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手短打四】羽祭》颜镜镜

9、第九章·星月陵

　　周围寂静得几近诡异，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尸骸横行，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
　　那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中，刺目的红向四方蜿蜒，浸渍着地面上的花花草草。
　　周围是各种各样的声音，置身犹如天旋地转。
　　“你为何那么自私，一定要强行将重明鸟留在身边。”
　　“总有一天，重明鸟会因你而死。”
　　“重明鸟终于被你害死了，这下好了，你满意了？”
　　“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祸害！”
　　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声如箭般落下，一旦被刺中就是满身伤痕。
　　“不是我……”梦魇中，金乌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金乌，醒一醒……”这时迷迷糊糊中，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好不容易睁开眼，随着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脸上担忧的神色昭然若揭，金乌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重明鸟起初愣了一下，随即觉察到不对劲，她的身体在颤抖……
　　他的心尖一颤，随即轻柔回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发间，安抚似的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我在这里。”
　　夜色静谧无声，两人就这么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
　　良久，直到金乌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才轻轻拉开她，淡琥珀色的重瞳专注地凝视她，“做噩梦了？”
　　“嗯……”金乌在他的怀里发出模糊的回应。
　　我梦到……你死了。
　　想到梦里的场景，金乌的胸口又禁不住压抑起来，那样窒息的场景，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良久，等金乌情绪已经平和下来，她抬眼看向重明鸟，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凝着他，“因为我，值得么？”
　　在她受千夫所指的时候，只有他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甚至不惜为她挡下天下劫。
　　重明鸟稍一低头与她眼神交触，便知晓她话中含义，他神色笃定，半点顾虑也无，“值得，只因是你，一切都值得。”
　　况且对于爱而言，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知晓她一直心存芥蒂，重明鸟将她从怀里拉开，而后与她额头相抵，鼻尖对着鼻尖，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金乌，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你也同样可以无所顾忌地爱我。”嘴唇翕动间，两人的唇轻轻触碰到一起，像是春日里的海棠花瓣落在嘴角，甜腻十分。
　　金乌睁开紫眸，四目相对间，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里对被爱的自己流露的缱绻情意。
　　窗外明月高悬，繁星点缀着夜空，此时万籁俱寂，唯有微风轻拂，携着淡淡的清香，海棠花的花瓣如同细雨般轻轻飘落在地面上，而树间盛开着朵朵娇艳的花朵，在月光的照耀下则更显楚楚动人。
　　夜色已深，重明鸟将金乌重新抱回床榻上，他不自觉伸手抚上她的脸，将她黑紫色的长发顺在耳后，而后怜惜地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我去外面替你守夜。”
　　感觉到他的气息即将离开，那股陌生的不安感再次出现，甚至行为快于大脑，金乌下意识伸出的手穿过那人腰身环抱住，“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她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腰间摩挲，隔着衣袍传递着属于她指尖的温度，仿佛想要用某种方式将他牢牢地留在身边。
　　重明鸟的身体僵了一下，转过身凝视她，从那双盈溢的紫色眼瞳里，他似乎读懂了某些含义。
　　他没有说话，俯身靠近她，沉默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金乌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舌尖露出半截，像是无声的邀请。
　　重明鸟的眸色渐深，小心翼翼触碰她的唇，在唇间轻轻辗转，伸出舌尖舔舐她的牙床，开始攻略城池。
　　金乌顺从地张开口，主动打开齿关，舌尖与舌尖纠缠在一起，瞬间难舍难分。
　　湿热的气息凌乱交错着，你来我往间，呼吸逐渐加重。
　　他吸吮着她的唇瓣，就着换气的空隙出言，克制着早已喑哑的声线，“你可想好了？”
　　他自然了悟到她的意思，对此他又何尝不想，只是她于他而言是何等珍贵，即便她愿意，他也依旧担心伤害到她。
