迪逐渐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他从诚惶诚恐的心情中脱离了出来，变得谨慎而专业。
　　“我对此做出过很多的猜想，低温酒精的使用场景非常少，这只是一个……床上用品而已，但是根据我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莱拉小姐并没有……情人。”
　　安迪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太敢确定，抬头看了一眼林客。
　　他还没忘记，自家的上司和莱拉小姐，可是有婚约的。
　　虽然是林客让安迪查奥兰多家族的，但是安迪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这对豪门准夫妻之间的情趣，还是林客真的想从奥兰多家得到什么？又或者只是婚前调查，是贵族联姻的必要保障？
　　“没关系，你继续往下说。”林客没有当一回事，这让安迪松了一口气。
　　“莱拉小姐深居简出，自从您指派我进入奥兰多家族以来，我从没见过莱拉小姐出门和别人聚会。”安迪说。
　　林客暗自点了点头。
　　这是正常的，自从瓦伦出事，奥兰多的名声暂时受损，所以来邀请莱拉和埃尔的人都少了许多。
　　在瓦伦出事之前，莱拉虽然不能算是万众瞩目，但是也是社交聚会上的常客。
　　“莱拉小姐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安迪说。
　　林客知道，安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但是他还是要多问一点。
　　因为现在的这些线索加起来，还不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在医院门口起火的车辆。
　　为什么过去一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都和低温酒精有点关系呢？
　　这不太正常。
　　“除此之外，奥兰多家族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林客问。
　　安迪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他们家最奇怪的人当属莱拉小姐了，哦，她每天喷的香水都不一样，其他人都还好，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埃尔呢？”林客突然想起来了另一个人，“他最近怎么样了？”
　　“他准备亲自去一趟南美。”安迪答道。
　　安迪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了另一份文件。
　　林客接过来一看，是埃尔的航班信息——往返的具体时间、航线以及落地机场，都写得清清楚楚。
　　甚至，林客还在文件袋里发现了一份埃尔在南美的房产信息——埃尔去到南美之后，肯定是要住在那里的。
　　“看起来奥兰多家的两兄妹，都非常信得过你呀。”林客满意地笑了起来。
　　安迪听到林客的夸赞之后，感觉脸有些热，但是还是如实地回答了林客的问题：“的确如此，埃尔·奥兰多先生最近和我说，打算让我做奥兰多的管家。”
　　“哦？”这回，林客就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瓦伦在奥兰多家的地位很重要，重要到他死去之后，埃尔和莱拉都对继任者们不满意。
　　安迪能被奥兰多的两兄妹如此信任，真是让林客喜出望外。
　　“你做得好，做得太好了，”林客从不吝啬对下属的夸赞，“让我想想……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安迪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能拿到这么多钱。
　　“您之前指派我去奥兰多家的时候，就已经给我涨过工资了。”安迪有些难以置信。
　　他无法抵抗金钱的诱惑，只是他怕林客忘记自己已经拿到了不错的薪水。
　　现在他提醒林客，是为了确认自己拿到的这笔钱，是毫无疑问的。
　　“当然，我当然记得，但是你出众的表现，实在是让我非常惊喜。虽然这件事我们暂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还需要你继续努力，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肯定能把它办成的。这笔钱，算是对你初步成就的奖励。”林客对安迪说。
　　安迪感激不尽，欢欢喜喜地应下了。
　　“至于莱拉让你去给她买低温酒精，你就去买，完全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如果她能够信得过你，那你也就离真相更进一步了。”林客举起了酒杯。
　　安迪也拿起了酒杯。
　　两只酒杯在空气中碰了一下，里面的冰块在碰撞，酒液在晃动。
　　“我祝你成功。”林客一饮而尽——他已经对工作做出了部署，可以任由大脑短暂地沉浸在酒精的麻痹里了。
　　“我会的，谢谢长官的提携。”安迪喝完了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向我汇报，”林客站了起来，亲自将安迪送到了门口，“很晚了，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