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且畸形》庄老鱼

4、老妈子

　　不远处一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带着小孩向我走来，那人是我继父和我妈留下的儿子，三年不见我和他一样邋遢了，他胸前的口袋破了个大洞，脚上的鞋子累了一层灰，裤子也是脏兮兮的。
　　身旁的小孩不认得我，他小时候我每天都抱他，离开时他才两岁一点，他穿得倒是干净整洁，他爸晃动他的小手：“小晨是姐姐回来了，叫姐姐啊。”
　　他腼腆又小声的叫我：“姐姐好。”
　　我整得有点尴尬，口里想说出：“你还记得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小晨好久不见。”我蹲下身抱他，又对着我继父说：“麻烦你来接我了叔。”
　　“一家人不说客气话你这孩子。”我继父说道：“转一圈让叔好好看看你。”
　　我点点头，起身转了一圈。
　　他拍了拍头我的头，“嗯，不错，长胖了点有福气有福气，在老家没少晒太阳吧。”
　　“叔，你说我又黑又胖，又胖又黑。”
　　“哪有，壮实点好。”他接过我的行李，把我行李放进后备箱，“你这是健康，不要弯曲叔的意思。”
　　“叔，是歪曲。”
　　“哈哈哈哈。”他挠了挠头：“一个意思嘛，你知道就行。”
　　回家的路上，有一句问一句我过怎么样，我敷衍他还行；我问他他近三年过得怎么样，他强颜欢笑说没了我妈的唠叨，他干活更勤快了，没个人赞扬他，到现在还挺不习惯的。
　　为了照顾孩子，他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尝试跑外卖，带着孩子来回跑，因为腿脚的关系，一个月赚不到房贷钱也就放弃了，现在在送快递和跑滴滴。
　　他说其实也很自由啦，不用跟之前上班一样坐在流水线上，你干你的我干我的，现在这样能接触点人，偶尔有个人说句话感受活着的感觉。
　　只是可怜了小晨和我，小晨是个皮孩子，没了我妈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幼儿园的小孩嘲笑他没妈妈，他便把跟那小孩从椅子上推倒在地，随后扭打起来，对方家长有钱有权，逼得我继父没办法，最后给人赔钱和转学。
　　从那之后小晨更不爱上幼儿园了，一觉醒来就是哭，说什么都不愿离开他爸的身边，一放进幼儿园趁老师没注意的功夫，跑到了校门口，园里的老师不得不一对一看管，园里老师多次强调孩子的问题，我继父除了笑着给老师赔笑就是道歉，他也很痛苦对小孩讲道理、打骂都尝试过了，没用。
　　他也知道这不是孩子的错，不到六岁的年纪，不是找妈就是找爸，可他没办法啊，一个月的房贷吃喝拉撒全指望他，现在他活着只能勉强吃饱，要是有钱请家庭教师，还在意孩子上不上学。
　　我明白他的难处，我提议把我妈留给我的那套四十三平小房子给卖了，我留5万剩余的留给他们父子俩。
　　“你还小懂个什么？”他教训我道：“那是你妈留给你的，现在多少人背着个房贷被压得喘不过气，有在那总比没有好，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懒生活苦就苦点吧。”
　　我说：“小晨也小。”
　　“女孩子跟男孩子怎么能一样？”他没在意我说的话，接着说：“小晨苦就苦点吧，你叔我，这辈子没用，没能给你妈、给小晨、还有你一个好的生活，没能给你攒下一件半件嫁妆，是叔无能啊……你别怪叔。”
　　我的心一阵酸痛我怎么会怪他，他在我最叛逆的时候出现，充当父亲的角色，在我闯祸时瞒着我妈为我挺身而出，他不怪我无知不懂事，反而怪自己无能。
　　我撇了小晨一眼，他呆呆的看着车窗外。
　　“小小，叔有件事跟你商量。”他欲言又止，“没事了。”
　　“叔，你刚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淡淡地笑道：“想跟你商量今晚吃什么。”
　　“有事直说，你要知道我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着呢。”
　　“小小，我把你的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到你妈给你留下了那套房，东西我都替你收拾好了。 ”他难以启齿解释道：“叔现在一个人，照顾不了俩个人，主要是你长大了，叔一个老男人跟你同一屋檐下，怕外头的长舌鬼胡说八道，女孩子的名声不清不白未来婆家会嫌。。”
　　“还有吗？”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
　　“不过你放心，叔知道你不会煮饭，家里每天都煮你的饭菜。”他跟我商量道，“早上煮的饭菜放在冰箱里，放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能吃，晚上等我接完小晨在回家做新鲜的饭菜，你看可以吗？”
　　我长叹一口气：“叔。”
　　“啊？”
　　“你属老妈子的？”
　　“哦哦哦，是觉得我啰嗦了吗？”
　　“我22岁的人了，不会做饭我可以点外卖，不会弄卫生我可以一点一点来，这些都可以学嘛。”我鼓励自己，“人嘛，活到老学到老，生死面前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天大的事已经过去了，放宽心。”
　　“诶，你长大了。”抽空看看他也行。”
　　“叔，你这话我都没法回答，我不长大你就等着到工地捡废品养我们俩姐弟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女儿说的是。”
　　“叔还有一点小私心，有空你帮叔带带小晨，没空你就抽空看看他，不一定带他。”
　　“叔，再这么低声下气的我要收费了。”我逗他
　　“哎呦，叔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