　　“嗯……”金乌紧闭着眼，嗓子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回应，不知是难受还是难耐，“我不后悔。”
　　她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计一切后果，生命不过须臾，哪怕只有片刻的欢愉，她也无怨无悔。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开阖的唇再次被封上，二人的唇瓣重新纠缠，舌尖相互搅拌在一起，相比之前更加浓烈。
　　绵密炽热的呼吸交错在二人的鼻间，滚烫的两颗心也在一点一点靠近。
　　皓月镶嵌在夜空里，漫天繁星倾泻湖中。
　　随着吻的越发深入，重明鸟开始伸手解金乌腰间的系带，微凉的手探入衣间，长指顺着她的腰身向上，带有薄茧的手指触碰着光滑细腻的皮肤，冰凉与火热碰撞，所到之处引起身体的一阵轻颤，金乌忍不住搂紧他的脖颈。
　　窗外，远处的水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夜风无声，暧昧的水泽声在安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屋内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木钗掉落，紫发松散，金乌衣衫半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墨色的衣裳衬得她的皮肤莹白如玉，浑身上下泛着漂亮的胭脂色泽，重明鸟俯身下去，在那精巧的锁骨上或啃咬或吮吸，所过之处留下深深浅浅的斑驳红痕。
　　金乌扬起颈项，被情热熏染的眼睛蒙上一层烟紫色，纤长的眼睫上下颤动着。
　　他微睁眼看她动情的模样，往常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在此刻沾染上了深浓的情欲，红蓝的光泽闪烁在瞳孔深处。
　　翻涌的情潮袭来，对彼此的渴求在顷刻间爆发，透过夜色朦胧，依稀可见潋滟的水光将床榻洇湿了一片。
　　情欲翻涌下，烛火轻摇，交缠晃动的身影透过幔帐变得不分你我。
　　交错间，血花绽放于两人身下，染在浅色床褥上，格外地鲜艳醒目。
　　金乌的眼眸微阖，攀附着他的肩膀，迎合他的动作，眼角由于痛感沁出生理泪水。
　　重明鸟的汗水滴落在金乌泛红的心口处，混着她因情热而沁出的薄汗，他们的气息真正交融到了一起。
　　他低下头，爱怜地吻她被泪打湿的眼睫，吻她眼尾处的黑色乌鸦妖印。
　　月华透过窗柩，他们光裸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压抑的喘息声和急促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周围的一切都被如墨的夜色所笼罩，仿佛置身于一个如梦似幻般的世界。
　　情到深处时，彼此拥抱住的身体轻轻颤抖。
　　长夜漫漫，海棠花雨未歇，它们轻轻地摇曳着，似在相互诉说着无尽的缱绻情意。

　　清风徐徐吹来，拂过枝上柳叶。
　　一褐一绿两道身形相对坐于树下，棋盘上局势波诡云谲，双方对弈许久未果。
　　许是安静太久感到枯燥，鸩鸟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宁静，“真是想不到，重明鸟居然会和金乌在一起。”
　　想到先前祭灵坛上的场面，他不禁唏嘘起来。
　　颙鸟则略摇头，对此不以为意，“不奇怪，感情这个东西不好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饶是神通广大的重明鸟，也被困在了情字中。
　　鸩鸟此时纵观棋盘，再次落下一子。
　　“金乌不能留，她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他的语气略微加重，掩于眼底的绿眸锋芒渐露。
　　颙鸟看了一眼他的落子之处，随后不紧不慢地落子于棋盘之上。
　　“你想怎么做？”他微微摩挲棋奁里的黑棋，语气似有些漫不经心。
　　鸩鸟的瞳孔微微一缩，声音阴冷狠戾，“除之，永绝后患。”
　　金乌是世间灾鸟，一日不除，必有后患。
　　颙鸟的唇微微勾起，不觉笑出声来，“金乌的修为不低，要想除之而后快，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鸩鸟对此也十分清楚，只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你说得没错，尤其是眼下还多了个重明鸟，想接近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颙鸟轻颔首，“要除了金乌，重明鸟的确是个麻烦的存在。”
　　这一点不否认，金乌本就不好对付，如今再有了重明鸟的保护，抓住她则是遥遥无期。
　　“倒不如合你我二人之力，直接硬碰硬，大不了两败俱伤。”鸩鸟趁此机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颙鸟再次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重明鸟的实力不容小觑，他的战斗力在巅峰时期甚至能和凤凰打个平手，贸然行事只会害了你我。”
　　到时候结果不是两败俱伤，而是自取灭亡。
　　听到这话，鸩鸟一时有些懊恼起来，“竟是这般，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此番属实轻敌，如此看来，只能智取而不能硬攻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停在半空，两指间的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看着棋盘上那无解的走势，他的眉头紧锁，一双眼睛在棋盘上左右横扫，似乎想寻出破局之法。
