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且畸形》庄老鱼

3、我不要别人可怜我

　　醒来后我感觉得到异常的清醒，继母正在帮我收拾衣服，嘴里碎碎念，造孽进了这人家。
　　我四处观望周围的一切都让我陌生，我叫住了继母：“阿姨，有饭吃吗？”
　　很冒昧的问话，第一次跟人交流竟是问人有饭吃吗？
　　我继母被我吓一跳，对着我的脸蹂躏了一番，又将我拉起绕了一圈，磕磕巴巴的说道：“江小白，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好了？”
　　“为什么这么问？”我眼睛眨眨看着她：“一直都很好。”
　　我继母激动的把头伸出窗外，往楼下喊道：“江家雄，你女儿正常了！”
　　我纳闷，我一直都很正常，是你们不正常，我跟你们搭话，你们没搭理我。
　　我对着厕所镜子一照，忍不住想笑，这是什么造型？乱糟糟的鸡窝头，脸色蜡黄蜡黄的，说我生完三个孩子都有人信，还有被洗长不合身的睡衣。
　　洗漱好后，全新的我出现了，没变的是我蜡黄色的脸。
　　我爸看到我后说不出话，手中的烟在颤抖，眼睛泛起泪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家雄，有饭吗？”
　　似乎我不该在这温情的时间里问这话，但我醒来真饿啊。
　　“有。”我继母说：“中午的菜热了，你随便对付一口，我去买菜，重新做。”
　　“不用麻烦，我吃完就走了。”
　　他们俩诧异的对视我爸着急的说：“小小，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去外面做什么？”
　　“却。”我淡淡的回答，：“我缺心眼儿～”
　　其实我想说：“却，缺了我妈。”
　　我爸一脸忧愁拉着我的手：“小小，你在家陪陪爸爸，爸爸年纪大了，你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爸爸想你好好的。”
　　可能他想表演好一个慈父的角色，我转头看了看我继母，她脸上写满了不悦，但她没表达出来。
　　“老江，有我妈的地方才有家，我是成年人为我担心那么多干嘛。”
　　他反驳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中国话。”我说：“你有老婆孩子要养，我呢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他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只见被烟雾遮住的水滴顺着鼻梁滑落下来。
　　想起他年轻时意气风发，嘴里叼着根烟把我高高挂在他肩膀上到处赶集，那样的日子不复存在，仔细看眼前的他，白发快占完黑发，风吹日晒焦黑的皮肤，比城市同龄人更显苍老。
　　在场高兴的只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嘲笑我道：“妈妈，那个傻子，终于要离开我家了。”
　　我爸给他腰部来了一脚，接着拎起他，咆哮道：“江定烁！跟你姐道歉！谁教你这么说的？”
　　江定烁吓得哇哇大哭，继母也被吓了一跳，她骂道：“江家雄，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凭什么打我的儿子。”
　　“你就是这么教孩子？”我爸恶狠狠的看着她：“对外人就算了，对他姐也敢这么说话，啊？”
　　鼻涕虫哭喊道：“妈妈，爸爸要打我。”
　　我继母抓着他的手，想从他手里争夺那鼻涕虫，“我没教他说过这样的话，你再敢打他一下，你今晚别跟我睡一个屋。”
　　暴燥的男人，争夺的女人，哭喊的小孩，又让我回想到光脚离开的那天。
　　唉，难得我是灾星降世吗？
　　谁跟我待一块都要吵上一架。
　　我阻止他们道：“什么时候能吃饭。”
　　他们俩明显僵住了，我的老父亲又突然泛起忧愁看着我。
　　我打断施法道：“比起道歉，我现在更想好好的吃上一段。”
　　他们也不在多说什么，客厅只剩江定烁的哀嚎声。
　　吃完饭我爸劝我留下，我不说话装作没听见，我的态度比我妈要嫁给他还坚定，坚定得态度像上阵杀敌。
　　在离开时路过了我奶奶的房子，我撇了一眼，她孤独的坐在门口用扇子扇风，她看到我表现得很意外。
　　老东西，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待见我，十几年没见我以为她会认不出我，正当我要走时，她起身叫住我：“小小，你是不是好了？不傻了？”
　　“是的。”
　　我爸不让我搭理，托着我行李就走。
　　“你像你妈年轻的时候，但是你没你妈标致。”她跟了上来在我身后说道：“你妈也是惨，没事瞎出门干嘛？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你爸也有新的家庭了，有儿子要照顾，别指望他能看你了，在家都是他老婆做主，要是你妈…..”
　　我爸打断道：“你有完没完，嫌事不够多，嫌我们活的不好是不是？”
　　她开始哭诉道：“哎哟，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不假。我一只脚快入土的人，天天这么对我，眼里没我这个妈，我不如一头撞死了。”
　　我回道：“下次见面只能等人给你吹唢呐的时候了。”
　　她楞了一下教训我道：“你怎么这样跟你奶奶说话？你妈就是这么教的？”
　　“我爸教的。”
　　当然没人教我这么说话，我爸无辜中枪吃了个大瘪。
　　她在我们身后咒骂着，都是好人命短恶人命长，这算不算？
　　我妈常说这辈子最该感谢的人大姑和大姑丈，无论长大有没有出息都是报答他们，所以离开前我决定去看他们。
　　大姑和大姑丈看到我，那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俩人轮番上阵打量我的身体，连头发丝也不放过，宛如我是刚被人贩子解救出来的小孩。
　　小小的房子充满了朦胧的回忆，墙上还有我的杰作。
　　大哥二哥结婚搬了出去，得知我要来，拖家带口的赶回来看我。
　　大姑和大姑丈给我做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的饭菜，记忆中他们只要做饭，我待在一旁总能吃到刚出锅的饭菜，盯着他们背影发现消瘦了许多。
　　我是主角，大家自然其乐融融的讲诉着我小时候的糗事。
　　例如小时候看我大哥练习毛笔字，我闹着也要写大哥不让，趁大哥午休时我偷偷在墙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在书桌前玩累了握着毛笔睡了过去，脸、衣服、地板沾染上了墨水。
　　再比如为了听吉祥三宝的彩铃按重拨键，打到我二哥的女朋友家也就是我现在的二嫂。
　　四小时悄无声息地过去，我也要离开了，短暂的相聚是为了更好的分开嘛。
　　“小小，你跟着大姑吧，你还小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临走前我大姑突然失控的哭了出来，她说：“大姑，做不到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和姑丈只要活着就能保证你吃穿不愁，不要你养老，我们还有你俩个哥哥。”
　　大姑丈应和道：“是啊，小小。”
　　再坚强的人听到这些话眼泪也会流，我忍住了，以后的路只有我自己走，绝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大姑，我留在谁家都有口饭吃，我不要别人可怜我。”我安慰她道：“我妈18生我，24独自带着我一个人生活，不照样生活吗？如果我发生了什么，就当我给我妈作伴了。”
　　她哭得更伤心，“千错万错都是你爸的错，害了你妈害了你。”
　　我爸沉默不语，头低得看不到他的脸。
　　“过去了。”我打趣的说道：“大姑，你今天阻扰我出城，中国就此少了一个首富，我出门是要创业，赚钱的。”
　　她拉紧我的手担忧地问：“你真的决定要自己生活吗？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吗？”
　　我斩钉截铁回道：“放心吧姑，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身上流着我妈的血吗？”
　　说实话别看我说得那么坚定，也不确保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想尝试我妈是怎样独自生活下去的。
　　听完大姑对我的叮嘱，如愿的踏上了返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