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第六十章 幸福有配方 ...
-
我看见她拿着那件大T恤,径直走向洗刷间。她的步伐轻盈飘逸,优雅迷人。我觉得头晕乎乎的,很想去喝一杯酒。我和小妞一直保持着轻松友好的关系,没有承诺,没有顾虑。其实,这种关系很适合我现在的处境。
一声尖叫传来,我赶紧跑出去。我看见小妞正捂着脖颈,原来那T恤的标牌还没有摘下,都扎着她娇嫩的小脖子了。我立即找出一把小剪刀,掀开她黑瀑布样的长发,剪下标牌。此刻,她的神情不再像以往一样严肃认真,而面带疑惑的微笑,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好了,睡觉去吧。”我说着,就把标牌扔在地下。我没想到这纪念版T恤竟原封未动地给了一个美女。
那天晚上,我让小妞去卧室睡我的床铺,自己则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我不知道这个夜晚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这将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就跟敖博在地安门那里的北京一夜那样。
躺在沙发上时,我更加想念小雪,尽管沙发不如床上舒服,卧室里又睡着一个大美女,但我感觉自己是和小雪一起睡在沙发上。我想着想着又睡着了,迷糊中,仿佛有一个妖艳的身影正出现在我眼前,我转过头来一看,没有脸,一张惨白的死人皮,吓得我转身就跑进卧室,床单下的美女不见了。身后一阵凉风袭来,吓得我不敢回头,急中生智,打开窗户就往下跳,整个身子都在飘啊飘,就是到不了地面,我睁开眼一看,原来在白云之巅。完了,完了,这怎么回去。云端风景固然好,但没吃没喝的能饿死我,这可怎么办?突然间我感觉自己急速下坠,跟索马里上空坠落的黑鹰似的。完了完了,掉下去给我收尸都收不全了。我猛然坐起来,发现背心全湿透了。靠,原来是个梦!看来美女入宅也未必是好事,睡沙发不说还做噩梦。
我点了支烟,走到卧室门前,听到里面传出均匀的喘息声,我估计小妞已睡得很香。我记得那时,夜半醒来后,看着小雪蜷缩着身子躺在我身边,就像一个可爱的婴儿。我伸手给她捋一下头发,轻轻地拿开放在我胸上的手臂,那时我还有两块明显的胸肌。如今这些只能在半夜醒来慢慢回忆了。
到了凌晨五点,我很难再睡着了,我决心收拾一下房间,整理一下背包,明天去南昌找老同学了。好久不见,不知道蹉跎还是否如同毕业前那样沉溺于斗地主世界,也不知道余乐平是否已等到那个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女孩子归来;刘有顺银子赚得差不多了吧。读研究生的大胡子会不会见了我满嘴凯恩斯亚当斯密。
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真是难熬啊,于是我翻出《聊斋志异》看鬼故事。这个点是鸡该叫二遍了。即使有鬼也不会出现。
后来,天渐渐亮了,卖早点的小贩也陆续出现了,洗刷完毕后,我便出门去买了油条豆腐脑馄饨之类的早点带上来。
此时,小妞已经起床了,在给我铺床叠被,顺便帮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书籍。头发也梳了个清爽的马尾。那双眼睛也神采奕奕,整个人在清晨的霞光里充满活力。她朝我甜甜一笑,走了过来。
“吃饭吧,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将就吃点吧。”我说着就将早点放在桌上,她依然穿着我那列侬T恤,不过里面不是真空了,宽大的领口能看出那黑色的胸衣吊带。
“谢谢,昨晚真不好意思,其实我睡沙发就行了。”
“没事,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助人为乐行侠仗义。一会你把衣服脱了再走。”说着,我就把豆腐脑放进碗里。
“什么?脱了衣服我怎么出门啊。”小妞惊得从餐桌那儿闪开,从我身边退了几步,正色面对我。
“我是说这件,因为这个T恤是别人送的,就这一件,别的衣服你可以穿走,这件必须留下。”我解释道。
“原来你吓唬我呀,”她微微地笑了一笑说,“反正那衣服我已穿过了,不如我带回去给你洗洗吧,还有你那床单,都是新的,真不好意思啊,我一会都带回去,给你洗干净,过几天给你送过来。”
洗尽铅华后,小妞还是一个很美丽的小姑娘,就像我在烧烤摊初次遇见她时那样:生得乖巧,梳着两条小长辫,大眼睛,肤白唇红,身材丰满,鲜亮动人。
“好了,你快去换衣服,一会我要去南昌。”我把那些盛饭的塑料袋收拾进垃圾桶打好包,等下楼时再带下去。小妞点点头,就进了房间去换衣服。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我压根儿没想到是谁。谁会这么早跑来敲门呢,会不会是小雪?我犹豫了一下,便去开了门。
门外正站着一个身材修长袅娜的女孩,一个鹅蛋脸上有着一颗蓝宝石般小痣、长发飘逸的女孩,一个身穿藏青色牛仔裤,样子楚楚动人,长得像韩国姑娘的女孩!天哪,这不是小雪吗?我不由一怔,紧接着就奔了过去。
“真的是你啊,”我紧紧抱住她,一阵热吻,久违的温暖顿时涌上心头。“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我昨天下午从广州上火车,”小雪柔声诉说着,“今天早晨五点多钟就到了。这么早,我想你一定还在睡觉,所以就没有给你打电话。我只请了两天假。你都不知道这要费多大的劲。”
“噢,好了,快进屋吧。”我向小雪提议。
这时,小妞开了卧室门,拎着一袋衣服走了出来。她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外的小雪,一脸疑惑地问道:“丁哥,她是谁啊?”