　　颙鸟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
　　权衡许久，最终鸩鸟心下一横，将棋子按在一处位置。
　　随着颙鸟最后一颗黑子落下，胜负已然分明。
　　“你输了。”颙鸟收回手，抬眼看他，语气漫不经心。
　　听到他的话，鸩鸟不但没垂头丧气，心情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放松，“愿赌服输，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但愿如此，静候佳音。”颙鸟只点了点头，垂下眼睛，一双浅褐色鹰眸里潜藏着精锐的光芒。

　　粉白色的海棠花朵盛开在枝头，微风拂过，朵朵花瓣落下，如同花雨一般。
　　伴随着清冽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浓淡相宜，吸引着蜂围蝶阵。
　　金乌站在树下，抬眸欣赏这美景。
　　耳边传来脚步声，携着她所熟悉的气息，金乌不必转头，便知晓是他来了。
　　重明鸟的双手从身后环过金乌的腰际，将她抱住，下颔轻轻贴在她的耳边，嗅着她身上带来淡淡的药香，“这里的景色真美。”
　　那人浅薄而规律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处，就像一根羽毛般，很轻易地就撩拨了她的心弦。
　　“是很美，鸟语花香也不过如此了。”金乌略微歪头，轻轻蹭了蹭那人的脸颊，抬眼间难掩眸底缱绻之色。
　　重明鸟轻嗯了一声，略微拉长的鼻音显得慵懒，吻了吻她耳侧的发丝，慢慢闭合上了双眸，“有你在，真好。”
　　金乌闻言心下一软，一只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双手，靠近他的那只手抬起，轻轻摩挲着他的鬓发，“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重明鸟没有回应，只是环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将她的手紧握在双手之间。
　　微风和煦，树枝剪碎阳光，淡色的光影透过叶间罅隙在地面上破碎斑驳，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明明是很简单的靠近，却又是那么令人安心。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不多时，重明鸟松开她，将她转过来相对，转而从衣襟内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我亲手做的双鸟纹玉佩，你看看还喜欢么？”
　　这玉佩是一对，用上好的白玉石雕刻而成，他从彼此确定心意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计划着制作着这双鸟佩了。
　　金乌伸出手，重明鸟将玉佩放在她掌心上。
　　这块玉佩的色泽晶莹剔透，表面泛着温润的光，玉身由两只同向翱翔的鸟拼合在一起，分开时则成为两块独立的玉佩。
　　乍一看玉佩上的两只鸟一模一样，细看两只鸟的模样又不太一样，在鸟喙轮廓上，一块略微圆浑而另一块稍显尖锐。
　　这是……他和她……
　　金乌微微合掌，感受着手心里玉佩上来自那人的体温，不由动容，“喜欢，我很喜欢，谢谢你。”
　　“喜欢就好，你我之间不要再说谢字了。”重明鸟凝着她轻声出言，嘴角微上扬，因她的喜欢而欣喜。
　　而后将双鸟纹玉佩一分为二，轮廓浑圆的那块给她，他则留下剩下的那块玉佩。
　　金乌低眉望着手中精雕细琢的半块玉佩，心里触动之余，还觉得应该再增添点什么上去。
　　下一刻，她伸出右手，二指合并为刃，剪掉自己的一缕紫色长发，随后又剪掉了重明鸟的一缕红色长发。
　　“这是……”重明鸟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目光中夹杂着疑惑。
　　“等一下你就知晓了。”金乌没有做出解释，只是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细碎的阳光一点一点地凌乱洒落，映照在她的眉眼之上，说不出的生动鲜活。
　　直至她将两缕头发各一分为二，分别缠在一起，编成了一个同心结，重明鸟才意会到她的意思。
　　发系同心结，寓意着永结同心。
　　金乌将结发穿在玉佩的下方，紫色头发和红色头发的色彩搭配相得益彰。
　　当两人的玉佩再次拼在一起时，连翅膀处的缺口都贴合得完美无瑕。
　　“其实，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金乌从怀里拿出一个淡紫色的香囊，表面用五彩丝线绣着别致的花鸟图案，散发出的淡淡木香，令闻者不觉感到沉静和放松。
　　这香囊里面装的是当时在伽南山获得的伽南香，被她研磨成粉混着各种香料制成了香囊，具有安神助眠的疗效，只是做好后便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重明鸟伸手接过那精美的香囊，明明很轻，却又似压着千斤巨石般沉重，
　　良久，他低声开口，“谢谢，在我心里，没有比它更好的礼物了。”
　　“你适才还说，你我之间不说谢字，怎么你……”还没等她说完，重明鸟便动情地拥住她，铺面而来的拥抱将她包裹其中，那还未出口的话也随之噤声。
　　与谢字无关，任何的言语都无法表达他如今的心情，唯有紧紧将她抱入怀里，不再放开，金乌亦不再说话，默默回抱住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深情相拥。
　　漫天海棠花瓣纷飞，飘扬起最美的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