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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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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是为什么？为了吃饭，为了赚钱，为了讨媳妇儿，也为了享受。然而实际上，活着却充满了痛苦，我们必须付出才能够得到回报，难道我们不付出，就不能得到奖励吗？
一个老头在客栈外占了张桌子，却没人提出异议，前半部分听得人兴趣缺缺，后半部分却使人眼睛一亮。
本三两成群自有话题的人也为之驻足，千古以来，从来不劳而获终成恶果，但谁不想躺着就能有人伺候，在座的各位几乎没有真正的富人，这等生活还是太过遥远。但没人不爱听做梦，大家正待他说出些愚蠢的理论，好叫他们一闻为快，在贫瘠的生活中能随便骂个谁解闷。
有人假意奉承，丢了几个铜板在老头手边；有人已忍耐不住发出唏嘘；有人甚至捡了石块在手中掂量，这几斤几两是否承得下这一嘴胡言乱语。
“显然，是不可能的。”
老头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不紧不慢地将铜板都推了出去。
如潮般的唏嘘声落地，老头摇晃着脑袋，额前几缕枯黄的发飘荡，凭空为他添了几分仙气，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仙。
“想得美呢你们。”
将要被打。
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倒真的有个法子，之所以要在你们这儿传道，就是因为隐西村——它有仙缘，一旦得道，便是全村飞升。小道我也能攒些功德。”
那石头又被将信将疑地握在手中。
“你是道士？”
老头笑应道：“自然，不过你要想让我表演些什么给你们证明。”只见他咧开了嘴，把那笑描得有些瘆人，“那就可惜隐西村痛失机缘咯。”
机缘，现在的人把机缘看得比什么都重，不乏有被骗得倾家荡产的，听说隐西村就有实例，不过奇怪的是，此人并未寻死觅活，甚至又白手起家，家财万贯，看得人好不眼红。此外，在先前闹饥荒的时候，听闻隐西村也未死一个村民，使得好些人来此定居，却从来没传出过特殊的风声。
那些定居的人何去何从，是否得到想要的答案？隐西村的秘密总是引来许多人觊觎，但林天夏和命不凡显然不是为此而来。这老头名为林天夏，命不凡一向称他为林老头，不是尊称更不是爱称，纯粹是因为这人已经老到这个份上，再叫这怎么听都年轻的名，他不习惯。
在众人都随着林天夏的胡诌浮想联翩时，命不凡也没闲着。
林天夏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人群中，似乎并无焦点，却有一名约摸十六七岁少年的身影映在他瞳中。那少年不显表情，在人群中不落于一处，停留时间总是很短暂，并不引人注目。不消一会儿，便只能看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林天夏收回目光，将寻脉定穴的内容暂收，站起身就走。
来时不带旗帜，走时步伐也快。
*
河中倒映着他。
一头乌发被绸带扎起，没过多的装饰，河水潺潺流过，波光荡漾，在他的衣装上叠了几层流纹。
他从袖中掏出钱袋，叮当做响，收获颇丰。
从另一边探来的手将钱袋捞走，命不凡松了口气，这下被发现了也不是自己挨打，毕竟这可是“赃物”。
“小不凡，做得不错。”
命不凡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要叫我小不凡，好难听。”
林天夏专注点着钱，那钱袋里头还有碎银，真是意外之喜。看着他喜上眉梢，命不凡真觉方才那群被他蒙骗的人蠢上加蠢，偷几个碎银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的老头，哪有什么仙风道骨。
命不凡撑着头看他，“今天就逃跑？”
林天夏砸巴两下嘴，“不能够吧，我感觉还能再骗点。”
命不凡没忍住笑出声，惊奇道：“真带他们去挖坟？”
*
命不凡和林天夏实在不该认识，但他们偏偏组起队来，这实在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无家可归，说好听点，就是四海为家。林天夏想活着，活得好，再找找家人。命不凡不一样，他很确信，他的家人死光了，如今奋斗下去的目标不过是为了吃馒头。