“小雪,”我答道,“我老婆。”
“嗯,我知道了。”小妞嘟哝着应了一句。
小雪立刻愣住了。她的脸色也变了,先是满脸通红,后来红色慢慢褪下去,一直褪到连嘴唇都有点失血了。
我想跟她解释,说这样那样,但情急之下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秒钟后,小雪回过头,狠狠地盯着我,表情冰冷、疑惑、怨恨、恐惧、决心,她边抽泣,边说:“对不起,原来你有客人,我不该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我下意识地喊道:“小雪,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小雪……”
可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把我们扔在房间里站着。
我回过头看了眼小妞,她目光平和,似见惯不惊,随即从手提袋里掏出支烟来抽。我咬咬牙,转身就去追小雪。我要把她追回来!我要跟她解释!我从三楼冲下一楼,跨过院子的铁门时,正好看见小雪的背影出了小巷。我立刻顺着巷子往街角赶去,紧紧跟在小雪后面。
正是黎明破晓,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给九江的街巷和建筑镀上一层珍珠色的光辉。雾蒙蒙的鱼肚白映着蓝色的天空和淡紫色晨曦,多美的春天早晨啊!可我却憎恶这一切。很快,小雪在拦一辆出租车。好在那些车都有人,并没有停下。我跑过去,一把抱住她。
“你要干什么?”她低声说,高傲地微微含笑看着我,“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抓住我吗?”
“小雪,你回来,你听我说!”我气喘吁吁、费劲地大声喊道。
“丁仆,”她慢吞吞地答道,“真以为你是一个男子汉,凡事敢做敢当。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在家,你会孤身一人才怪呢。告诉我吧,你到底有多少个女朋友?我算你的第几个?”
“不是这样的!”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小雪,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我什么女朋友,她只是我一个普通的朋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小雪嘴边浮出讥笑,阴郁而激愤地说:“没有她会深更半夜在你的房间里?没有她会拎着你的一包衣服出门?她就是那个叫林芳的小姐吧?这次你们都把医药费单藏到哪里了?在口袋里吗?还是夹在书缝里?”她背着我在沿街公交车站牌的铁杆上靠了一会儿;接着站起来死死盯住我,眼睛里闪烁着愤怒与倔强。“你说,你说!你说呀——听见没有?”
“小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丁仆,你说说,你到底能让我相信你什么?”我看见泪水涌上她的眼眶,但她强忍住了,“你把我的幸福攥在手心里,又像魔鬼一样把它给摔碎了!”
“不是这样,小雪,”我回答说,“我绝对没有做你猜的那种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清白的。”
“可你并不清白呀!”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
“没有必要!丁仆,我现在要出走。要离开你啦。”
“你要去哪里?”我微弱、疲惫地说,泪水开始从脸上滑落下来。“难道你把我们之间所有的温情和誓言都忘了吗?就算是我有什么过错,你连一丁点儿恻隐之心也没有了吗?”
“你别再说了,”小雪终于垮了,哭喊道,“我真傻啊,一直幻想着要做你忠实的妻子、高尚的女人,为什么你要把她请进来呢?你把咱们仅有的那点幸福都熄灭了——”
她泣不成声,颤抖着身子伸手去拦住了一辆迎面开来的出租车,“我要离开这里。不能两个人都待在这儿。”
“去哪儿?”
“哪里来哪里去,或者另找地方。”
“你真的要走?”我又问了一遍。
“是的。”
“很好——小雪,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也无话可说。”
她拎着一个行李箱上了出租车,把我孤零零地扔在清冷、空旷的街头。
那天上午,我没有回家。我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自责和自卑像毒蛇一样吞噬着我的灵魂。我茫然走上过街天桥,然后从上往下看,看那些川流不息的过往车辆,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倘若我从这里往下跳,会不会像一只姿势美妙的蝴蝶?会不会就此断了所有的爱欲情缘?