林天夏不敢说他没志气，毕竟假设每天有十文，其中八文都得给命不凡买馒头，实在太有志气，足足占去五分之四命脉。
馒头不算什么稀罕物品，命不凡却觉得很好。毕竟他见过有人为了一块馒头把人打死，脑袋大的石头把人的脑袋砸得稀巴烂。至于为什么不是他的脑袋，大概是因为他把他爹砍得稀巴烂。说起来，当时的心理历程还有些复杂：喂狗，有点浪费，自己吃，有点恶心，所以丢给外面的流浪汉正好被分食。
这样可以吗？当然不可以。后来村长知道了，他就失去了房子。这事也算远近闻名，毕竟谁能忍住不八卦，且杀人放火传得更远更透，再过几个村庄，指不定听闻连他娘都是他亲手杀的。
但他家很早之前就只有他和父亲了，破碎的父亲，家暴的儿子，如今他家里已无二人，家自由了，挺好。
命不凡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屠夫，诸事不顺就爱提着刀到处晃，谁也不敢惹他。在这个世道，会杀猪杀羊也算一种傍身的本事。命不凡不知道他哪儿搞来那么多酒，每天喝得烂醉，也不知道怎么每天都有那股牛劲，□□他娘。后来他娘死了，丢到门外，身体冻得很僵。他去捡的时候被一脚踹进雪里，和他娘埋一块。真的好冷，他想，我不喜欢冷。
林天夏曾问他：“那你呢？那你在家里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扮演的角色。娘没了，他就得负责娘的活，还得当沙包。
挨打。
命不凡说：“我挨打。村长说挨打不好，所有人都说挨打不好，所以我就不挨打了。但是村长也说不好。”
顺从是错的，摆脱也是错的，什么才是对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不理解，不理解，就没办法做任何事了。他对命运听之任之，随波逐流，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至于吃的是草根还是雪，也不太重要。
而在那个人吃人的角落，林天夏也看着，他们两个都瑟瑟发抖得快要死掉，马上就能结束活着这个命题，交一份零分的答卷。
但是奇迹的是，看着他们杀人，林天夏竟然把怀中吃剩下的半个的半个窝窝头拿出来，掰给了命不凡半个，不知道想了什么，凹凸有致的脸上露出了悯人忧天的表情。
“小子，以后我养你吧，每天给你三个大馒头。”
第一次有人莫名其妙给他馒头，命不凡不能理解，但不吃白不吃。
他得寸进尺，说：“我要五个。”
林天夏点头，应：“好，那不养了。”
命不凡咬了一口窝窝头，窝窝头就没了，硬邦邦地下了肚。他疑惑道：“你自己都吃不饱，三个馒头也是骗我的，既然都是骗我，五个为什么不行？”
林天夏一梗，心想也是，充个大款怎么了？好说歹说就只是一张口的事儿。
“你说得也有道理，五个也行。”
命不凡得偿所愿，轻轻一笑，低声说：“那就这么说好了，每天给我五个馒头，不然我就弄死你。”
林天夏闻言同他大眼瞪小眼，看不出开玩笑的迹象，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惹得所有人看向他，他缩回脖子，哭丧着脸降低存在感。
他现在觉得吃窝窝头噎死也挺好的。
死不死、什么时候死，不由他说了算，但他只要求寿终正寝就行了，冻死、饿死，也勉强忍了，要是被打死，他是一万个不同意。这小子的事他也听过，真沾了人命，也是真的可怜。但就这么坐着他也不见得会杀自己啊，人就是贱，就是爱找死。
林天夏唾弃了一下自己，又觉得好笑，对头了，自己不就是个贱人。孙女被打死了，自己就把她煮了吃了，这有什么办法，不是自己吃也是别人吃，很难想象这个世道中怎么会连温饱都是难事。
分明……分明可以修仙了，人类难道不应该获得更好的资源吗。
他想了想，对命不凡说：“你要是死了，我会把你吃了。”
命不凡不反对，又点头：“不浪费。”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死之前每天都要有五个馒头，我不管我是怎么死的，你要养不起，也可以用馒头毒死我。”
他没说的是，如果毒不死，那他就会拿石头一下一下砸死这老头，血肉模糊也不在话下，并且他也会一口一口地将他吞吃入腹。
林天夏不知道，他甚至想笑，从心底认同此刻二人同命相连、同病相惜，但他的嗓子不太健康，一想大笑就只有气音，嗬嗬嗬地像个死人。
雪呛入他的喉管，让他笑得满面通红，回光返照。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林天夏还能坑蒙拐骗，进气比出气还多，命不凡觉得很欣慰，老头今天很有力气，明天能骗更多钱，给自己买二十个馒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